1983年深秋,一位共和國的開國少將,回到了他曾浴血奮戰、命懸一線的黔東山地。
他想要找到當年的救命恩人,但是沒想到卻偶遇了當年打傷他的敵人。
那么,那顆貫穿他腳踝的子彈到底來自何人之手?偶遇敵人他又作何反應?
1916年的湖南茶陵,段家迎來了自己的長子段蘇權。
段蘇權似乎天生“格格不入”,他不愛嬉笑玩鬧,而是在那個讀不起書的年代渴望讀書。
后來他幸運地在私塾就讀了六年,盡管中途輟學,但多年的讀書經歷已經決定了他的人生底色。
十歲那年,他便主動參與到當地的農民運動中,后來還加入了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在不久之后就轉為了中共正式黨員。
![]()
真正成為黨員的時候,他也不過十四歲,但是卻一板一眼地比誰都認真。
有些老兵對這個奶娃娃很不服氣,但是讀完他通宵寫的思想匯報以后,悄悄向他敬了一個標準軍禮。
16歲那年,他被任命為紅八軍政治部青年科科長,正式挑起政治工作的重擔。
一個毛頭小伙子,坐鎮軍中政工要職,令人驚訝,也令人敬佩。
他講政策擲地有聲,寫宣傳材料筆力雄厚,還擅長調動戰士們的士氣。
![]()
1934年,紅軍第五次反“圍剿”失利后,中央決定將紅六軍團編入長征隊伍,由任弼時率先西征,與賀龍的紅二軍團會合。
在這次戰略轉移中,為了迷惑敵軍主力,保障紅軍東進的安全,組織上做出了一個艱難卻必要的決策。
由段蘇權與王光澤共同領導成立“黔東獨立師”,在黔東地區牽制和吸引敵軍兵力。
這是一項看似“斷尾求生”的任務,也是一次真正的生死考驗。
![]()
因為被留下來的部隊,僅有三個團七百余人,彈藥短缺、糧食不足,面對如狼似虎的川黔軍閥包圍,幾乎就是孤軍作戰。
但年僅十八歲的段蘇權卻毫不退縮,他一邊肩負特委書記的職責,組織當地群眾支前;一邊身兼政委,走村串寨鼓舞士氣,挖掘出戰士們內心最深處的信仰之火。
而這一切的勇氣與力量,源于他骨子里對信仰的忠誠,對人民的熱愛。
![]()
1934年冬,段蘇權所在的黔東獨立師在完成了掩護主力轉移的任務后,決定穿越敵軍防線,與紅軍主力在湘西會合,可是敵軍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
段蘇權率領通訊班走在前列,剛踏入秀山縣梅江鎮中街,一枚子彈穿破空氣,精準地擊中了段蘇權的右腳踝。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敵人的位置,整個人便劇烈地一震,跌倒在地。
槍聲又連響兩次,一名紅軍戰士當場犧牲,剩下的戰士迅速作出反擊,將對方壓制撤退。
![]()
段蘇權忍著痛,被戰士們抬上擔架向南突圍,可命運似乎并未打算就此放過他。
當隊伍行至雅江時,又一次遭遇伏擊,傷員根本難以同行,師長王光澤幾經權衡,含淚決定將段蘇權留在后方民居養傷,繼續組織突圍。
戰士們輾轉來到雅江縣豐田村,將段蘇權托付給當地一位農民李木富。
這個家境貧寒卻心地厚道的農民,面對這名渾身血污的紅軍傷員,沒有猶豫,甚至沒有提任何條件,就將他藏進了屋后的一處山洞。
![]()
山洞不過丈余深,潮濕陰冷,李木富用稻草為他鋪了個草床,又把平日攢下的紅薯、野菜煮成稀飯,一天兩趟送入洞中。
外人看不見的夜晚,李木富提著油燈,輕聲喊“紅軍兄弟”,才肯靠近山洞幾步。
可是段蘇權腳踝處的傷勢越來越嚴重,李木富嘗試用草藥敷治,可見效甚微。
最后,段蘇權憑借僅存的力氣,撕下一塊布,咬在嘴里,開始清除自己腳踝上的碎骨。
他用一把煮過的竹片,硬生生地劃開已經化膿的皮肉,手指探入傷口中,去摳那些藏在骨頭縫隙間的彈片與骨渣。
每一次手指觸到骨邊,他都劇痛難忍,幾乎要昏厥過去,可醒來后,他又咬緊牙關,繼續用指甲掘開那些腐壞的傷肉。
終于,當最后一塊碎骨被擠出時,他整個人癱倒在地,仿佛身體里的每一滴力氣都被抽干。
后來三日未曾見李木富前來送飯,他撐著血痂未干的右腳,一點點從洞口爬到李木富家門口。
![]()
當他終于爬到李木富家門前,對方的臉色一瞬間變了,幾乎是用奔跑的速度扶住他,嘴里不停念叨著:“你還活著啊兄弟,老天保佑!”
屋里空空如也,紅薯已見底,一家老小早因饑餓面黃肌瘦,段蘇權明白,自己不能再拖累這個家庭,幾番挽留無果后,他含淚道別。
蘇仕華和李木富送他到村口,又請木匠為他打造了一副“F字形”的拐杖,他用稻草包住身體,扮作乞丐模樣,慢慢離去。
![]()
離開豐田村后,段蘇權歷經千辛萬苦,終于重新歸隊,全面抗戰爆發后,他依舊投身于政治工作。
解放戰爭期間,他先后被任命為不同軍區的司令員,多次走上前線,新中國成立后,1955年,他被授予中將軍銜。
1983年11月,段蘇權再次來到秀山縣,拄著拐杖尋遍每一個村子,挨家挨戶打聽:“有沒有一個叫李木富的老人?或者當年住在后山、靠裁縫手藝過活的人?”
村民們被這位精神矍鑠的老干部感動了,紛紛幫他打聽消息,可是始終苦尋無果。
就在這段失落的尋找中,一個意外的消息被人提起:“楊光和回來了,從新疆放出來才幾天。”
“楊光和?”這個名字,像一把陳年銹鎖,驀地扭開了段蘇權記憶的抽屜。
那一瞬,他幾乎想起了當年那道街巷的硝煙,那片混亂中擊中他腳踝的子彈,以及隨之而來的長年苦痛。
他從未真正見過那個“槍手”的臉,也從未弄清楚那一槍是否是命運對他的無情審判。
“我想見見他。”他望向身旁的工作人員,語氣平靜,卻有一種不可動搖的力量。
![]()
隨即,他又補了一句:“但別告訴他我是誰,我要聽聽他怎么說。”
幾個小時后,在梅江鎮政府會議室,一位滿臉褶皺、頭戴棉帽的老人被領了進來。
他皮膚黝黑,身形消瘦,面上既有刑期磨礪出的謹慎,又有農村老人常見的局促。
他進屋的那一刻,段蘇權坐在長桌的另一側,眼神如釘子般釘在這人的身上,卻沒有立刻開口。
“叫你來,是想了解一下49年前,你在鎮上擊退‘土匪’的事。”工作人員依舊按照段蘇權的安排,沒泄露他的身份。
![]()
楊光和點點頭,聲音低啞卻干脆:“我記得那年紅軍從南街打進來,我蹲在油粑粑灶后頭,瞄了三槍,打倒了兩個,一個當場死了,另一個,不知道被抬哪兒去了。”
段蘇權開口問,語氣不疾不徐:“你用的什么子彈?”
“擦過衣服的。”楊光和下意識地答道,像是早已對這件事爛熟于心,“那種子彈打進肉里,會開花,把骨頭打得粉碎。”
這句話一出,會議室里瞬間寂靜,段蘇權睜開眼,看著面前這個七十多歲的老人,沉默良久。
他終于得到了那個困擾他半輩子的答案,當年為什么腳踝骨全碎,為什么傷口遲遲不能愈合。
![]()
這一切的開端,源于這個蹲在街角灶臺后冷靜扣動扳機的民團班長,但段蘇權沒有斥責,沒有起身質問。
他只是點了點頭,說:“謝謝,你可以走了。”
楊光和愣了一下,轉身離去,依舊沒意識到,面前這個平靜到近乎冷淡的老人,就是當年那名被他一槍擊中的紅軍政委。
直到后來,楊光和聽人說起:“你剛才見的那個,就是段蘇權,他還活著。”
楊光和站在原地許久未動,嘴里重復著:“是他?他沒報仇?他還跟我說謝謝?”
那一刻,這個老人眼中泛起了淚光,他終于明白了,共產黨的“大氣量”不是一句口號,而是一代人用血與信仰鑄造出的格局。
![]()
幾天后,段蘇權在梅江完成公務,即將啟程回京前,又一次回到了秀山縣雅江鄉。
這一趟,他不再抱太大希望,只是想最后看一眼那片自己曾幾度死里逃生的土地,但是命運終于決定圓了他的心愿,
縣委工作人員奔進來,手里拿著一封泛黃的信件,滿臉難掩激動:“段老,我們找到李木富了!他還活著!他聽說您來秀山,馬上托兒子寫了信,讓我們轉交給您。”
段蘇權顫抖著打開信封,里面是一封用藍色鋼筆字寫成的信,字體歪歪斜斜,卻充滿力量。信中寫著:“我還在,紅軍兄弟,我一直都記得你,你還活著,真好。”
![]()
信隨同一筆專款寄至當地政府,段蘇權要求:一是替他向李木富、蘇仕華幾位老鄉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二是若他們有困難,自己愿意承擔一切費用,三是務必為村前修一座橋,解決百姓過河之苦。
![]()
李木富的回信很快又來了,他寫得樸素,卻句句動人:“我自己不需要什么,只想為鄉親們留下一點東西。要是河上能有一座橋,孩子們就不怕水漲雨大。”
橋建成的那天,全村老少圍在一起,他們給這座橋取名為“紅軍橋”,段蘇權聽說后,欣慰地笑了。
幾年后,縣里又為李木富家送去了一塊匾,上書五個大字“紅軍的親人”,金字熠熠,匾額不重,卻分量千鈞。
1993年,段蘇權在北京逝世,享年七十八歲,他未能親自再見救命恩人一面,但在生命的最后,他完成了這場歷時半個世紀的尋找。
![]()
他沒有帶著仇恨離去,卻帶著對平凡人民的敬意和感恩走完了人生旅程,而那塊“紅軍的親人”匾,和那座“紅軍橋”,就像一座座記憶的豐碑,靜靜矗立在山水之間。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