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約程杰吃飯。
他穿著一身干練的西裝,整個人神采飛揚。
“你終于想通了!”他給我倒了杯茶,“你在那個破公司待了5年,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我苦笑:“是我自己傻。”
“不是傻,是太老實。”他嘆了口氣,“宋熠,你知道嗎?職場上,老實人最吃虧。”
“我知道。”
“你知道還不走?”
“以前覺得……”我頓了頓,“覺得只要好好干,總會有人看到。”
“你看到了嗎?”
我沉默。
程杰搖搖頭:“我跟你說,職場上沒人看你干了多少活,只看你有沒有價值。”
“什么意思?”
“你干的活,是不是只有你能干?如果是,你就是有價值的。如果不是,你就是可替代的。”
我想了想:“我負(fù)責(zé)的那3個系統(tǒng),只有我會。”
“那你就是有價值的。”程杰眼睛一亮,“既然有價值,你為什么還待在那里被人當(dāng)便利貼?”
“因為……”
“因為他們不知道你的價值。”程杰打斷我,“或者說,他們假裝不知道。”
我愣住了。
假裝不知道。
是的。
趙總知道那3個系統(tǒng)只有我會。
但他從來不說。
每次開會,他只說:“宋熠負(fù)責(zé)系統(tǒng)維護。”
系統(tǒng)維護,聽起來像是個打雜的。
他不會說:“宋熠負(fù)責(zé)公司最核心的3個系統(tǒng),離了他,整個部門都要癱瘓。”
因為這樣說,就要給我漲薪。
就要給我升職。
就要承認(rèn),我比林婷重要。
他不愿意。
“程杰。”我看著他,“你們公司那個崗位,待遇怎么樣?”
“月薪20000,年終3個月,五險一金全額交。”
20000。
是我現(xiàn)在工資的四倍。
“面試什么時候?”
“下周。”他笑了,“我讓HR加急處理,你準(zhǔn)備一下。”
“好。”
回到家,我打開那個文檔。
《我的工作內(nèi)容記錄》。
一周過去,已經(jīng)寫了十幾頁。
每一天我做了什么,什么時間,什么內(nèi)容,全部記錄在案。
我看著這些記錄,心里有了底。
這5年,我到底干了什么,值多少錢——我自己知道。
周一上班。
剛坐下,趙總就過來了。
“宋熠,下午開會,你把那3個系統(tǒng)的運行報告做一下。”
“好。”
“還有,林婷下午要去見客戶,有個數(shù)據(jù)問題你幫她解答一下。”
“好。”
我打開電腦,開始做報告。
旁邊工位,林婷正在化妝。
“宋哥,下午那個數(shù)據(jù)問題,你能現(xiàn)在給我講講嗎?我怕記不住。”
我轉(zhuǎn)過頭:“什么問題?”
“就是那個……”她看著手機,念出一堆術(shù)語,“客戶問這個數(shù)據(jù)是怎么算的。”
我聽完,沉默了兩秒。
“這個問題,操作手冊第32頁有詳細(xì)說明。”
“哎呀,我沒時間看手冊。”她撒嬌似地說,“宋哥,你就直接告訴我唄。”
我看著她。
她化著精致的妝,涂著鮮艷的口紅,指甲上還有亮閃閃的美甲。
“林婷。”我說。
“嗯?”
“這是你的工作,你應(yīng)該自己去了解。”
她愣住了。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宋哥,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轉(zhuǎn)回電腦,“我的本職工作是系統(tǒng)維護,不是給你培訓(xùn)。”
她的臉色變了。
“宋熠。”趙總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恚澳阏f什么呢?”
我轉(zhuǎn)過頭。
他站在那里,臉色不太好看。
“幫同事解答問題,是團隊協(xié)作的一部分。你怎么能這么說?”
我看著他:“趙總,我的本職工作是系統(tǒng)維護。林婷是銷售崗,了解產(chǎn)品知識是她的本職工作。”
“你……”
“而且。”我打斷他,“這5年來,我?guī)退獯疬^的問題,有437個。我數(shù)過。”
他愣住了。
林婷也愣住了。
辦公室里很安靜。
“437個。”我重復(fù)了一遍,“平均每周1.7個。全部無償。”
趙總的嘴張了張,沒說出話。
我轉(zhuǎn)回電腦,繼續(xù)做報告。
“下午的會議報告,我3點前發(fā)給你。”
然后我戴上耳機,不再理他們。
身后,我聽到林婷小聲說:“趙總,他怎么回事啊?”
趙總沒回答。
我聽到腳步聲,他走了。
小陳在旁邊偷偷看我,給我豎了個大拇指。
我沒有回應(yīng)。
但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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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我請了半天假。
面試。
程杰的公司在CBD,辦公樓氣派得很。
前臺帶我去會議室等候。
HR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笑起來很溫和。
“顧先生,我看了你的簡歷,5年工作經(jīng)驗,負(fù)責(zé)過多個系統(tǒng)開發(fā)和維護,很優(yōu)秀。”
“謝謝。”
“但我想問一下,你為什么想離開現(xiàn)在的公司?”
我想了想,說:“我覺得,在那里,我的價值沒有被認(rèn)可。”
她點點頭,沒有追問。
面試進行了一個多小時。
技術(shù)問題我對答如流,案例分析我條理清晰。
最后,她說:“顧先生,你的專業(yè)能力很強。我們會在三個工作日內(nèi)給你答復(fù)。”
“好,謝謝。”
走出辦公樓,我站在街邊,深吸一口氣。
陽光很好,風(fēng)也不冷了。
手機響了。
是趙總。
“宋熠,下午那個數(shù)據(jù)問題,林婷說她還是不太懂,你回來幫她看看。”
我看著屏幕,沒有立刻回復(fù)。
五分鐘后,我打了幾個字:
“在外面辦事,回去再說。”
回到公司已經(jīng)四點了。
林婷不在,說是去見客戶了。
小陳悄悄告訴我:“她剛才在會議室待了半小時,一個問題都沒答上來,最后是趙總親自上陣救場的。”
“然后呢?”
“然后趙總氣得不行,但又不好發(fā)作。”小陳捂著嘴笑,“哥,我覺得他開始慌了。”
“慌什么?”
“慌你不幫林婷了唄。”她壓低聲音,“我告訴你,趙總的那些客戶,一半以上的技術(shù)問題都是你在解決。林婷就是個花瓶。”
我沒說話。
晚上七點,我正準(zhǔn)備下班,趙總把我叫到辦公室。
“宋熠,坐。”
我坐下。
他看著我,表情復(fù)雜:“最近工作上,有什么想法嗎?”
“想法?”
“比如……”他斟酌著措辭,“有沒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
我看著他,突然想笑。
5年了,他第一次問我“有沒有不滿意的地方”。
“趙總。”我說,“您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他愣了一下:“當(dāng)然是真話。”
“真話就是。”我直視他的眼睛,“我覺得,我的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
他的臉色微微變了。
“宋熠,你要理解,公司有公司的難處……”
“我理解。”我打斷他,“所以我不會抱怨。我只是在考慮我自己的選擇。”
“什么選擇?”
“職業(yè)發(fā)展的選擇。”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
“宋熠,你是不是在找工作?”
我沒有否認(rèn)。
他的臉色徹底變了。
“宋熠,你聽我說,公司正在考慮給你升職加薪……”
“什么時候的事?”我問。
“就……就最近。”他的目光閃爍,“再等等,很快就有消息。”
我站起來。
“趙總,我先回去了。有消息您再告訴我。”
走出辦公室,我回到工位,打開那個文檔。
寫下:
“2024年10月23日,晚7點。趙總問我是否在找工作,稱公司正在考慮給我升職加薪。未給出具體時間和方案。”
保存。
周五下午,程杰發(fā)來消息。
“恭喜!offer下來了!下周一入職可以嗎?”
我看著這條消息,心跳加速。
我回復(fù):“可以。但我需要時間辦離職,最快也要一個月。”
“沒問題!你什么時候提離職,入職時間可以商量。”
“好。”
我收起手機,打開電腦,新建了一個文檔。
標(biāo)題:《辭職申請》。“個人發(fā)展。”
“公司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嗎?”
我看著她,想了想。
“沒有。”
她點點頭,沒再問。
傍晚,趙總又來找我。
“宋熠,明天我?guī)湍闵暾垵q薪,漲到10000,你看怎么樣?”
10000。
我差點笑出聲。
新公司給我20000,他給我12000,還覺得是多大的恩賜。
“謝謝趙總。”我說,“但我已經(jīng)決定了。”
他的臉色很難看。
“宋熠,你是不是已經(jīng)找好下家了?”
“是。”
“工資比這里高?”
“是。”
他沉默了幾秒。
“多少?”
我沒回答。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轉(zhuǎn)身走了。
晚上回家,我打開那個文檔。
寫下:
“2024年10月28日。提交辭職申請。趙總表示挽留,承諾漲薪到10000。我拒絕了。”
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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