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大河報
2025年12月,26歲的魯宇(化名)剛剛在醫院結束新一輪白血病化療。
一年多前,他還在和同齡人一樣上班——只是他所處的辦公區剛做完裝修,“經常會接觸油漆稀釋劑,嚴重的時候戴兩層一次性口罩都擋不住那個味道”。
半年后,他開始持續咳嗽,體重急劇下降,“當時并沒有在意,直到一個月暴瘦了15斤,去醫院體檢才發現是白血病”。
《鋒面》記者采訪的多位企業員工反映:在搬入公司新裝修的辦公場所后,出現頭暈、胸悶、咳嗽等健康問題。有人為了工作被迫硬扛,有人為了健康不得不離職。
“裝修還沒弄完,公司就讓搬進來了”
2025年5月,祁玲玲(化名)所在的公司租下了一處新辦公室,上下兩層總面積約1500平方米。然而,裝修還未收尾,全體員工便接到搬入新辦公室工作的通知。“大廳里擺放的綠植都是塑料的,一到下午溫度升高,甲醛、苯和TVOC(總揮發性有機物)就全部上來了。”
搬入新辦公地的第一周,祁玲玲幾乎天天想吐,其中前三天癥狀最為劇烈:頭暈、胸悶、氣短,伴有過敏性咳嗽。她曾向公司提出申請,希望能居家辦公一周,“哪怕只是一周也好”,但領導并未批準,只是敷衍地回應:“到時候再說。”
祁玲玲坦言,自己之所以如此擔憂,正是因為公司有一位“00后”員工已被確診為白血病。“我跟另外的同事就很害怕,不想在這個環境里待”,于是祁玲玲和7位同事陸續離職。
劉爽(化名)在湖北武漢工作,他回憶搬入新辦公區的情形時說:“那里只晾了2天。”
搬入一周左右,劉爽開始出現頭暈、皮膚瘙癢等癥狀。“一開始覺得是自己太矯情了,領導開會也說感覺不舒服的都是心理問題。”
但是和員工不同的是,領導層有獨立的辦公室,辦公室里面都是實木桌子、皮質椅子,“進去的話,是聞不到什么異味的”。
真正促使劉爽離職的,是在半個月后一次外出吃飯時突然涌上的惡心感,“開始有輕微的甲醛中毒癥狀,但這些之前沒有出現過”。事后他回想,那些其實都是身體發出的最初警示信號,而不是所謂的心理問題。
“要么挺著,要么走人”
盡管劉爽已經離職,但他仍與不少前同事保持著聯系。那些選擇留下的員工還在硬扛——上班時全程佩戴N95口罩,一有空就跑到樓外透口氣。“畢竟工資還可以,因為環境不好就離職,是不是太矯情了?”劉爽懷疑過自己,也曾和同事討論過維權的可能性,但他發現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
“公司可以說是你個人體質的問題,找一些借口規避掉。”劉爽查閱資料發現,想證明辦公環境有健康隱患,首先要自費去請有資質的第三方檢測機構出具報告,而且這份報告還得公司認可才行。“聽說公司手里有‘空氣檢測合格報告’,但我們誰都沒見過。”他告訴《鋒面》記者:“從身體的反應來看,我和同事們都不覺得那里的空氣是達標的。”
中國勞動關系學院安全工程學院副院長徐桂芹指出,和辦公環境有關的勞動糾紛很難被認定為職業病,退而求其次只能選擇人身損害侵權,“難度一下就變大了”。
一開始,魯宇也認為工作環境里有刺鼻的味道“不算什么大事”。直到被確診白血病以后,他才發現維權之路這么艱難。
在魯宇加入的一個白血病病友群中,一位29歲的病友和他情況類似,不久前剛因白血病并發癥感染去世。說到這里,他語氣沉重,“律師跟我說勝訴難度很大,可能律師費都是白出。我說難度再大我也要爭取,至少努力了”。
“醫學上很難百分之百證明你的白血病就是由辦公室環境導致的。”廣東廣信君達律師事務所律師鄭海鵬坦言,“還需要排除遺傳因素、個人免疫狀況、居住環境等其他潛在誘因。”
由于與裝修污染相關的疾病在醫學層面缺乏特異性診斷標準,醫生通常只能給出“不排除環境因素影響”這樣模糊的結論。此外,從接觸污染到出現明顯癥狀往往存在潛伏期,部分健康損害需持續暴露半年以上才會顯現,這進一步加大了因果關系的證明難度。
正因如此,像魯宇這樣的當事人在健康受損后往往更加無助。他告訴《鋒面》記者,自己入職時的體檢結果完全正常,“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生病以后,我一直在等公司領導有沒有什么說法,但是好像并沒有。”魯宇表示,目前自己使用的靶向藥價格是7萬元一盒,每個月需要兩盒。治療至今,他已花了大約100萬元——這筆錢一部分靠家人籌措,另一部分靠貸款。
來源:央視網《鋒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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