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處在WG后期的中國身處內外交困之中,國內經濟增長變慢,人民生活艱苦;臺偽當局趁機掀起了一輪對大陸的滲透活動——偽“軍情局”、“陸工會”等情報機關在美國中情局的“指導”下加緊了對我內部機關、企業、學校的滲透、顛覆、勾連、策反,妄圖制造混亂顛覆人民政權!
在這一年,涿縣公安局先后破獲了妄圖在琉璃河火車站鐵路天橋制造爆炸和妄圖在良鄉縣城鐵路東“昊天塔”下接頭密謀破壞行動的敵特分子。經被抓獲的敵特交代,他們受臺偽“軍情局”、“陸工會”的策反和招募,加入當地一個叫“大佛教”的反動會道門組織,伺機進行各種破壞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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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河站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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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塔
反動會道門組織和臺偽情報機關相勾結在國內搞破壞是新的革命斗爭形勢下遇到的新情況,根據他們的招供,涿縣公安局立即對“大佛教”的活動開展偵查工作——
暗中偵查發現,“大佛教”是一個分布于習沃公社、南皋店公社、林屯公社的反動會道門組織,這些社隊的“道首”會定期在涿縣縣城水門溝街(《三國演義》里劉備、關羽和張飛相遇的地方)三義廟旁一個聯絡點聚會商量如何擴大組織,并借當地群眾對“劉關張三結義”的敬仰頻繁搞“駕機扶乩請圣”,說“天降旨意”,今天“請關二爺下凡”,明天“請張王爺顯圣”,書寫“乩語”向道眾傳播,假借關(羽)、張(飛)二神降世,造謠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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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州是劉備的故里,也是桃園三結義的發生地,所以劉備、關羽、張飛在當地群眾中聲望極高
更為猖狂的是,“大佛教”的道首狂言:“先在涿縣建‘中京’,立朝廷、改朝換代坐天下。”
“大佛教”反動會道門組織嚴密,道首自稱“皇上”,下有“軍師”、“元帥”、“將軍”等一應俱全,涿縣警方掌握了其中一個“元帥”級別的道首是松林店公社柏林莊大隊的張林通,出生于1904年,時年已經有七十高齡。雖然是柏林莊人,但十五歲時就離家“闖關東”,根據他被捕后的自述,其經歷頗具傳奇色彩。
“我先是在遼、吉黑三省當胡匪(東北地區對土匪的別稱)十幾年,(偽)‘滿洲國’成立后我隨著受‘詔安’當了警察,后又當了‘滿洲國’軍隊的憲兵。1940年返回關內,在山西當了‘皇協軍’,日本人投降后被收編進了閻錫山的晉綏軍當排長。‘戡亂’(國民黨反動派對解放戰爭的蔑稱)期間晉綏軍被你們屢次打敗(指徐向前部屢次擊敗晉綏軍),我見勢不妙就帶著槍跑回涿縣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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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偽滿洲國軍
“因為我早年讀過三年私塾,粗通文墨,又有多年行伍經歷,1947年被涿縣的軍統招募至‘公教青年報國團(代號0760部隊)’任中尉情報官,負責搜集淶水縣和房山縣‘共軍’根據地的情報。傅作義‘叛變’后(指傅作義將軍宣布北平和平起義)我又參加了‘大佛教’任盤主,下轄幾個小盤,領百十名道眾。”
鎮反運動時期,像張林通這種反動透頂、五毒俱全的“大毒草”自然就是重點“鎮反”對象,據說他在關外時手上有血債,但是做外調的時候不是“查無此人”就是沒有回音,所以沒有直接把他給“鎮壓”,而是判了15年有期徒刑并戴了“反革命分子”的“帽子”,1963年張林通提前釋放回到村里,守著一座空曠的舊院和三間傳下來的舊北房老屋過日子。平日里人們除了見他早晚練拳腳外,也就是有錢時買點兒酒喝,逢年過節為人們寫寫對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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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寫對聯
涿縣公安局之所以盯上張林通,是因為他有一臺晶體管收音機(當時全生產隊才只有一臺),一些小青年常去他那里聽戲曲、歌曲。涿縣公安局懷疑張林通借這臺收音機收聽敵臺,并且收買涉世不深的小年輕加入反動組織,于是決定對他上監視手段——
期間發現,張林通多次購買信封、信紙、郵票,然后前往北京的良鄉、琉璃河處投遞,經聯系房山縣公安局將信件截下后,確定投寄地址是已經被我方掌握的臺偽特務機關留下的寄信地址,經檢查信紙,發現信件內容經過密寫處理,經藥水顯字后發現是聲稱已經建立多么大的組織,并索要經費、槍支、彈藥以及炸藥的內容。又通過秘密手段獲得了張林通平時的筆跡后送往保定地區公安處技術科進行文檢,確定兩者是同一人所書寫。
于是,涿縣公安局想1974年10月30日“收網”,將張林通抓獲,從他家中搜出未發出的信件底稿、信封、信紙等物證。
在審訊中,張林通很痛快地交待了他偷聽敵臺并根據敵特留下的地址密寫信件的犯罪事實,但聲稱:“我心里清楚變不了天,不過是想編點兒發展了多大組織、多少成員的假話,按人頭兒騙些經費花花,誰想錢沒到手便被你們抓進來了,我早知道這條路不通。”
由于張林通交代的非常徹底,再加上他已經七十歲了,再讓他去勞改農場不適合,再考慮到他在軍統和道會門兩個組織的舊有基礎深厚,有利用價值,于是涿縣公安局的刑警們對他進行教育后將其發展為警方的特情耳目,然后將他釋放回家,命其隨時密報本村軍統和道會門活動的情況。
然而讓警方沒想到的是,張林通對敵特組織還抱有幻想,在被放回去后不久又舊病復發,連續幾次參與反動會道門組織活動后都沒有上報,于是涿縣決定趁著對“大佛教”反動會道門組織全面收網的機會再把他抓起來,新賬舊賬一起算。
不過,鑒于上次已經抓了張林通一次,這次他肯定已經有了警惕,抓捕難度顯然要大過第一次。當時涿縣公安局的警力捉襟見肘,還要對“大佛教”的其它幾個據點同時進行收網行動,所以這次去抓捕張林通的只有三名年輕的警察——分別是還不滿二十五歲的涿縣公安局政保股副股長李煥志、兩個十九歲的軍隊干部子弟歷英鵬和武軍,三個人的年齡加起來是六十三歲,比張林通還小了七歲,比起上次抓捕張林通時的由邢德春局長親自帶隊的整整八個人,已經有了嚴重的縮水。
由于這是一次沒有“老炮”帶隊的抓捕和押送行動,邢德春局長在臨行前囑咐三個年輕人:“要依靠(生產)大隊黨支部和治保會,要先在村里將其捆綁好再帶走。那老家伙有些武術功底,怕不好對付,另外都看好自己的槍。別讓那老家伙沾手,沾手可能你們就沒命了!”
李煥志心里清楚邢局長之所以這么說的原因——在第一次抓獲張林通的時候,為了證明他到底會不會使槍,李煥志將自己使用的二號快慢機匣子槍拔下槍梭,退光子彈交給張林通,結果已經二十多年沒有摸槍的張林通三下五除二把匣槍一眨眼拆開,隨后咔嚓嚓幾下又裝上了,真是如同鬧著玩一般,看的當時在場的年輕刑警們一愣一愣的,裝好后張林通還說了一段評語:“燒藍滿新、口好,沒打過多少槍是新槍”,跟實際情況分毫不差,是肉眼可見的用槍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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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快慢機和十發彈匣的毛瑟二把匣子手槍
但盡管如此,李煥志等三人還是向邢德春立正敬禮:“保證完成任務!”
1974年11月11日,李煥志、歷英鵬、武軍三人騎車來到了柏林莊大隊,到達時已經是傍晚,在和大隊黨支部和治保會接洽后,治保主任親自去把張林通叫到了黨支部辦公室,張林通一見到穿著制服的李煥志三人就知道自己的事情敗露了,嘴角不自然地苦笑了一下。李煥志向他亮出了拘捕證:“張林通,你枉自關里關外闖蕩半輩子,太不識時務,錯過了從輕的機會,今天和我們進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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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騎自行車的民警
這時,柏林莊大隊治保主任將繩子往張林通身上套,張林通本能的要掙扎,治保主任立即厲聲喝道:“張林通,別逞能,好好地讓我們捆上。不然就是抗拒從嚴了!”因為別看張林通已經七十歲了,但早年的行伍經歷以及一身的功夫在身,真打起來四五個人輕易近不了他的身。
不過在大隊支部辦公室里,張林通放棄了反抗,乖乖地讓治保主任把他五花大綁。李煥志唯恐綁得不結實,還特意從背后拽了幾下繩子,確定捆緊了才放心。
踏上回程時,天已經黑了,按照局里收網行動的要求,李煥志等三人需要將張林通押到松林店公社革委會集中,人后等公安部隊涿縣中隊的公安兵戰士前來統一押送走。
走了一里多地后已經看得見松林店公社的東西大街時,張林通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說什么也不走了,聲稱:“走累了,要歇會兒。”
才走了不到600米的距離就要歇腳,明顯是想要搗鬼,于是李煥志和武軍兩人一左一右地把張林通架起來向前走,而張林通就是不挪步,跟頭死豬似的,李煥志三人還要推自行車,只能輪流用腿腳推著張林通往前挪——
李煥志退休后是這樣回憶當時的這段押解經歷:“因為我們每人推著輛自行車,再推他很別扭,使不上力。后來他索性使了性子,一步不走了。我們放下車子再怎么推也推不了幾步遠,這老家伙雙腳好像生了根。我當時心里還在想,莫非這就是武術上所謂的‘千斤墜’?我們三人輪換著放下車對他后背、腰連推帶踹,好不容易才走了百十米,把我們三人累得夠嗆。后來我發現他仰著身向后靠耍賴不走時,用腳踹他后腿膝蓋后彎處管點兒用,這樣我們三人一人在旁監視,二人在后連推車帶推人地緊忙活兒,弄得通身是汗……”
三個人就這樣押著張林通走走停停地來到松林店大街的十字路口,這個十字路口往西三百米左右路北便是松林店公社革委會所在地,往東出去百十米便是通向夏辛店大隊的路,路南是松林店小學(原是建于明代的文殊寺),松林店小學西門外向南通往艾潮大隊,向東就是107國道,是個重要的十字交叉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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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殊寺
這時,張林通又一屁股坐在路北,死活不往西邊走了,這時對他束手無策的李煥志繞著張林通走了一圈,在走到他背后時吃驚的發現捆在張林通背上的繩子已經松了,張林通的兩只手的手腕正不斷轉動,如果再讓他這么弄一會兒,這繩子就會被他完全掙脫。
李煥志當場嚇出一身冷汗,這繩子在大隊支書辦公室的時候可是他親自檢查過、確信捆牢的,要是被他掙脫了搞不好下一步他就會來搶自己的二號匣槍,這把槍可是被張林通在很短時間內拆開后又裝起來的!
想到這里,李煥志迅速脫離張林通,和他分開有七八米遠。他的舉動讓歷英鵬和武軍感到困惑,完全不明白正在發生什么情況。這時李煥志趕緊將歷英鵬叫到身邊,同時拔出自己的二號匣槍并熟練地讓子彈上膛,他故意把上膛的聲音弄得非常響,確保張林通能聽到。
聽到上膛聲,張林通國外無視沒有配槍的歷英鵬和武軍,而是一邊繼續掙脫繩索,一邊死死盯著李煥志。眼看武軍的一只手依然還抓著張林通,李煥志立即對武軍喝令道:“武軍,你放開他,你沒見他正在使勁兒掙開繩子嗎?快閃開!到我這兒來。”
武軍聽罷,立即從張林通身邊跳開,來到李煥志身邊。李煥志對兩人說:“張林通這個慣匪,他看我們年輕在騙我們。你們看他假裝要賴,實際上是仗著身上有點兒功夫在掙脫繩子。繩予現在都快開了,他想暗算我們。你倆聽我的,現在不要靠近他,防止他下毒手。”
頓了一會兒,李煥志又大聲道:“其實鎮反時就該崩了他,只是有的歷史查不清,現在他與敵特勾結,再加上道門復辟罪行都該嚴懲。我現在到他身后,他如不向西奔革委會走而是向東跑,我就開槍,就說他畏罪逃跑被我當場擊斃,一切后果我來負責!”說罷,李煥志將手中二號匣槍的快慢機撥到連發上,為的是一旦張林通逃跑,他能將彈匣里的十發子彈第一時間全部射出,把張林通的命留在當場。
就在這時,原本坐在地上的張林通突然縱身跳起并大聲叫喊:“別開槍,我聽命令,我向西走,我去鎮政府(他不習慣喊革委會)!”然后連蹦帶躥向西大街狂奔而去。李煥志趕忙提槍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喊:“站住,不然開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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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擺出持槍射擊姿勢的民警
歷英鵬此時也跳上自行車跟著李煥志,而武軍則一手一輛地推著兩輛自行車遠遠落在后面。
讓李煥志吃驚的是,已經七十歲的張林通跑起來竟然飛快,竟讓能在14秒內跑完百米跑的李煥志追不上,而且很快繩子被張林通完全掙脫,然后他甩開兩只胳膊后跑得更快了,期間還有兩個短停,分別彎腰向左右腳各抄了一把,將兩只鞋脫下后拎在手里,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向李煥志喊:“我在向西跑,我上鎮政府!”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后狂奔了三百米,張林通和李煥志先后沖進了松林店公社革委會大院,此時“大佛教”其他“道首”已經全部落網,正集中在西墻根雙手抱頭蹲著,由松林店公社公安員李全、公社武裝部長和民政助理員三人看守著。
看見張林通和李煥志先后奔進院子,一個前面跑,一個后面提槍追,張林通一邊跑還一邊叫嚷著:“我不畏罪自殺,我靠攏政府!”
李全是公安部隊的退伍兵,身上有功夫,照著張林通沖過去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拉過一根繩子“拉肩頭攏二臂”麻溜地將他捆成一個粽子,然后一臉疑問地問李煥志:“就你們離得最近,怎么倒成最晚的了?”
李煥志一邊喘氣一邊將匣槍退膛并上保險以免走火,然后才將一路上張林通怎么賴著不走并掙脫繩索妄圖逃脫的事情說了一遍。李全更納悶了:“他既然都掙脫繩索了,怎么又自己跑到這里自投羅網了?”
這時被綁成粽子的張林通搶著回答:“不管我往東跑還是往哪跑,這位李同志都會開槍把我撂倒,只有往西跑才不開槍。”
這一通解釋讓李全等人頓時哭笑不得。
最終,張林通因反革命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以他的年紀,基本就是在監獄里養老的節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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