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次投稿將同時發布六大平臺
凡發表于大河文學的作品,將自動同步發布于騰訊新聞、騰訊快報、網易新聞、360圖書館、一點資訊、頂端新聞等六大媒體平臺,被多渠道傳播。閱讀量較高的文章還將發布于人氣火爆的今日頭條、搜狐新聞、簡書等大河文學融媒體矩陣平臺。需轉載原創文章的可申請授權(編輯微信:dahewenxue2020)。大河文學投稿郵箱:dahewenxue@126.com
![]()
六歲那年的黃昏,總帶著一股草紙燃燒的味道。鄰居陳嬸家的煙囪三天沒冒煙了,大人們經過她家院門都會加快腳步,只有我媽端著一碗金黃的蛋羹,推開了那扇虛掩的木門。
我扒著門縫朝里看。陳嬸坐在海棠樹下的藤椅里,灰布衫子空蕩蕩地晃著。我媽把蛋羹放在石凳上,自己搬了個小馬扎坐在三米開外——這是大人們心照不宣的安全距離。她們的聲音被春風吹得斷斷續續,我聽見陳嬸說:“……咳出來的血點子,像紅梅花。”我媽把馬扎又挪近半尺:“肺里的淤火散出來就好。”
就在這時,我看見西墻頭上站著兩個小人。一個穿黑袍,一個穿白袍,袍子像紙幡般嘩啦啦飄。尖頂帽子高得快要戳到云里,臉上卻沒有五官,只是兩團模糊的光影。他們并排立在墻頭,像年畫里剪下來的紙人,斜陽給帽尖鍍上金邊,可那金光卻是冷的。
“墻上有兩個小人兒!”我指著墻頭喊出聲來,聲音尖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陳嬸手里的海棠枝突然掉了。她呆呆地望著墻頭,嘴唇微微顫動,像是想說什么,卻只發出一聲嘆息般的抽氣。整張臉像突然蒙上了一層薄霧。
我媽一把捂住我的嘴,手心有艾草洗手皂的氣味。“小孩子亂說話!”她低聲呵斥,可捂著我嘴的手在輕輕發抖。我看見她耳后的碎發被汗浸濕了,貼在了皮膚上。
委屈像潮水般涌上我的心頭。明明看見了,為什么不能說?我用力掰著媽媽的手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陳嬸扶著膝蓋慢慢站起來,海棠花撲簌簌落了她滿肩,可她只是望著空蕩蕩的墻頭,像是透過那里看到了很遠的地方。
回家的路上,我媽始終沉默。我的委屈憋在胸口,像團棉花堵著喘不過氣——為什么大人總不相信孩子的話?直到給我洗腳時,她突然說:“媽看見你指墻頭的時候,有片海棠花正往下掉。”她的手停在水盆里,“陳嬸說,那是她男人當年親手種的花。”
夜里我發燒了。額頭上突然一涼,是我媽把浸了酒的手絹疊成方塊敷上來。她在黑暗里輕聲說:“穿黑白袍的爺們是來接人趕路的。陳嬸的肺癆熬過三個春天,可能真到時辰了。”她的手輕輕拍著我,“可這話不能往外說,就像不能對著花苞說它要謝——萬物都有自個兒的體面。”
第三天清晨,陳嬸家的煙囪終于冒煙了。我媽站在灶臺前揉面,突然說:“昨夜里她走得挺干凈。”雪白的面團在她手里一起一伏,“最后說聞見蛋羹香了。”
那年秋天的黃昏特別長。我總看見西墻頭停著兩只麻雀,一只深灰一只淺灰,并排立著就像黑白兩粒紐扣。我媽撒秕谷的時候總會多撒一把,她說:“讓人家吃飽了好趕路。”秕谷落在土里發出細雨似的聲音,而更遠的地方,陳嬸家的空院墻上,最后一片海棠花瓣正打著旋兒落下來。
作者簡介
劉中昱, 女, 畢業于錦州師范學院。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