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胡學文長篇小說《龍鳳歌》再添榮譽——摘得第六屆《鐘山》文學獎。這部作品2024年首發于《鐘山》雜志第3、4 期,同年獲得第三屆“鳳凰文學獎”首獎,2025年3月由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后,首發當月即加印,進入開卷4月總銷量和內容電商新書榜前10名,入選“中國好書月榜”等近20個榜單,成為近年兼具口碑與熱度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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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4日,《龍鳳歌》研討會在南京舉行。據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總編輯趙陽介紹,出版社為該作打造了“讀者主導”的新書首發式,來自各行各業的普通讀者上臺朗讀書中片段、分享自身故事。一位重慶讀者將母親經歷對照書中馬秋月的命運時泣不成聲,恰恰印證了胡學文“為情而寫”的創作初心。在長篇小說閱讀傳播遇冷的當下,《龍鳳歌》的寫作,讓優秀文學作品成為普通人表達與對話的公共空間。未來,出版社還將結合紙書開發有聲劇、AI短劇,讓作品影響力持續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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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山》主編賈夢瑋的發言直指當下長篇小說創作的痛點。他表示,近十幾年大批作家放棄中短篇創作轉向長篇,卻因“主題寫作資金扶持”等外力干預,陷入“代孕式創作模式”——“作家肚子里沒有創作的沖動,硬要逼著寫,生出來的‘娃’姥姥不疼奶奶不愛,只能堆在倉庫里。”賈夢瑋認為,《龍鳳歌》的可貴之處正在于“保持文學的一心一意”,它拒絕外置的主題框架,內容豐富到經得起多重闡釋,“既寫了改革開放的時代變遷,也講了鄉村的發展與女性意識的覺醒,還刻畫了四代人的命運悲歡,這和那些三句話就能概括的主題寫作完全不同。”他同時強調,真正的社會效應離不開經濟效應:“讀者愿意花錢買、愿意看,才是實實在在的認可。”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楊慶祥將這部作品與孫犁的《鐵木前傳》、汪曾祺的鄉土創作相對比,指出當下鄉土寫作“過度政策化”的問題:“很多作品把鄉土當成生產資料或勞動力聚集地,滿篇寫扶貧、寫新農村建設,卻丟了鄉土本該有的生命維度、審美維度。” 而《龍鳳歌》的突破,正在于“反向寫作”:它也書寫改革開放與鄉村變遷,卻不順著政策敘事的邏輯走,而是聚焦日常瑣碎、心靈波動,讓鄉土中國的“神性”與“詩性” 自然流露,“比如馬秋月的夢游、白兔的意象,都是普通人超越現實的精神寄托。”
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劉大先則從閱讀反差切入,坦言初見《龍鳳歌》書名時以為是“大人物的戲劇性敘事”,讀后方知是“小人物的日常生命史”。他認為,作品的核心是“禮失求諸野”:底層人沒有權力、金錢,只能以“禮”立身,朱光明與霍木匠之間的師徒情誼、家庭間為送一塊月餅反復盤算的細節,都是“禮”的體現;而朱光明拉二胡、馬秋月聽故事的愛好,則是他們在粗糙生活中追求的“樂”,是平凡人生里的超越性夢想。“胡學文最難得的,是賦予了農民細膩的心靈,打破了鄉土文學中農民只有表面行為、沒有內心世界的刻板印象。”
南京師范大學教授劉志權提到,《龍鳳歌》既有密實的鄉土描寫,也有溢出日常的想象,最打動他的則是朱燈的蛻變,“原本軟弱平庸的他,為安撫母親將弟弟的尺骨轉化為故事,這是‘化虛為實’的奇跡,也是文學最動人的力量。”
《文藝報》副總編輯岳雯認為《龍鳳歌》的核心,是中國人的“認、怕、歉疚”。“馬秋月一開始不愿接受父親用‘紅馬’為媒定下的婚事,跑過、反抗過,但最終還是‘認’了命運;朱紅性格潑辣,卻也‘認’了為家庭犧牲學業的選擇 ——‘認’是中國人面對人生的底色。”而 “怕”則藏在每個人的骨子里:馬秋月怕孩子夭折、怕丈夫出軌、怕鄉村流言,甚至因別人一句“朱丹長得不像你們夫妻倆”就陷入自我懷疑;朱紅看似堅強,卻怕沒人替自己擋住生活的風雨,只能把脆弱藏起來。“這些‘認’與‘怕’,最終又轉化為‘歉疚’:馬秋月一輩子覺得虧欠女兒、虧欠家人,卻從沒考慮過自己也值得被心疼。”岳雯同時拋出思考:“現在很多長篇小說都是‘細節大于故事’,《龍鳳歌》也用細節當‘鉤子’掛起人物與情節,這是不是長篇敘事的新轉向?”
華東師范大學教授黃平聚焦作品中的時間敘事。他特別提到書中唯一精確到年月日的情節:“1984年8月25日,馬秋月撕月份牌,這天是周五,朱紅為照顧母親放棄學業。” 他認為這個細節恰恰反襯出《龍鳳歌》的獨特性:“多數鄉土小說會把故事掛在歷史時間的釘子上,而《龍鳳歌》有意模糊大的歷史背景,讓人物從‘歷史時間’中解放出來——就像馬秋月的夢游,是在‘夜晚’的私人時間里對抗現實,這種敘事讓作品更貼近生命本真。”
山東大學教授馬兵關注到作品中的“敘事傳統”:麻婆子講故事給馬秋月帶來安慰,卻也讓她偶爾脫離現實;朱燈為守護母親虛構弟弟的經歷,讓故事成為對抗苦難的力量。他提到作品“故事套故事”的結構,使得每個人物都負載著故事,連無關緊要的角色“脖子上的傷疤”都藏著敘事可能,這種生長性讓小說充滿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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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學文分享了創作心得,幽默回應賈夢瑋的“代孕”比喻:“《龍鳳歌》肯定是我‘自己懷的孩子’,雖然未必完美,但傾注了真心。”他強調,自己“為情而寫”,是想通過文學喚醒當下社會淡漠的情感:“過去沒有手機時,縣城里一點事很快傳遍,因為人與人之間有交往;現在親人之間都少了聯系,我想寫父母對孩子的守護、孩子對父母的反哺,傳遞這份溫暖。”作品雖未正面書寫時代,但人物命運早已與時代緊密相連:“如果沒有改革開放,我可能還在老家種地,無緣認識在座的各位。我寫普通人的命運,就是想讓讀者看到,每個人的人生都離不開時代的印記。”
此次研討會由《揚子江文學評論》雜志、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主辦。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副總編輯李黎主持會議,《揚子江文學評論》副主編何同彬擔任學術主持。
現代快報/現代+記者 陳曦
(主辦方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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