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是個實誠人,在小區門口開了家五金店,四十出頭的年紀,眼角笑起來能堆出兩道褶子,手上常年沾著機油味,洗都洗不凈。他這輩子沒別的念想,就想攢點錢買輛二手車,周末能拉著表嫂和閨女去周邊郊縣轉轉——以前騎電動車帶閨女去公園,冬天風刮得孩子小臉通紅,表嫂總在后面心疼地把圍巾往孩子脖子上裹,表哥看在眼里,心里就像被砂紙磨似的。
今年夏天,表哥終于湊夠了六萬塊,托同小區開修車行的老王介紹,從一個“急著出國”的車主手里買了輛二手捷達。提車那天表哥特意穿了件新T恤,圍著車轉了三圈,一會兒打開引擎蓋看機油,一會兒蹲下來摸輪胎花紋,笑得合不攏嘴。表嫂在旁邊嗔怪他:“看把你能的,小心是個翻新車。”表哥拍著方向盤說:“老王擔保的能有差?再說我開了兩圈,發動機穩得很!”當天晚上,他還特意在小區樓下的小飯館請老王吃了頓燒烤,啤酒喝了三瓶,話里話外都是“以后能拉著你們娘倆兜風了”。
可沒開三天,表哥就覺得不對勁。那天他幫鄰居拉一袋五十斤的大米,打開后備箱時總覺得蓋板比平時沉,往下按的時候還能聽見“吱呀”一聲悶響,像是底下墊了東西。他以為是后備箱墊太厚,沒當回事,可后來每次關后備箱,都覺得要比別人家用勁,甚至有次表嫂想自己關,踮著腳使勁往下壓,臉都憋紅了也沒關上。表哥開始犯嘀咕:“這捷達看著不大,后備箱怎么比我那老電動車還費勁?”他蹲在后備箱里敲了敲底板,聽見底下傳來“咚咚”的空響,不像實心的——正常的車底板敲起來應該是脆響,這聲音明顯不對。
周末表哥把車開到老王的修車行,讓他幫忙看看。老王拿著扳手撬了撬后備箱底板的邊緣,沒撬動,又找來螺絲刀沿著縫隙劃了一圈,突然“咔嗒”一聲,底板竟然翹起來一塊。兩人都愣住了——底板下面不是鋼板,而是一個用薄鐵皮焊的夾層,邊緣還纏著防水膠帶。表哥伸手摸了摸,夾層里硬邦邦的,像是裝了東西,他心里突然發緊,手都有點抖:“老王,這……這是啥啊?”老王也皺起眉:“我修了十幾年車,沒見過車主自己焊這玩意兒的,你小心點,別是啥違禁品。”
表哥深吸一口氣,讓老王幫忙把夾層的鐵皮撬開。隨著鐵皮被掀開,一股霉味撲面而來,里面竟然整齊地碼著十幾個牛皮紙包,用麻繩捆得結結實實。表哥解開一個紙包,里面是一沓沓用報紙裹著的東西,展開報紙一看,兩人都倒吸一口涼氣——是舊版的人民幣,雖然有些泛黃,但票面嶄新,一看就是存了不少年的。表哥趕緊把所有紙包都拿出來,老王找了個電子秤稱重,足足有三十五斤。表哥坐在地上數了半天,加上零錢,總共差不多有八十多萬。
他當時就慌了,掏出手機想報警,手卻被老王按住了:“你先別急,這錢來路不明,萬一報警了說不清楚,你先聯系賣車的人。”可表哥打過去電話,對方已經是空號,微信也被拉黑了——當初買車時對方說“急著辦簽證”,只留了個臨時手機號,現在看來根本就是早有預謀。表嫂聽說后哭著說:“這錢咱不能要,萬一是什么臟錢,咱全家都得受牽連!”
第二天一早,表哥還是抱著錢去了派出所。民警查了半天,發現這錢是十幾年前一家銀行失竊案的贓款,當年嫌疑人把錢藏起來后就落網了,這筆錢一直沒找到,沒想到藏在了車的夾層里。后來民警聯系上賣車人,才知道他是嫌疑人的遠房親戚,最近清理老房子時發現了這輛車,知道夾層里有錢,又不敢自己處理,就想著低價賣掉,讓別人“背鍋”。
現在表哥的車被派出所暫時扣了,六萬塊錢也追了回來。他倒不覺得可惜,反而總跟人說:“幸好發現得早,不然我這老實人,差點就成了贓款的‘保管員’。”只是現在每次路過小區樓下的停車場,他都會下意識地繞著別人的車走——那輛捷達帶來的“驚喜”,實在讓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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