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謠:咸陽小眾景致里的黃土與星光
![]()
汽車駛過渭北高原的塬畔時,咸陽的風正卷著麥香漫過溝壑。不是旅游指南里“兵馬俑”的厚重注解,是趙家洞石窟的崖壁嵌著光,是醴泉湖的碧波載著云,是涇河花海的粉浪撲著肩,是仲山松濤里藏著的清涼,每一處都透著黃土高原的蒼勁與渭水滋養的溫潤。四日的漫行像摩挲一塊秦磚的紋路,粗糲里裹著細膩的光陰。這里沒有景區的檢票口,沒有叫賣的攤販,只有石窟守護人的手電、湖岸巡護員的膠鞋、花田農人的竹籃、山林向導的柴刀,把日子的溫度,刻進崖壁與田壟的肌理里。
趙家洞石窟:晨光里的崖居與石語
![]()
天剛破曉,旬馬公路旁的晨霧還沒漫過趙家洞的崖腳,守護人老陳已背著工具袋往石窟走。他的解放鞋沾著黃土,褲腳卷到膝蓋,露出被崖石磨出老繭的小腿:“要趕在日出前到崖頂,晨光打在石窟上,石縫都像在說話。”老陳守著這片崖居二十八年,掌心的紋路比石窟的褶皺還要深,磨亮的鋼刷是他最稱手的伙伴。
![]()
晨光從塬頂漏下來,給灰褐色的崖壁鍍上金邊。千余個洞窟像蜂巢般嵌在崖面上,大的能容十余席,小的僅夠一人蜷身,洞套洞、洞連洞的格局在光影里愈發清晰。老陳舉著手電往深處照:“你看這洞壁的鑿痕,都是古人一釬一錘鑿的,有的是避亂的居所,有的是儲物的窖洞。”手電光掠過石壁上模糊的刻痕,那是明清時期的煙火印記。崖壁縫隙里的酸棗叢掛著晨露,紅果在晨光里閃著光,老陳摘下一顆遞給我,酸甜的滋味里裹著黃土的氣息。遠處的三水河潺潺流淌,水聲與石窟的靜謐交織,像在訴說著千年的故事。
![]()
晨霧散去時,幾個攝影愛好者正對著石窟取景,鏡頭里的光影竟不如肉眼所見的鮮活。老陳從布兜里摸出兩個菜夾饃,麥香混著青椒的鮮氣:“老伴兒凌晨在灶上烙的,就著塬上的風吃最對味。”我咬著溫熱的饃,望著晨光里的石窟群落,忽然懂了趙家洞的美——不是“崖居奇觀”的頭銜,是石墻的硬、鑿痕的深、晨光的暖,是咸陽人把黃土的饋贈與堅守的責任,藏在了晨光里。
醴泉湖:正午的碧波與云影
![]()
從石窟往西南行,醴泉湖的正午已浸在湖水的清涼里。湖岸巡護員老趙正坐在柳樹下歇腳,他的搪瓷缸子印著褪色的“勞動光榮”,褲腳卷到膝蓋,小腿上沾著水草的綠漬,草帽檐下的臉膛曬得黝黑發亮。“來得巧,今兒天朗氣清,能望見湖心的云影跟著船走。”老趙往缸子里續了渭水沏的粗茶,“這湖水是涇河的支流匯的,甜得很,咱咸陽人喝了半輩子。”他的手掌布滿老繭,是撈水草、修湖岸磨出來的,這是他守著湖水的第十六個年頭。
![]()
走上湖岸的木棧道,澄澈的碧波在黃土塬的環抱中鋪開,像一塊鑲嵌在溝壑里的碧玉,水鳥掠過水面時,翅尖剪開波光,驚起一圈圈漣漪。遠處的山巒疊翠,酸棗樹的墨綠、洋槐的淺綠、山杏樹的黃綠,層次分明地鋪到天邊,湖風穿過柳絲,帶著水汽的清涼拂過臉頰,吹散了正午的燥熱。“這湖不光是看景的,還是下游的‘大水缸’,”老趙指著湖底的水草,“春天護草,夏天撈漂物,秋天清淤泥,差一點都不行。”湖邊的淺灘上,幾個孩子正光著腳撿鵝卵石,石頭上的紋路像天然的畫,笑聲順著湖風飄到棧道盡頭。
![]()
正午的太陽最烈時,老趙領著我躲進柳蔭下的涼棚,棚里擺著他提前冰好的甜瓜,甜汁在舌尖散開的瞬間驅散了燥熱。“以前有人來湖里電魚,”他摸著涼棚的木柱,“現在我們輪流巡湖,魚都多起來了。”我嚼著甜瓜,望著碧波里的云影,忽然懂了醴泉湖的美——不是“垂釣勝地”的噱頭,是湖水的凈、湖風的涼、甜瓜的甜,是咸陽人把渭水的饋贈與守護的熱忱,藏在了正午的光里。
涇河花海:暮色的粉浪與花香
![]()
從醴泉湖往東北行,涇河花海的暮色已染粉了田壟。花田農人王嬸正蹲在花海邊摘雜草,她的竹籃里裝著鐮刀、水壺和半塊玉米餅,青布頭巾被汗水浸得微濕:“這花海是涇河水澆的,暮時風一吹,粉浪能撲到臉上。”王嬸的家就在花海旁,守著這片花田十五年,指腹的薄繭是摘花、除草磨出來的。
![]()
走進花海,粉白的桃花與金黃的油菜花交織成浪,風一吹便翻涌著撲到腳邊,花瓣落在發間、肩上,連呼吸都浸著甜香。王嬸指著田埂邊的木牌:“這是去年種的新品種桃花,花期比老品種長,能讓來看花的人多賞幾天。”遠處的涇河波光粼粼,夕陽把河水染成金紅,與花海的粉浪相映成趣。幾個姑娘正對著花海拍照,笑聲順著風飄出很遠,驚起幾只在花田啄食的麻雀,撲棱著翅膀掠過暮色。王嬸彎腰摘了一朵蒲公英遞給我,吹散的絨絮像帶著光的小傘,飄向遠處的河灣。
![]()
暮色漸濃,炊煙從花海旁的農舍升起,混著柴火的氣息漫開。王嬸端出剛蒸好的槐花麥飯,翠綠的槐花裹著金黃的玉米面,咬一口滿嘴清香:“這是田埂上的洋槐花,拌著玉米面蒸的,嘗嘗咱塬上的味兒。”我嚼著麥飯,望著暮色里的花浪,忽然懂了花海的美——不是“打卡圣地”的標簽,是花浪的軟、花香的濃、炊煙的暖,是咸陽人把土地的饋贈與生活的熱忱,藏在了暮色里。
仲山森林公園:星夜的松濤與涼蔭
![]()
從花海往西北行,仲山森林公園的星夜已浸在松濤的清涼里。山林向導老周正坐在山澗旁歇腳,他的帆布包里裝著手電、柴刀和水壺,褲腳沾著松針的綠漬,額頭上還掛著汗珠。“夜里的仲山最靜,能聽見松針落下來的聲兒。”老周的臉膛透著山里人的憨厚,手上的柴刀磨得锃亮,這是他守著山林的第十三個年頭。
![]()
踩著松針往山深處走,千年油松的枝葉交錯成天然涼棚,月光透過葉片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山澗的清泉在石縫間叮咚流淌,水底的鵝卵石被磨得圓潤,偶爾有小蝦從石縫里竄出,轉眼又沒了蹤影。“這仲山是關中的‘綠肺’,”老周指著一棵需兩人合抱的古松,“樹皮上的裂紋,都是歲月刻下的年輪。”他領著我走到山頂的觀景臺,遠處的渭水像一條銀帶,塬上的村落燈火點點,與天上的繁星相映成趣。山風穿過林梢,帶著松針的清香拂過肩頭,能聽見松濤“沙沙”的輕響。
![]()
星子越升越高,山澗的蟲鳴愈發清晰,像大自然的催眠曲。老周給我倒了杯熱茶,茶葉是自家后山采的,茶湯濃黃,帶著山野的氣息:“夜里涼,喝點暖暖身子。”松濤的聲響像大地的呼吸,平穩而有力,老周忽然哼起了渭北小調,調子悠長得像仲山的溝壑,在星夜里慢慢散開。
![]()
從趙家洞晨光里的石窟到醴泉湖正午的碧波,從涇河花海暮色中的粉浪到仲山星夜下的松濤,咸陽的美是崖壁鑿痕的深、湖水云影的淡,是花田粉浪的柔、松針月光的清;是老陳的鋼刷、老趙的茶缸,是王嬸的竹籃、老周的柴刀。在這片渭水滋養的土地上,人與自然、人與鄉土從來都是血脈相連的,守窟人懂“護崖先護石”,守湖人知“護湖先護水”,守田人明“護花先護土”,守林人曉“護山先護松”。他們用最樸素的堅守,觸摸著咸陽的肌理,延續著這座古都的脈絡,讓光陰在守護中沉淀,讓美在共生中綻放。
![]()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