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1938年秋天，有一封絕密電報從前線發往重慶。
按理說，這封電報的內容足夠讓發報人在軍事法庭上被槍斃十回：一名手握三個精銳軍的集團軍司令，在戰役最要命的關頭，把戰區長官“死守”的命令當成了耳旁風，帶著部隊轉身就跑。
這一跑不要緊，直接把幾十萬友軍的側翼亮給了日本人的刺刀。
如果這事兒發生在雜牌軍將領薛蔚英身上，下場就是確定的——槍決；哪怕是名將張發奎，也得撤職查辦。
可這位“逃跑將軍”倒好，戰后不僅連根汗毛都沒少，反而官越做越大。
更魔幻的是，另一邊在浙江敵后跟日本人死磕、搞得有聲有色的省主席，卻被蔣介石叫過去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這種讓正常人看了都要腦溢血的操作，其實就是國民黨輸掉大陸的全部真相：只要你是“自己人”，把天捅個窟窿都沒事；只要你不是嫡系，立了功也是錯。
那時候李宗仁剛打完臺兒莊，正躺在武漢的醫院里養傷。
本來他對戰局還有點信心，覺得日本人也不是三頭六臂，只要大家擰成一股繩，這仗有的打。
可就在這醫院的病房里，兩件事徹底把他搞emo了，讓他看清了重慶國民政府那個無解的死局。
先來說說第一件事，主角是李宗仁的老搭檔黃紹竑。
這黃紹竑也是個狠人，當時是浙江省主席。
他在浙江干得那是相當漂亮，組織游擊隊、配合正規軍，把日本人搞得頭疼不已。
這次他風塵仆仆跑到武漢來看李宗仁，本來以為是來報喜的，結果一進門，臉黑得像鍋底。
原來，他來之前先去見了蔣介石。
本想著憑自己在浙江的政績，怎么著也能換個“嘉獎令”吧？
結果蔣介石見了他，冷冰冰地甩出一句：“你在浙江聲名狼藉，要好自為之！”
這話簡直就是一盆冰水，把黃紹竑澆了個透心涼。
怎么回事呢？
我查了一下當時的檔案，原因簡直離譜。
就因未黃紹竑在娘子關戰役后，覺得八路軍的游擊戰術好用，回浙江后就跟新四軍有些來往，還在施政里搞了點減租減息的進步政策。
在老蔣眼里，你丟城失地那是能力問題，也就是打打屁股；但你跟共產黨走得近，那就是立場問題，是要命的。
要不是看在黃紹竑背后桂系還有幾十萬槍桿子的份上，那天能不能走出官邸都難說。
李宗仁聽完老兄弟的訴苦，只能苦笑。
他們心里跟明鏡似的：在這個圈子里，打仗那是給外人看的，站隊才是給自己保命的。
如果說黃紹竑的遭遇只是讓李宗仁心寒，那接下來胡宗南的表演，就是讓他徹底絕望了。
為了保衛武漢，蔣介石這次是下了血本，把自己的心頭肉——胡宗南的第17軍團劃給了李宗仁指揮。
表面上看，這是給第五戰區送來了三個全副德械裝備的王牌軍，簡直是雪中送炭。
但實際上，這哪是送炭啊，這是送來了一尊“活菩薩”。
胡宗南是誰？
黃埔一期的大師兄，蔣介石的“天子門生第一人”。
在國民黨軍隊里，他是真正的“太子爺”，他的部隊就是老蔣的命根子。
這尊大佛一進第五戰區，那架勢就是“聽調不聽宣”。
剛開始在羅山防線，跟日軍筱冢義男對壘的時候，胡宗南打得還算賣力，畢竟黃埔精英的面子不能丟。
可隨著戰局越來越爛，日軍眼看就要把武漢包了餃子，李宗仁不得不準備撤退。
這時候，最考驗人性的時刻到了。
李宗仁給胡宗南下了一道死命令：第17軍團必須在羅山、信陽一線死釘著，不管日本人來多少，哪怕把部隊打光了，也要守住信陽。
萬不得已的時候，再退守鄂北三關。
這道命令的意思很明確：你是裝備最好的，你得斷后，用你的血肉之軀給幾十萬友軍筑一道墻。
但這道命令在胡宗南腦子里過了一遍，就算出了另一筆賬。
在他的邏輯里，軍隊就是他在國民黨內部混飯吃的本錢。
古人說“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到了他這兒變成了“存兵保官”。
如果為了掩護那些穿草鞋的“雜牌軍”，把自己的嫡系老本拼光了，以后在委員長面前還怎么挺直腰桿？
于是，這位“天子門生”干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他直接把戰區司令李宗仁的電報當成了廢紙，根本沒管什么死守信陽，帶著幾萬大軍，大搖大擺地往南陽方向撤了。
這一撤，簡直就是抽掉了房子的承重墻。
日軍一看，呦呵，大門開了？
那還客氣什么，直接長驅直入。
信陽失守，交通大動脈洞開，第五戰區正在撤退的幾十萬大軍瞬間就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了。
李宗仁聽到消息的時候，氣得差點從病床上蹦起來。
他立馬讓人整理材料，給蔣介石發了一封措辭嚴厲的電報，控訴胡宗南擅自撤退、違抗軍令，要求軍法從事。
李宗仁當時想得挺天真：馬當要塞丟的時候，薛蔚英可是直接吃了槍子兒的，你胡宗南捅了這么大婁子，總得有個說法吧？
結果呢？
現實給了李宗仁一記響亮的耳光。
電報發過去，就像石頭扔進了大海，連個響聲都沒有。
重慶那邊別說處分了，連句重話都沒舍得說。
胡宗南的大軍在南陽好吃好喝休整，仿佛羅山的潰敗根本沒發生過。
更讓人惡心的事情還在后面。
在戰后的檢討會上，軍委會那幫人為了給胡宗南洗地，竟然想把鍋甩給在側翼苦戰的川軍。
這幫四川袍哥，穿著草鞋，拿著膛線都磨平的老套筒，在戰場上拿命填坑，結果差點背上“喪師辱國”的黑鍋。
要不是川軍將領孫震脾氣硬，當場拿著電報記錄跟軍委會的人拍桌子對質，這臟水真就潑瓷實了。
這就是當時的現狀：嫡系犯錯那是“戰略轉移”，雜牌拼命那是“理所應當”，出了事還得背鍋。
這一刻，李宗仁徹底看透了。
從臺兒莊求湯恩伯增援得看蔣介石臉色，到如今胡宗南公然抗命毫發無損，這個政府的根子已經爛透了。
幾十萬大軍，只要不是蔣介石的嫡系，就是被消耗的炮灰；而那些拿著美械、德械的嫡系部隊，想的不是怎么打贏日本人，而是怎么保存實力搞內斗。
后來李宗仁在回憶錄里發出的那句感嘆：“真為死去的士兵痛心！”
這絕對不是一句場面話。
那些在戰壕里跟日軍拼刺刀的年輕娃娃們，到死都不知道，他們用命去保衛的國家，上層建筑早就因為派系私利爛成了篩子。
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抗戰勝利短短幾年后，這個看似龐大的軍事集團會像雪崩一樣垮掉。
當一個政權把“排除異己”看得比“保家衛國”還重，當“自己人”的利益凌駕于軍法之上的時候，它的結局，在1938年的那個秋天，其實就已經注定了。
1962年，胡宗南在臺灣因為心臟病發作去世，終年66歲，死后被追晉為陸軍一級上將，極盡哀榮。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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