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3月,長江面上春意初動。毛主席登上“長江”艦檢查水陸聯運,船剛駛近安慶河段,他忽然指著遠處起伏的獨秀山追問:“那邊山名可是因陳獨秀而來?”一句話,把船舷上的隨行干部問得張口結舌,也把一段幾乎被塵封的往事推回了眾人眼前。 傅大章很快反應過來,低聲介紹山名淵源,又提及陳獨秀遺孤陳松年的近況——在窯廠做重活,一家人日子緊巴到女兒學費都湊不齊。毛主席聽完,沉默良久,僅留下簡短一句囑托:“可以適當照顧。”話語輕,卻改變了一戶人家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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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時間撥回兩年前的冬季。安慶近郊的磚窯里,昏黃油燈投下大片影子,一個五十來歲的工人揮錘碎土,棉衣破舊,袖口的泥漿結痂般干硬。工友們只知他姓陳,脾氣溫和,干活從不喊累,卻不知他的父親曾是中共早期領袖。那人就是陳松年。
1913年,三歲的陳松年在堂屋外被抓捕袁世凱密探追逐,慌亂中一頭栽進鄰家水缸;也是那一年,陳獨秀因為“反袁”奔走各地。缺席的父親給兒子留下的最深印象,是不斷搬遷與常年空著的矮方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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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冬,陳獨秀因撰文抨擊國民黨,被關進南京模范監獄。探監時,陳松年隔著鐵柵喊父親,聲音低到近乎呢喃,怕惹事,也怕父親聽不清。陳獨秀淡淡回了一句:“好好活。”這簡單的三個字,后來成為陳松年撐過無數困厄的精神支點。
抗戰爆發后,國民政府提前釋放政治犯。陳獨秀出獄時,兩手空空,只能投宿在陳松年狹窄的租屋。父子相依,日子清苦,但爭取到一線親情,相互都顯得心安。 1942年,陳獨秀病逝于江津。葬禮非常簡陋,連棺木都是鄰里臨時拼湊的薄杉木。陳松年把墓碑署名“陳乾生”,這是父親早年筆名,他想用這個辦法躲過特務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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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后局勢穩定,可貧窮仍像銹斑附在生活表面。陳松年和妻子靠教書糊口,四個孩子學費疊加,每到開學就得拆東墻補西墻。大女兒高中畢業表示退學,母親硬撐著說:“勒緊褲腰帶也得讀。” 妻子后來為了補貼家用,去鐵路工地抬枕木,又夜里糊火柴盒。過度勞累使她染上肺病,咳血不止,兩個月便撒手。喪妻、欠費、孤兒,三座大山疊在陳松年肩上。無奈之下,他進磚窯做最重的拉坯工,一天兩頓紅薯就算伙食。
毛主席那句“適當照顧”傳到安徽省委,緊接著的通知有兩項:追認陳延年、陳喬年為烈士,發給陳松年一次補助三十元。別小看這三十元,正好頂一學期費用。陳松年拿到補貼,反復撫摸烈士證書,眼圈通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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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大煉鋼鐵號角震耳欲聾,磚窯火候比往年兇猛。陳松年仍在生產第一線,只是身份有了變化——省文史館臨時研究員,夜間查閱父輩手稿,白天幫工友出力。他曾向熟識的干部感慨:“主席記得我父親的功,也算給孩子們指了條光路。”
1976年清明,古稀之年的陳松年回安慶祭父,草木葳蕤,墳冢竟已淹沒在雜樹間。當地老農拉他一把,指出一塊殘破土丘:“在那兒。”幾個月后,他向政府申請整修墓園;批示很快下達,預算一次到位。他親筆擬碑文,用“子松年泣立”四字落款,筆鋒極穩,卻暈出大片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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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10月,新碑完工。次年,他被正式調入安徽省文史館,每月有固定津貼,家里再也沒有為學費煩心。四個子女三個大學畢業、一名中專分配到醫院。有人問他此生遺憾何在,他沉默片刻,只用一句老話作答:“欠賬總算還清了。”
1990年夏,陳松年病逝,終年八十。整理遺物時,子女發現那張三十元補助的收據,他在背面寫了行小字,字跡已淡: “國家記得我父,便也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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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毛主席那聲叮囑,整整過去了三十七年。陳家墳塋旁,新鋪的水泥路亮得刺眼,行人匆匆。有人駐足讀碑,卻鮮有人知道,從磚窯到文史館的苦旅,靠的是一份執拗的信念——好好活,然后把學費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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