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一次出現在記錄里,是1936年8月2日早上,地點在珠河縣郊外的一片松林。
那天沒什么風,天也不熱。
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夏布衣服,嘴角掛著血,走得慢。
腿傷還沒好,看得出每走一步都疼,可她沒讓人扶。
看守問她要不要蒙眼,她說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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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喊了一句:“打倒日本帝國主義!中國共產黨萬歲!”槍聲響了之后,所有人都以為結束了。
可事情并沒那么簡單。
趙一曼,原名李坤泰。1905年出生,黑龍江人。
她不是一開始就走進戰場的。
年輕時留學日本,后來轉去蘇聯接受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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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東北已經被日本占了,很多人選擇了離開,她卻往回走。
1932年前后,她已經是滿洲總工會的秘書。
抗聯第三軍成立后,她在第三軍團里當指導員。
那時候的抗聯,裝備簡陋,一個團也不過百十號人。
可趙一曼這樣的干部,真正稀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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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11月,牛心山突圍戰。
東北抗聯第三軍團在鏡泊湖西南山區遭到日偽軍包圍。
趙一曼主動請纓,負責斷后。
腿部中彈,昏迷,被捕。
送去哈爾濱警務廳之后,審訊由大野泰治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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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和雄是當時憲兵隊的隨員,任務是記錄審訊筆錄。
第一次見面,是趙一曼被五花大綁抬進來的時候。
她頭發貼在臉上,嘴角有血,眼睛沒閉。
大野問了幾句沒結果,就開始動手。
皮鞭抽了五下,趙一曼咬著牙沒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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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鐵絲夾手指,電擊,辣椒水。
她第一次說話,是在被打得快暈時,低聲說了一句:“共產黨沒有軟骨頭。”
十一次審訊,每次都加碼。
第六次用電刑,電流從腳踝傳入,她整個人彈起來,頭撞墻暈過去。
醒來后依舊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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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七夜,她幾乎沒睡。
有人勸她,她只說:“要殺就殺,別弄這些。”
山本后來回憶,那段時間她的身體一直在抖。
有一次特務拿來烙鐵,她居然唱起了《國際歌》。
聲音不大,空氣里是焦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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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那聲音像是從地獄里鉆出來的。”
她不是不怕。
她也哭,也吐血,也喊過“妞妞”。
那是她兒子的乳名。
那時候沒人知道她有個孩子,直到她在昏迷中喊出這個名字,審訊記錄上才第一次出現“趙一曼疑似有親屬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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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她被轉押南崗看守所。
那里的審訊手段更狠。
烙鐵、拔指甲、灌汽油,甚至出現了剝肋刑。
檔案上寫著:“第五、第六肋骨錯位,疑似人為損毀。”
但她開始反過來影響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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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憲勛是其中一個。
她夜里找他說話,說:“你生在哈爾濱,將來人家會找你算賬。”董開始偷偷給她帶藥,帶吃的,還讓她和其他女囚聊天。
護士韓勇義也被她說動,偷送紙筆。
她試圖策動越獄,失敗。
再次被捕時腿傷未愈,走路靠人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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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審訊,她已經站不起來了,只能吊著打。
山本有一次問她:“你怕不怕死?”她回答:“怕。
但你們怕得比我多。”
戰后,山本在撫順戰犯管理所被關押。
開始他什么都不說,只承認看過幾次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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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959年,檔案里找出一份筆錄,上面有他的簽名。
他不再否認。
他說:“她當時已經沒牙了,嘴還是硬的。”還說:“她被烙鐵燒的時候唱歌,那聲音幾十年都沒從我腦子里消失。”
她死后,遺體沒有留下。
只剩一封信,是寫給兒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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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信不到300字,被韓勇義藏在靴子里,戰后輾轉交給家屬。
信里有一句話:“母親不用千言萬語來教育你,就用實行來教育你。”
1950年,哈爾濱將濱江街一段改名為“一曼街”。
有人覺得拗口,有人問憑什么。
當時有關負責人說:“她一個人,頂得上一整個師。”
1979年,山本被允許前往哈爾濱。
他一個人去了東北烈士紀念館,在趙一曼的遺像前站了20分鐘。
沒說話,也沒磕頭。
有人記得他那天臉色很白,嘴唇一直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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