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用腳步丈量“六尺巷”

文|汪志

天下的巷子千千萬萬，寬的，窄的，長的，短的。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我來到素有“文都”之稱的安徽省桐城市，走進那條聞名遐邇、不同凡響的六尺巷。

六尺巷，東起桐城市西后街巷，西抵百子堂，巷南為張英宰相府，巷北為吳氏宅，雖然只有2米寬、100米長，卻是天底下一條最“寬”的巷子。六尺巷的故事多次被搬上黃梅戲舞臺，還被編寫成歌曲唱響2016年央視春晚，隨著“我家兩堵墻，前后百米長，德義中間走，禮讓站兩旁”的歌詞傳遍全國，六尺巷的故事也深入人心。

關于“六尺巷”的故事，最早記載于清末民初桐城派作家姚永樸的《舊聞隨筆》。清代名臣張英于康熙六年（1667年)考中進士，官至文華殿大學士兼禮部尚書，深得康熙器重，并稱贊他“始終敬慎，有古大臣風”。張英的家人在老家與鄰居吳家就宅基地問題發生了爭執，因兩家宅地都是祖上基業，時間久遠，對于宅界劃分，誰也不肯相讓。雙方將官司打到縣衙，鑒于雙方都是名門望族，縣官也不敢輕易了斷。于是張家人千里傳書到京城，希望在朝為官的張英拿主意。張英接信后，提筆在來信上寫了四句詩：“千里修書只為墻，讓他三尺又何妨。長城萬里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苯拥交匦?，張家人領悟其意，主動拆墻，退讓三尺。吳家感其義，也向后退讓三尺，于是形成了一條六尺寬的巷子。一場地界糾紛就在這種互諒互讓中得到圓滿解決，化干戈為玉帛。

張英以他謙遜寬容、秉禮處世的家教家風，為世人稱頌。張英之后，張氏家族人才輩出，呈現“父子宰相”“三世得謚”“六代翰林”的景象。其中，張英次子張廷玉最為突出。張廷玉(1672—1755)也是康熙朝進士，官至保和殿大學士兼戶部尚書、首席軍機大臣，為官同樣勤謹，雍正褒揚其為“調梅良弼”。

和父親一樣，張廷玉也有一樁禮讓美談，那就是“父子讓探花”。雍正十一年(1733年)，張廷玉長子張若靄參加殿試，雍正閱至其卷時，覺得字畫端楷、文意絕佳，便拔至一甲第三名。待拆卷時，方知是張廷玉之子。張廷玉得知后，立即奏請換選他人。雍正明確表示，選拔非常公允，并非知道是大臣的兒子而有意甄拔。然而張廷玉仍再三懇請“以此讓于天下寒士”，雍正深感其義，遂降之為二甲第一名。

除了為官和做人，父子倆在治家方面也為后人留下了寶貴財富。張英將一輩子修身心得總結為家訓《聰訓齋語》，提出“立品、讀書、養身、擇友”四綱，并且把整部家訓的精神概括為四句話：“讀書者不賤，守田者不饑，積德者不傾，擇交者不敗?！睆埻⒂窭^承了父親的治家理念，加上自身數十年“意念之所及、耳目之所經”的處世經驗和人生感悟，亦留下一部家訓名篇《澄懷園語》，書中寫道：“一言一動常思有益于人，惟恐有損于人。”

時光匆匆，歲月留痕。漫步幽靜的“六尺巷”，仿佛跨越歷史時空，令人感慨萬千?！傲呦铩敝悦勌煜?，核心就在于一個“讓”字：“爭一爭，行不通；讓一讓，六尺巷?！鳖愃频倪€有：“爭者不夠，讓者有余”“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足見道德修養的魅力和化干戈為玉帛的神奇。六尺窄巷，寬于心間，傳遞著古人的智慧與美德：做人要包容大度、平等謙讓，方能和諧相處、彼此受益。正如《菜根譚》中所言：“路徑窄處，留一步與人行；滋味濃的，減三分讓人嗜?！?/p>

深秋，一半清涼，一半風雅，風依舊，巷子依舊。以一顆敬仰之心丈量六尺巷，也丈量一段歷史、一段代代相傳的千古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