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幾天前,俄羅斯駐朝鮮大使館內還是一片歡聲笑語,亞歷山大·馬采戈拉剛剛在這里度過了他70歲的生日。
誰也沒有想到,那竟然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個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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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2月9日,噩耗傳出,亞歷山大·馬采戈拉突發疾病逝世。
消息傳出的第一時間,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的唁電就發往了莫斯科。
他盛贊馬采戈拉不僅是杰出的外交官,更是俄朝關系的“擺渡人”,并直言在俄朝關系邁入歷史性新階段的當下,失去他是兩國人民的“巨大損失”。
緊隨其后,朝鮮外務相崔善姬也向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致電,稱馬采戈拉為“新一代外交官的崇高榜樣”。
一個外國大使的離世,能讓駐在國最高層如此震動,甚至用上“巨大損失”這樣的詞匯,這在國際外交史上并不多見。
馬采戈拉到底是誰?他憑什么能贏得金正恩如此深厚的私人信任?又為何被稱為“最懂朝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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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壤的外交圈子里,流傳著這樣一句話:鐵打的馬采戈拉,流水的各國大使。
大多數國家派駐朝鮮的外交官,任期往往只有三五年。
他們帶著獵奇的目光而來,隔著車窗觀察這個國家,依賴翻譯去理解那些晦澀的政治術語,然后在還沒完全搞懂平壤的邏輯之前就匆匆離任。
馬采戈拉不同。
他的職業生涯,幾乎就是半部現代俄朝關系史。
早在上世紀70年代,年輕的馬采戈拉就開始在朝鮮工作。
從蘇聯時期到俄羅斯聯邦,從冷戰對峙到后冷戰時代的風云變幻,他在半島外交領域深耕了4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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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他正式被任命為俄羅斯駐朝鮮大使,這一干就是11年。
這11年,恰恰是半島局勢最波詭云譎、也是俄朝關系發生質變的時期。
他不是那種坐在辦公室里讀報告的官僚。
2025年2月,也就是今年年初,馬采戈拉在接受一次深度專訪時,展現出了他對朝鮮社會驚人的熟悉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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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隨口說出平壤哪家啤酒屋的氛圍最好,能準確點評哪家餐廳的烤豬肘最正宗,甚至還能像個老導游一樣,建議大家在春季去妙香山看野花。
這些看似生活化的細節,恰恰是他外交成功的秘訣。
他讀懂了朝鮮的“煙火氣”,也就讀懂了朝鮮人的思維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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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4年朝鮮勞動黨79周年慶典期間,外界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細節:在觀禮臺上,馬采戈拉被安排在了金正恩身邊的貴賓席位。
在那個講究座次排名的場合,這不僅是禮遇,更是一種政治信號——他被視為“自己人”。
這種信任,在2024年俄朝簽署《全面戰略伙伴條約》的過程中發揮了決定性作用。
那段時間,普京與金正恩的互訪震驚了西方世界。
外界只看到了兩國元首的握手與擁抱,卻很少有人注意到馬采戈拉在幕后所做的鋪墊。
在條約簽署前的無數次磋商中,雙方難免會有訴求上的錯位。
俄羅斯需要的是地緣政治的戰略支撐,而朝鮮更看重經濟與安全的雙重保障。
如何在兩者之間找到最大公約數?
馬采戈拉扮演了關鍵的“翻譯官”角色。
他不僅僅是在翻譯語言,更是在翻譯意圖。
他清楚普京的戰略底線,也深知金正恩的核心關切。
他不僅能準確地將莫斯科的聲音傳遞給平壤,更能用朝鮮人聽得懂、能接受的方式去解釋俄羅斯的立場。
俄羅斯外交部在悼詞中稱他為“思想精神導師”和“領航員”,這絕非溢美之詞。
正是他在中間的穿針引線,才讓這份具有歷史意義的條約最終落地。
我們看到的成果是實實在在的。
根據最新的官方數據,在馬采戈拉的推動下,俄朝兩國的經貿合作在過去兩年里突破了瓶頸。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羅津港的復蘇。
通過俄朝合資企業的運作,僅在過去一年,就有超過60萬噸的俄羅斯煤炭通過這條物流通道運往中國及其他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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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僅盤活了朝鮮的港口經濟,也為俄羅斯在遠東尋找到了新的出海口。
在平壤的超市里,俄羅斯生產的香腸、奶酪和巧克力已經不再是稀罕物,而是擺上了普通市民的貨架。
這種生活消費品的滲透,比任何政治口號都更能拉近兩國民眾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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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領域的破冰同樣有著他的影子。
平壤外國語大學的俄語中心在他的奔走下重新運轉,兩國大學的師生互派項目也從紙面變成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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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40年的時間,把自己活成了一座橋。
如今,橋塌了,兩岸的人怎能不悲痛?
馬采戈拉的離世,對于正處于蜜月期的俄朝關系來說,無疑是一次突如其來的沖擊。
雖然國家之間的關系是基于利益和戰略構建的,不會因為一個人的離去而崩塌,但在外交的具體操作層面,馬采戈拉留下的真空期將是顯而易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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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是一門關于“人”的藝術。
馬采戈拉最寶貴的資產,是他那經過40年打磨的“政治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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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平壤方面有一個微妙的信號發出時,新任大使可能需要請示莫斯科、查閱檔案、咨詢專家才能做出反應。
而馬采戈拉可能只需要憑借直覺,就能判斷出這是試探、是示好,還是警告。
這種效率和精準度,是任何新人都無法在短時間內復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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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善姬外相在致電中提到的“崇高榜樣”,其實也透露出一絲隱憂。
朝鮮方面習慣了與馬采戈拉打交道,他們知道這個俄羅斯老頭說話算數,知道他能直達克里姆林宮。
換了一個新面孔,雙方的磨合成本必然會增加。
在當前半島局勢依然緊張、國際地緣政治博弈如此激烈的背景下,這種磨合成本可能會帶來不必要的誤判風險。
對于莫斯科而言,挑選繼任者將是一個巨大的難題。
這個位置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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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朝鮮,不再是過去那個僅僅需要人道主義援助的鄰居,而是俄羅斯在遠東地區最重要的戰略伙伴之一。
新任大使不僅要有極高的政治忠誠度,更要有極強的抗壓能力和靈活的外交手腕。
他既要能維護俄羅斯的利益,又要能延續馬采戈拉建立起來的私人友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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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更深層次的角度來看,馬采戈拉的離世,或許標志著俄朝關系從“個人魅力驅動”向“制度化驅動”轉型的開始。
過去幾年,馬采戈拉憑借個人威望,解決了很多機制上尚未理順的問題。
現在他走了,這就倒逼俄朝雙方必須加快落實《全面戰略伙伴條約》中的各項機制。
只有把合作變成制度,變成法律,變成雷打不動的流程,才能抵消人事變動帶來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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