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兩年,王依婷迷上《倩女幽魂》是三個月前的事。起初她只是睡前玩兩把,后來朋友拉了個固定隊,她回家就往沙發上一蜷,手機屏幕映得半張臉泛著冷光,指尖在屏幕上敲出密集的噠噠聲。
我沒多管,她朝九晚五的工作本就悶,有個消遣總比悶著強。直到上個月,我起夜時發現客廳燈還亮著,她裹著毯子縮在沙發里,壓低聲音對著手機說:“那副本我還是沒搞懂……”
我走過去時她慌忙掛了電話,屏幕還停留在游戲界面。“跟誰聊呢?”我問。她把手機往懷里攏了攏,頭發亂糟糟地貼在臉頰上:“就游戲里的朋友,說副本攻略呢。”我瞅了眼時間,凌晨兩點多,客廳空調嗡嗡地轉著,出風口的風掃過腳踝,帶著點涼意。
真正起疑是上周三。她下班前提了句“跟莉莉去逛街”,我加班到九點多回家,一開門就聞到股火鍋味,玄關的鞋架上擺著雙陌生的男士運動鞋,鞋邊還沾著點泥。她從廚房探出頭來,圍裙上沾著油漬:“你回來啦?莉莉臨時有事,我跟游戲里的朋友吃了個飯。”
我盯著那雙鞋沒說話,她手忙腳亂地解圍裙:“就是幫過我好幾次的那個玩家,叫老K,今天正好來咱們區辦事,說請我吃個飯謝我之前帶他副本……”冰箱嗡嗡的制冷聲突然變得很響,我看見她耳尖紅得發亮,說話時眼神總往門口瞟。
趁她洗澡的功夫,我點開了她沒鎖屏的微信。置頂的對話框頭像是個古風俠客,聊天記錄停留在下午五點:“我到你公司樓下了”。往上翻,上周二她跟我說“和閨蜜看電影”的那天,他們在商場影院的取票機前拍了張合照,她站在那男人旁邊,笑得比平時甜。
她裹著浴巾出來時,我把手機扔在沙發上。屏幕亮著,照片里的光刺得人眼睛疼。“不是說聊游戲嗎?”我的聲音有點發緊,客廳的落地燈照在地板上,拉出道長長的影子。她臉色一下白了,手緊緊攥著浴巾角,指節泛白:“就……就見了一次,真的沒什么。”
“那跟莉莉逛街是怎么回事?”我追問。她突然蹲在地上哭起來,肩膀一抽一抽的,浴巾滑下來一半:“我就是覺得……覺得跟他聊得來,你最近總加班,回來就對著電腦,我跟你說游戲你也聽不懂……”空調風從她背后吹過,把哭聲撕成斷斷續續的碎片。
她哭著把那男人微信拉黑,卸載游戲時手指都在抖,說以后再也不玩了。我看著她通紅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悶得發慌。
這才過了五天。今天我上夜班回來,凌晨四點的樓道靜悄悄的,電梯里的數字跳得慢悠悠。掏出鑰匙開門,客廳沒開燈,只有手機屏幕的光在黑暗里明明滅滅。王依婷趴在沙發上,手指飛快地戳著屏幕,嘴里還念叨著:“左邊左邊,拉仇恨啊。”
我走過去時,她嚇得手機差點掉地上。屏幕上赫然是《倩女幽魂》的登錄界面,微信消息提示彈出來,備注是“老K”:“今晚副本打得爽,下次還組隊?”
聊天記錄是空的,像被人用橡皮擦干凈的作業本。她慌忙按滅屏幕,黑暗里只剩下我們倆的呼吸聲,窗外的路燈透過紗簾照進來,在她臉上投下格子狀的陰影。“我……”她張了張嘴,聲音干得像砂紙摩擦,“我就是忍不住……”
我沒說話,轉身進了臥室。床墊陷下去一塊,我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腦子里亂糟糟的。上個月她念叨了好幾次想看新上映的電影,我總說“等不忙了”;她炫耀游戲里得了新裝備時,我正對著電腦改方案,隨口嗯了一聲。可這些能成她撒謊的理由嗎?
床頭柜上的結婚照里,她穿著婚紗笑靨如花,陽光透過教堂的彩繪玻璃,在她發梢鍍了層金邊。現在她躺在客廳沙發上,呼吸聲輕輕的,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醒著。我摸出煙盒,想抽根煙,又想起她懷孕時說聞不得煙味,我戒煙到現在。
窗簾縫里透進點魚肚白,天快亮了。我拿起手機,通訊錄里“離婚律師”的號碼還是上次幫同事問時存的,指尖懸在撥號鍵上,遲遲沒按下去。空氣里飄來她慣用的薰衣草洗衣液味,混著點沒散盡的火鍋味,像這段說不清道不明的日子,黏糊糊地纏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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