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老家鎮(zhèn)上有個叫王祚的漢子,家里祖祖輩輩做買賣,到他這輩更是把生意做得紅火,潁州、亳州一帶的商號,沒幾個不認得他的。這年秋里,王祚揣著百兩白銀的本錢,又拉了些綢緞雜貨,雇了條船要去亳州販貨,誰知竟栽在了巢湖上。
那天湖面風(fēng)平浪靜,船剛行到湖心,突然從蘆葦蕩里竄出七八條蒙臉大漢,手里舉著明晃晃的鋼刀。船夫嚇得腿肚子轉(zhuǎn)筋,王祚剛要反抗,就被按在船板上動彈不得。一伙人翻箱倒柜,把他的本錢、貨物搶了個精光,臨走前還踹了船底一腳,撂下句“要命的就別追”,就劃著小舢板鉆進蘆葦叢沒影了。
王祚看著漏著水的船和空空的行囊,差點跳湖自盡。船夫好不容易把船劃到岸邊,他身無分文,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只能在湖邊鎮(zhèn)上的墻角蹲坐著,越想越傷心,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
哭到日頭偏西,忽然有個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這老人穿件洗得發(fā)白的青布褂,手里拄著根棗木拐杖,臉上的皺紋里都帶著和氣。“后生,看你年紀輕輕身強力壯的,咋蹲在這兒哭天抹淚?多大的坎過不去啊?”
王祚抹了把淚,把巢湖遇盜的事一五一十說了:“老人家,我家做了兩代的生意,從沒遇過這種事。如今本錢沒了,連家都回不去,能不難受嗎?我也不敢盼著把銀子要回來,只求能有條活路,別在異鄉(xiāng)當(dāng)乞丐就謝天謝地了!”
老人點點頭,突然問道:“你姓王?叫王祚?”王祚一愣:“老人家您認識我?”老人笑了:“五年前在壽春城里,大冬天的,有個醉老漢失足掉進水塘的冰窟窿里,是你跳下去把人撈上來,還把自己的棉襖脫給我裹上,那老漢就是我啊!”
王祚這才想起有這么回事,當(dāng)年他路過壽春,見有人落水就順手救了,早沒放在心上。老人攥著他的手說:“后生莫怕,你的難處我來幫。”說著往懷里一摸,掏出一炷裹著紅綢的香,“明兒凌晨四更天,你去湖邊找張老艄公的船,把這香點著插在船篷頂上,只管撐船往南走。走夠三十里地,要是有人喊你姓,你就應(yīng)一聲‘諾’,保管有好結(jié)果。”
王祚將信將疑,可眼下也沒別的辦法,就照老人說的做了。
四更天的巢湖霧氣蒙蒙,他點上香插在船篷上,香頭在霧里亮著一點紅光。剛劃出去沒多遠,就覺得船身輕了不少,像有股力氣推著走似的。走夠三十里,忽然聽見蘆葦叢里有人喊:“王家后生在嗎?”王祚趕緊應(yīng)了聲“諾”。
話音剛落,就有幾條小舢板劃過來,上面的人搬著沉甸甸的箱子往他船上放,還送了幾捆雪白的吳棉。領(lǐng)頭的人說:“是湖神老爺讓我們送的,說你是個善人,該得這份報償。”說完就鉆進蘆葦叢不見了。王祚打開箱子一看,里面竟是百兩白銀,跟他丟的一模一樣!
揣著銀子抱著棉,王祚歡天喜地回了家。隔天就開了個棉鋪,生意剛開張,有個穿灰布衫的漢子來買棉,挑了一包就走。可到了半夜,那漢子又急匆匆拍門,說要再買十包,催得急乎乎的。王祚心里犯嘀咕:這棉又不是救命的藥,半夜里買這么多干啥?
他留了個心眼,拿剪刀挑開那漢子白天買走又退回來的棉包縫線——好家伙!雪白的棉花里,裹著一錠錠锃亮的白銀,每一包棉里都藏著不少!原來那老人不僅還了他本錢,還借著賣棉的由頭,悄悄送了他更多錢財。
后來王祚成了鎮(zhèn)上的大富戶,他常跟人說:“當(dāng)年救老漢不過是順手的事,哪想到有這般善報?做人啊,多行善事總沒錯!”這話傳到巢湖一帶,人人都知道,那湖里的老神仙,最護著心善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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