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有超過15萬光伏人“丟了飯碗”，光伏企業何時能熬到頭？

作者 |田思

編輯 |韓成功

離過年還有兩個多月，多家光伏企業卻傳出了提前放假的消息。

近日，安徽某大廠一則通知截圖在光伏圈內流傳。通知顯示，自12月1日起，除保障公司基本運行所必需的崗位外，其余硅片業務相關人員放假。假期預計5個月，并明確“鼓勵、協助員工離職”。

該大廠在通知中表示，此次放假是“為應對市場波動和需求的不確定性，旨在優化資源配置，降低生產成本，從而提高集團整體資產運營效率和市場競爭力”。

之前像這樣一次性通知放假5 個月的，在業內并不多見，如今卻比比皆是。華夏能源網（公眾號hxny3060）了解到，浙江某電池大廠也在近日宣布6個部門因技改放假5個月；東方日升（SZ：300118）某基地也曝出“從9月下旬放假到2026年五、六月份，具體復工時間待定”；此外，浙江、安徽、四川、江西、內蒙古等多地光伏企業均傳出放假消息。

這不免令人擔心，光伏產品價格下半年剛剛見好，行業初見“春日曙光”，是否又要來個“倒春寒”？光伏行業的觸底反轉，到底何時才能來臨？

15萬光伏人“丟了飯碗”，多家大廠提前放假過年

“我感覺我們要提前過年了。”一位大廠一線員工表示，“十一”過后企業就開始大減產，5個廠區每個車間僅開兩條產線，一個月僅上了10天班。

下半年，各家光伏龍頭頻頻招人，但其實訂單并不穩定。這就導致企業多次停產放假，于是又造成人員流失。一位剛剛從某組件龍頭大廠離職的員工在網上貼出出勤表：今年前9個月，他有6個月每月休息超過12天，最高的6月份休息了24天，而10月1日-11月12日，他總共就排了6天班。對于這樣的排班，他直言自己“頂不住了”。

另據某還有人爆料，10月份，還有的大廠已開始實行“上一休一”制度。進入11月后，更有多個大廠開始排休。

“當前不止是組件環節，電池片、硅片都開始排休減產了。”該行業人士告訴華夏能源網。

相比于一線大廠，二三線小廠狀況更慘。有消息稱，浙江一家國資背景HJT企業正在進行大裁員，原本300人的企業將僅保留30人。

另一家跨界新秀企業自7月下旬就因對硅烷排集塵等系統進行改造和檢修安排放假，原定假期一個月，然而到8月20日，等來的卻是“繼續放假”的一紙通知。

“開不起來了，哪有檢修這么長時間的？”有人指出，之前行情好的時候，一年就停產檢修三天，而這家企業的檢修已近三個月，“三個月都能建一個新廠了”。

放假期間，企業一般都會為員工繼續繳納社保，并按當地最低工資標準發放工資。但在一線員工看來，這就是“逼人離職的套路”。有人表示，“稅前兩千來塊錢，扣除個人所交社保部分，每月僅剩千把塊錢。誰熬的起呀？” 于是，那些養家負擔重的人最先熬不住選擇了主動離職。

也有不少人仍在等待，他們希望“熬一熬，爭取拿到‘N+1’。”

被企業裁員而拿到“N+1”賠償的，被工友們視為“幸運兒”。有人表示，自己之前在前述跨界企業干了4個月，因檢修放假被裁，獲賠14000元。這位被裁者提到“前東家”，豎起大拇指，一個勁兒地稱贊“良心企業”。

動蕩的不只基層員工，高管變動的也非常多。華夏能源網粗略統計，光伏行業今年已至少有82名高管離職或辭職，涉及51家光伏上市企業，其中董事長、總經理級別達35人。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下半年高管離職尤其集中，僅11月就有32名高管辭職、卸任或離職，包括隆基綠能(SH:601012)、晶科能源(SH:688223)、天合光能(SH:688599)、晶澳科技(SZ:002459)等光伏龍頭均有核心高管離職，折射出當前行業巨大的生存壓力。

本場始于2023年第四季度的洗牌周期，至今已持續7個季度，卻仍未看到盡頭。據媒體統計，在這輪超長寒冬中，有超過15萬光伏從業者“丟了飯碗”。

如今，一些光伏人把就業目光投向了海外工廠。在網上平臺的行業交流信息中，一些IP地址顯示為海外的賬號下方不斷有人詢問：“埃塞俄比亞那邊怎么樣？”“土耳其怎么樣？”盡管不斷有人發出避坑警告，仍有人表示想去碰碰運氣，只要“正常發工資就行”。

光伏企業在周期底部煎熬

拼刺刀、甩包袱只為活下去

今年上半年以來，光伏行業曾顯露出回暖跡象。

一方面，光伏新增裝機再創新高。1-10月國內太陽能發電裝機容量11.4億千瓦，同比增長43.8%。而在全球范圍，2025年光伏新增裝機容量首次超過煤電，光伏正式成為全球新增電力裝機的主力。

另一方面，今年下半年產業鏈價格有所回升，7-10月，硅料、硅片價格均漲了約五成，電池、組件價格也略有回升。

但是，光伏行業供需矛盾仍未解決，仍處深度調整周期中。今年前三季度117家光伏上市公司中，虧損企業仍然超過三分之一，其中晶科、隆基、晶澳、天合、通威股份(SH:600438)、TCL中環(SZ:002129)、愛旭股份(SH:600732)這7家龍頭企業合計虧損超269億元。

持續虧損使得企業債務壓力暴增。據媒體統計，截至今年6月末，140家光伏上市企業總負債規模合計達2.32萬億元，整體資產負債率為63.20%。若加上光伏非上市企業、正在排隊IPO的企業，以及大量跨界的上市、非上市企業，光伏行業的整體負債很可能已突破30000億元。

華夏能源網注意到，2024年至今，至少70家光伏企業申請破產清算。而光伏龍頭的債務負擔尤其沉重。截至今年上半年，負債規模超過100億元的有37家，通威、特變電工（SH：600089）、正泰電器（SH：601877）三家負債均超千億元，而天合、隆基、晶科、TCL中環、晶澳、陽光電源(SZ:300274)等光伏巨頭的負債規模均超700億元。

為了活下去，光伏企業只能使盡渾身解數，對外“拼刺刀”，對內“甩包袱”。

首先是對外的競爭越來越激烈，各家拼命發新品。例如，今年10月以來，各家龍頭紛紛發布650W以上組件新品，如晶科Tiger Neo 3.0、天合至尊 N 型 700W + 系列、晶澳DeepBlue 5.0 組件、通威TNC 3.0 多分片組件、華晟喜馬拉雅760 HV 異質結組件、東方日升伏曦 Pro 異質結組件等。

值得一提的是，正值爆發期的儲能，如今成為了光伏龍頭的新戰場。例如，到今年三季度末，天合光能手握海外儲能訂單超10GWh，同時設定了今年8GWh出貨目標，而明年出貨量目標要在今年的基礎上翻番。晶科今年儲能系統出貨目標為6GWh，而明年儲能系統出貨目標也將翻倍增長。就連在是否做儲能這一問題上“搖擺”一年的隆基，也在今年11月正式宣布進軍儲能。

除了對外拼命卷，光伏龍頭還對內通過一系列財務手段來優化現金流。比如，隆基今年第三季度在凈利潤虧損8億元的情況下，經營活動現金流凈額卻達到23億元。隆基表示，主要原因是支付原材料、大宗輔材款付現減少,同時預收銷貨款增加。另外，職工薪酬付現也有所降低。

而晶澳也是通過加快回款、延長支付周期以及減少原材料采購等一系列操作保現金流。這也使其在今年前三季度凈利潤仍虧損的狀態下，經營性現金流凈額達到47億元，同比增長19倍。

結語：寒冬雖冷，但春天的信仰要有

寒冬雖冷，但春天的信仰還是要有的。雖然行業復蘇的進程比預期的慢，但這個時候再對光伏悲觀就沒有必要了。

自今年7月以來，官方屢屢發布“反內卷”政策，向整個行業傳遞了積極信號，更大規模的、能長治久安解決內卷的政策也在路上。同時，硅料收儲也有重大進展：據協鑫集團董事長朱共山透露，17 家硅料企業基本上都已簽字，正在搭建硅料收儲聯合體，爭取年內完成。

另外，今年以來，央國企在光伏組件集采招標中，已經不再將低價中標作為唯一標準，技術及商務評分權重已提升至50%甚至更高。華電、三峽等多家央國企在光伏組件集采招標中，也將門檻限定到23.8%的轉換效率，BC、HJT和TOPCon2.0高效產品可同臺競技。這對行業由“價格內卷”走向“價值競爭”具有重大引導意義。

這些積極的動作，非常顯著地改變著行業生態，供需失衡的天平正在一點點傾斜。市場在經歷了艱難的自我凈化后，那些兼具規模優勢、品牌優勢的企業，既能深耕技術創新，又能靈活應對市場風向轉換的企業，將成為率先穿越周期的領軍者。

大浪淘沙、適者生存，行業危機是一場全方位的考核賽。洗牌的過程雖然很殘酷，但破繭重生之后看到的風景一定會更加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