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全國人大原副委員長胡厥文誕辰130周年。時間把一位留著長長“抗戰胡子”的老實業家,悄悄推遠,卻沒能抹去他身上那股“為國家前途奔忙了一輩子”的氣質。借著這個節點,適合用一篇文章,把這位“民族工商界的脊梁”重新介紹給今天的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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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從嘉定少年到“實業救國”的先行者
胡厥文1895年出生于嘉定(今上海市嘉定區),少年時代親眼見到列強橫行、山河破碎,很早就意識到:不辦工業,中國就沒有出路。
他沒有走當時許多讀書人的“科舉—仕途”老路,而是下定決心:
“一不作官,二不執教,一生以實業救國為志。”
大學畢業后,他先到漢陽鋼鐵廠當普通鉗工,從最苦最累的一線干起,邊干活邊學技術、學管理。之后,他先后創辦了新民機器廠、合作五金廠、黃渡電燈公司、長城機制磚瓦公司等企業,成為近代民族工商業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
在那個“外國貨幾乎壟斷市場”的年代,他硬是在夾縫中做出了中國自己的機器、五金、電力產品,為民族工業闖出了一片天地,也為后來“工業立國、科技強國”的理念,留下了早期的生動注腳。
二、“抗戰胡子”:把半生家產搬上抗日前線
如果說“實業救國”是他青年時代的夢想,那么抗日戰爭則徹底點燃了他“為國忘家”的一面。
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戰打響,上海成了炮火前線。胡厥文聯合同行,拆掉工廠、轉移設備,在滬南搭起臨時工場,連夜趕制手榴彈、炮彈、地雷、水雷,源源不斷運往十九路軍和前線部隊。
他有一句話,至今聽來仍讓人心里一震:
“我不會打槍開炮,但可以造槍炮。”
1937年全面抗戰爆發前后,他又牽頭組織江浙滬寧的大批民族企業內遷大后方,在敵機轟炸下搶拆機器、冒著炮火運往重慶等地。最終,包含機械、造船、紡織、煉鋼、化工等行業在內的上百家工廠、上萬噸設備和數千名技術工人得以保存下來,成為陪伴中國堅持八年抗戰的大后方工業力量。
為了銘記國難,他立下誓言:日本不投降,胡子不剃掉。于是那把又長又白的“大胡子”,成了重慶大后方的一個標志性身影,人們親切地叫他“抗戰胡子”。抗戰勝利那天,他專程把蓄了14年的胡須剃掉,還拍下“剃前剃后”的合影,題名“二我圖”,提醒后人“勿怠勿忘”。
很多人說,胡厥文用一輩子的積蓄辦企業,又在最關鍵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把半生家產押上“保衛民族工業、支援民族抗戰”這一賭桌。贏的不是金錢,而是民族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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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從“實業救國”到“民主建國”:一位企業家的政治覺醒
抗戰勝利后,中國社會站在歷史的十字路口。多年奔走、思考,讓胡厥文看到一個現實:
只靠辦企業、搞經濟,救不了中國;國家的出路,最終要落實到制度和政治道路的選擇上。
在這一時期,他與黃炎培、章乃器等民族工商業者頻繁接觸中國共產黨人,感受到中共在民族獨立、民主政治、發展經濟等方面的主張與實踐。經過反復思考,他們決心走上一條“民主救國”的新路。
1945年12月16日,中國民主建國會在重慶正式成立,胡厥文與黃炎培、章乃器等共同成為發起人和主要領導人之一。這個由民族工商業者和相關知識界人士組成的政黨,明確提出“發展民族經濟、爭取民主政治”的政治主張,成為中國統一戰線中一支重要力量。
新中國成立前后,他多次參加重要會議和政治活動,為籌建新中國、設計國家制度貢獻了智慧和力量,從一個“只想辦廠”的實業家,成長為有遠見、有擔當的愛國民主人士和政治活動家。
四、新中國的建設者:從上海副市長到全國人大副委員長
新中國成立后,面對百廢待興的局面,胡厥文沒有選擇“退居二線”,而是以更積極的姿態投入到國家建設中。
他先后擔任上海市副市長、政協上海市委員會副主席等職務,配合黨和政府推動上海工商業恢復生產、穩定物價、安定就業,在“公私合營”等重大政策實踐中,帶頭表態、帶頭落實。
在自己的企業中,他主動實行公私合營,用一位老企業家的實際行動,向社會證明:
“個人企業可以交給國家,但愛國情懷不能交給別人,必須自己守好。”
1979年起,他擔任中國民主建國會第三屆、第四屆主席,成為這一黨派的卓越領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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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家層面,他先后當選第四、五、六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是我國最高權力機關的重要領導成員,參與國家重大決策,見證并推動著改革開放大幕的開啟。
1989年4月16日,胡厥文與世長辭,享年94歲。一位跨越清末、民國、抗戰、新中國多個歷史階段的民族工商業者,就此畫上句號,但他留給后人的精神,卻愈發清晰。
全國政協和中央統戰部在紀念胡厥文先生誕辰100周年座談會上,時任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央統戰部部長王兆國代表全國政協和中央統戰部對胡厥文的一生給予了高度評價,原文如下:“百年以來,中國人民為了反抗帝國主義的侵略和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的壓迫,進行了不屈不撓、可歌可泣的斗爭。許多志士仁人為了實現強國富民的愿望,多方尋求探索救國救民之路。胡厥文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杰出的代表人物。”
五、130年回望:今天我們還能從胡厥文身上學到什么?
130年過去,很多具體的歷史細節,離普通人似乎有點遠了。但胡厥文身上,那些樸素卻有力量的品質,卻一點也不過時:
“心里永遠裝著國家”的家國情懷
他本可以安安穩穩做個“富商”,把日子過得體面一點、舒服一點。但每到民族危急、國家需要的時候,他選擇的是“把自己推到最前線”——無論是拆廠內遷、支援抗戰,還是創辦政黨、投身新中國建設。
“一輩子做成一件事”的毅力
從辦廠、搞機器,到組織內遷,再到領導民主黨派、參與國家治理,他的角色在變、身份在變,但“讓國家更強、讓人民過上更好日子”的初心始終沒變。
“廉潔自律、光明磊落”的做人原則
老一輩民建人評價他:不管是辦企業,還是做領導,他對自己都很“摳門”,對公家卻十分大方,公私分明,一身正氣。
“敢于與時代同行”的開放眼光
他少年時學習現代工業技術,中年時擁抱民主政治理念,晚年又支持改革開放、發展民營經濟,是少見的“始終走在時代前面”的企業家與社會活動家。
對今天的我們來說,胡厥文并不是“冷冰冰的一行字”,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中國人:
他把家產押在“實業救國”上;
把青春押在“抗戰到底”上;
把后半生押在“國家走向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的堅定選擇上。
在胡厥文誕辰130周年之際,重讀他的故事,并不是簡單的懷舊,而是在提醒我們——無論時代如何變化,那種把個人命運與國家民族緊緊連在一起的擔當,永遠不會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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