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岳恒山，為何從河北移到山西？背后的故事有意思

昨天我講了南岳從安徽移到了湖南，今天，我們來說說北岳從河北移到山西的故事。

我們還是從漢武帝封禪說起。

漢武帝封的五岳分別是東岳泰山，西岳華山，南岳衡山（今安徽天柱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我們來看看漢武帝封的北岳恒山在哪？

“常山王有罪，遷，天子封其弟于真定，以續先王祀，而以常山為郡，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邦。”（《史記.封禪書》）

這段話什么意思呢？常山王犯了罪，被削掉爵位，漢武帝把他的弟弟封到了真定，以繼承王位。接著，把常山由封國改為了郡，這樣一來，五岳都在天子的直接管轄范圍了。五岳為什么都要在天子直轄區，我昨天文章已經說了。

常山郡包括哪些地方？今天河北的阜平、曲陽、行唐、趙縣、贊皇等縣市。當時的北岳為今河北大茂山（主峰位于阜平縣和唐縣交界處），而北岳廟則在曲陽縣境內。為什么山和廟分離，這是因為古代祭祀比較莊重，需要眾多的人參與，如果山勢不便攀爬，就在山下平地建一個大廟，對著山行禮，實行“望祭”。

《漢書.郊祀志》里明確說明：“東岳泰山于博，中岳泰室于嵩高，南岳灊山于灊，西岳華山于華陰，北岳常山于上曲陽。”上曲陽，即今天河北的曲陽縣。《后漢書.郡國志》也記載的很清楚：“上曲陽故屬常山，恒山在西北，有泉水。”

大茂山即古恒山，這是無可爭辯的歷史事實。《中國歷史地圖集》的漢朝地圖，也明確把大茂山標示為北岳恒山。自漢朝到明朝，歷代中原王朝都是在陽曲縣祭祀北岳，即使是把北宋打成南宋的金國，也是在曲陽縣祭祀北岳。

但是，從明朝中期開始，主張北岳改地祭祀的人越來越多，最著名的當為弘治年間兵部尚書馬文升，他立主把祭祀北岳的地點改為山西大同渾源縣的恒山主峰。

馬文升引經據典，考證《禹貢》中的恒山主峰位于山西大同渾源境內，因此，祭祀北岳的地點也要改成山西大同渾源縣。

馬文升說恒山山脈主峰位于渾源也沒錯，但是，此恒山非彼恒山。古恒山（大茂山）并不屬于恒山山脈，只不過同名而已。跟馬文升一樣看法的人，還考證出大茂山是恒山山脈飛出來的一個石頭，落在了古曲陽縣，所以人們才在那里祭祀北岳恒山。

如果細究的話，馬文升的理論是不太站得住腳的，以前歷朝也沒有人提出這種主張，況且，馬文升是兵部尚書，干嘛去摻和禮部該管的事呢？

這背后就有原因了。

明朝的中期，蒙古勢力對明朝北方邊境造成了持續壓力，渾源靠近大同鎮，處于邊境要地。馬文升作為兵部尚書，想通過改變北岳祭祀地點來讓朝廷更重視邊疆，畢竟，如果丟了北岳，那就有山河破碎的寓意了。

馬文升等還提出一個理由，宋以前的各朝，京城都在中原地帶，明朝的京師卻在北岳的北面，這似乎說不過去。

馬文升的奏疏被禮部駁回，巡撫大同都御史胡來貢等人也上疏，但是，他們插手了禮部該管的事情，禮部官員當然不高興了。禮部本來就是專門搞祭祀這類事情的，考證起來更是不落下風。“禮部言，大明集禮所載漢、唐、宋北岳之祭，皆在定州曲陽縣，與史俱合。至于渾源之稱北岳，止見于州志碑文，而稽之經傳，茫無可考，竊恐未可以輕易也。”（《明實錄》）

這場辯論直到明朝滅亡也沒有結果。

清朝入關了，這件事情又擺上了臺面。

清順治年間，又有官員上疏，請求把北岳移到渾源。他們除了引用了前朝馬文升等人的考證成果以外，還加上了關鍵一條：“曲陽在神京之南，渾源在神京之北......況我朝統一華夏，版圖益越前代，不況我朝統一華夏，版圖益越前代，不祀渾源而祀曲陽，似為未恊。”

這意思就是，清朝比明朝的版圖大得多，還把北岳放在京師的南面，也太說不過去了。實際上，即使渾源的北岳，緯度也比京師低，還是在京師的南面，不過清初哪有現在的測繪技術，感覺在渾源位于北面就行了。

這些官員還不夠狠，為什么不考證出北岳在蒙古境內呢？

清初朝廷做事的風格就干脆得多，順治帝下詔，北岳的祭祀改為大同渾源的恒山山脈主峰。

北岳移位這件事情卻引起了連鎖反應。

又有官員認為，既然北岳的祭祀地點可以改，為什么北海的祭祀地點不能改呢？“今渾源既改，本朝已廢岳之說矣，何必引以例北海乎？若以為歷世既久，不可輒改，亦非通論也。”（清《皇朝經世文考》）

古代除了祭祀五岳，還祭祀四海。以明朝為例，在登州（今山東煙臺）祭祀東海，在廣州祭祀南海。當時人們并不知道這西海在哪，就在山西蒲州的黃河岸邊向西行禮，遙望祭祀西海，北海（今貝加爾湖）太遠，在河南懷慶府向北行禮，祭祀北海。為什么在懷慶祭祀北海呢？這是宋明兩朝的“懶政”所致，宋朝定都開封，明初定都南京，都在懷慶的南面，祭祀只需要向北行禮，就算祭祀北海了。

清朝的官員認為，京師在北方，懷慶卻在南方，哪有跑到南方去祭祀北海的道理？

于是，文官們又是一番考證，最后把祭祀北海的地點定在遼東。

古人說，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因此古人對于祭祀這種事情，還是很講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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