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七年,內閣首輔夏言被斬首。
這位曾被嘉靖夸才識優裕的大紅人,怎么突然之間,成了皇帝口中的大罪之臣?他又經歷了什么?
權力巔峰的那一刻:夏言為何能成為嘉靖最倚重的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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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十五年,明世宗下令,將禮部尚書夏言召入內閣。那一年,朝堂上不少大臣心里都咯噔一下。
能入閣的多是老成穩重者,而夏言恃才自負是出了名的。
從查革冒濫,到查勘莊田,他辦事從不留情面,京城里那些仗勢橫行的宦官、勛戚皆被他查得抬不起頭來。
這樣的人,一旦入閣,不知要有多少人睡不著覺。
但這正是嘉靖朝所需要的人才。
世宗登基之初,正處于新政需求旺盛的關鍵節點——官場積習太深,吏治廢弛,人才凋敝,科舉僵化,宦官余威尚在,皇莊、勛戚莊田侵吞民地的問題更是積成了膿包。
民生凋敝的社會、腐敗的朝政需要一個敢拍桌子、敢動真格、敢拆舊制度的狠角兒,而夏言正好符合這一切。
他不是溫和能臣,而是破局型人物。
嘉靖十八年,他正式出任內閣首輔,權力達到明中期的黃金位置。
甚至連嘉靖皇帝,都曾賞他“上柱國”這一幾乎等同于國之重臣的榮號,明代164位閣臣,只有他生前得到此殊榮。
夏言也確實做出了讓皇帝拍案稱快的實績。
剛入閣時,他就開始整頓吏治。
他一口氣罷掉了多名衰暮、欺詐、不稱職的大臣。
他堅持崇廉抑貪,對官員嚴加考察。
而吏治的好壞,還在于他對科舉與教育的調整。貴州單獨開科、遼東廣寧增設儒學……
這些改革使邊遠地區人才更容易被納入國家系統,也讓嘉靖覺得:夏言辦事穩、準、狠,而且真懂得治國之本。
再加上查革冒濫省下的龐大開支、查勘莊田削弱的宦官勢力,讓嘉靖對他愈發倚重。
正因如此,夏言成為當時權勢最大的大臣不是偶然,而是政治結構的必然。
嘉靖朝的三大焦點——禮制之爭、吏治改革、削弱宦官——夏言每一項都踩在點上。
他主政內閣期間,將內閣從票擬機構真正升格為一個能夠裁決政務的中樞。
換句話說,此時的夏言,不僅是嘉靖的首輔,更像是嘉靖的政治執行官。
然而,這種執行官式的強勢角色,也為他埋下了最致命的種子。
因為夏言的權力越大、手段越硬、風格越直,嘉靖皇帝那條必須臣下臣服的情緒線就越被拉緊。
夏言自負、矜高、不避權貴,做事毫不掩飾鋒芒;嘉靖疑心重、性情偏執、崇尚威權。兩個人的性格,像兩根注定會相撞的鐵軌。
夏言的故事,也正是從他登上權力頂點的那一刻起,開始順著另一條危險的軌道滑向深淵。
嘉靖與夏言——兩條必然相撞的性格軌道
如果說夏言能夠成為嘉靖眼前最亮的那顆星,是因為他能力強、辦事狠;
那么他后來一步步被皇帝厭棄,甚至最終被殺,則是因為——他這個人,太像樣了,卻又太不像臣子了。
兩人的性格,就像把火和油放在同一張桌子上,總有一天要出爆炸聲。
嘉靖皇帝少年登基,經歷過大禮議那場震動朝堂的對皇權底線的挑戰。
世宗自此變得獨任己見、喜怒不常。
他不喜歡別人替他說話,更不喜歡有人壓住他的風頭。
嘉靖可以容忍大臣有才能,但絕不允許大臣鋒芒蓋主。
這是理解夏言結局的前提。
史料對夏言的性格評價非常具體:警敏善文、恃才傲物、矜高自負、豪邁強直。
換句更直白的話:
能力確實強,情緒也確實難藏;眼睛里容不得沙子,連皇帝的臉色也常常顧不上。
這類人做實事很有效,但做皇帝的第一臣則極其危險。
嘉靖十八年至二十年,是夏言最輝煌的時期,也是他與皇帝關系逐漸出現裂縫的關鍵節點。
嘉靖十八年,夏言與嚴嵩陪嘉靖到承天南巡。
世宗拜謁顯陵以后,嚴嵩堅持百官上表祝賀,夏言則堅持回京后再上表祝賀。自此,嘉靖漸漸不喜歡夏言。
也就有了后來的三逐三還。
而在這種情況下,嚴嵩正在默默等著嘉靖與夏言的矛盾走到無法回頭的時刻。
嚴嵩的等待與反擊——一場悄無聲息的奪權戰
同是江西人,同樣出身書香門第,同樣在嘉靖朝政壇上升起,按道理講,夏言與嚴嵩應該是“同鄉同氣”的盟友。
可偏偏,這兩個人走出了截然相反的兩條路:一個以“敢言”立身,一個以“青詞”諂媚;
一個靠政績取信,一個靠揣摩帝心得勢。
兩人最初并非勢不兩立。甚至可以說——嚴嵩的仕途,是搭著夏言的梯子上去的。
夏言當權時,正是他提拔嚴嵩入閣,讓這位看似溫吞老成的禮部尚書有了靠近權力核心的機會。
嚴嵩當時寫青詞、修典籍、謹慎從事,看上去極為恭順,完全不像后來那個目空一切的大奸相。
但恭順是假象。他真正敏銳的,是皇帝的情緒。
夏言把政務當政務,把制度當制度,把官僚系統當成需要修補的機器;而嚴嵩把政治當舞臺,把嘉靖皇帝的喜怒哀樂當成自己升遷的天梯。
嘉靖喜歡道教,他就寫青詞;嘉靖需要人順著他說,他就把話說到皇帝心里;
皇帝疑心大,他就暗示有人居心叵測。
夏言是直線的,嚴嵩是曲線的。
夏言說話只對事實負責,嚴嵩說話只對嘉靖負責。
所以,隨著嘉靖年歲漸長,興趣越來越轉向修道、齋醮、閉宮靜思,朝政繁瑣瑣碎,他對夏言這種直來直去的風格越來越不耐煩。
更致命的是,夏言恃才。
他對嚴嵩有忽視,對其他大臣有傲態,對皇帝偶爾也有不合時宜的堅持。
而嚴嵩,永遠不會給皇帝這種不舒服的感覺。
于是,皇帝的天平悄悄傾斜了。
在政治里,殺人最狠的方法,就是讓皇帝自己想明白。
等嘉靖心里確定不再信夏言的那一刻,嚴嵩再遞出一把刀。
河套案——壓死夏言的最后一根稻草
夏言這一生,前面所有的刺皇帝逆鱗,都只是累積怨氣;
真正讓他從首輔寶座掉進東市刑臺的,是一個軍事判斷+政治暗斗混合的炸點——河套案(曾銑案)。
夏言這一生做過許多大事,但真正把他送上斷頭臺的,是他原本認為“能安邊百年”的一件事——收復河套。
河套之地,自宣德、正統以后,被韃靼與瓦剌反復騷擾,是北方防線的一塊膿瘡。
嘉靖在位多年,對邊患始終忌憚;大臣們要么畏戰,要么拖延,誰都不想為此負責。
直到曾銑上奏出兵收復河套,夏言眼睛一亮——這是能徹底解決北方隱患、建立真正功業的機會。
于是夏言力主支持。他不是拍著腦袋沖動,而是看到了全局:
如果能把河套這塊關鍵之地恢復屯牧,就能把蒙古諸部壓到更遠處,徹底建立一道穩固的防線。
夏言的判斷是基于長期積累的邊情調研,絕非空談。
問題出在嘉靖。
皇帝對這件事的態度一直游移不定。
他想功業,卻更怕失誤;想北邊穩定,卻不想承擔政治風險。
夏言為了推動這件事,反復上奏、再三陳述利害。嘉靖被他說得動心,但始終保留疑慮。
這恰好給嚴嵩提供了機會。
一旦皇帝猶豫,嚴嵩就能靠順著皇帝來推進他的計劃。
仇鸞的角色在這里顯得尤為關鍵——他不斷向皇帝上急奏,渲染邊軍數敗、糧草不繼、曾銑無能。
這些急奏不一定完全屬實,但它擊中了嘉靖的恐懼:皇帝最怕的是有人隱瞞軍情。
當嘉靖懷疑曾銑可能欺君,嚴嵩便輕輕推上最后一把——暗示幕后主使,很可能是夏言。
嚴嵩
邏輯很簡單:
如果曾銑的奏報被認為屬實,那夏言是知人善任;
但只要嘉靖認為曾銑夸大戰果、隱瞞損失,那夏言就成了支持用兵、欺君誤國的始作俑者。
這就是明代政治的殘酷:功與罪,往往只隔著皇帝心意的一個轉折。
嘉靖越想越不安。
這時嚴嵩再補上一句夏言獨斷專權,皇帝心里的那根弦就斷了。
曾銑被抓、被殺,夏言的罪名自然就定了。
皇帝覺得自己不是在錯殺忠臣,而是在清查邊務,是在維護國家根本。
這一切在嘉靖看來都是合理的,畢竟——是他親自決定的。
當圣意下達后,沒有人再敢替夏言辯。
那些曾依靠夏言整頓冗員、整頓宗室田莊的官員,立刻噤聲;
那些被夏言裁掉羽翼的太監,暗中慶祝;
那些曾被夏言得罪的權貴,甚至覺得這是天道輪回。
于是,嘉靖二十七年的那個秋天,夏言被押上了刑場,成為明朝歷史上唯一一個被公開斬首的內閣首輔。
而嚴嵩,則在夏言倒下的那一刻,正式掌握了嘉靖終生最強烈的信任。
嚴嵩權勢達到極點的時候,朝中沒有人敢提夏言。
提,就是與嚴嵩為敵。
但嘉靖四十一年以后,嚴嵩父子逐步衰落。
當權扣得太緊,反而會把所有的敵意都攢到某個節點。
最終在嘉靖四十二年,嚴嵩被一紙圣旨革職。
嚴世蕃被逮入獄,后在獄中被處死。
嚴氏父子的倒臺,就像一扇被堵了十幾年的門突然被打開,積在背后的空氣嘶嘶冒出。
那空氣里,有憤怒、有恐懼、有悲涼,也有積壓已久的四個字——
夏公無罪。
但直到明穆宗繼位,夏言才得以趙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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