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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正緊,官道旁的破廟漏著風,蘇晚卿蜷縮在角落,后背的傷口被寒風刺得生疼,血浸透了單薄的衣衫,在雪地上暈開一片暗紅。追殺她的黑衣人腳步聲漸遠,卻依舊像重錘敲在她心上 —— 蘇家滿門三百余口,一夜之間化為灰燼,唯有她,憑著父親臨終前推她出后門的力氣,僥幸逃了出來。
意識模糊間,她聽到馬蹄聲踏破積雪,一雙玄色云紋靴停在她面前。抬頭望去,男子身著銀白鎧甲,面容冷峻,眉眼間覆著一層寒霜,正是手握重兵的靖王蕭徹。他身后的士兵想要上前,卻被他抬手阻止。
“你是誰?為何在此受困?”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蘇晚卿咬緊牙關,不肯示弱,即使渾身是傷,眼神依舊倔強如梅:“與你無關。”
蕭徹盯著她眼底的倔強,竟想起自己年少時家族敗落、顛沛流離的模樣。他彎腰,將披風解下裹在她身上,帶著凜冽風雪氣息的聲音落在耳邊:“跟我走,我保你性命。”
靖王府的暖閣里,藥香彌漫。蕭徹對外稱她是遠房表妹 “阿晚”,請來最好的大夫為她療傷。他話不多,卻總在她夢魘時默默守在床邊,用溫熱的帕子拭去她額頭的冷汗;會記得她隨口提過愛吃的桂花糕,次日便讓廚房送來滿滿一碟;還會在府中演武場教她騎馬射箭,握著她的手調整箭姿,指尖的溫度透過衣袖傳來,燙得她心口發顫。
蘇晚卿漸漸依賴上這份溫暖。在她暗無天日的世界里,蕭徹是唯一的光,是救贖。可這份依賴,卻在她無意間闖入他的書房時,生出了裂痕。
書房深處的暗格里,藏著一疊卷宗,封面上 “蘇家滅門案” 五個字刺得她眼睛生疼。她顫抖著手翻開,里面竟夾著一枚與她頸間一模一樣的玉佩拓印 —— 那是蘇家嫡女的信物。這時,蕭徹的腳步聲傳來,她猛地回頭,撞見他復雜難辨的眼神。
“你早知道我是誰,對不對?” 蘇晚卿的聲音帶著哽咽。
蕭徹沉默片刻,點頭:“是。”
“那你為何救我?” 她追問,心底涌起不安,“我聽說,靖王殿下的家族,當年是因蘇家被構陷而沒落的。你接近我,是想報復嗎?”
“救你是真心,恨蘇家也是真心。” 蕭徹的聲音冰冷,“我蕭家百口,因你蘇家一句‘通敵’的誣告,落得滿門流放、凍斃途中的下場。可我見你那日在破廟,像極了當年絕境中的自己,終究狠不下心。”
蘇晚卿如遭雷擊,原來這份救贖,從一開始就帶著恩怨的底色。她轉身想走,手腕卻被蕭徹死死攥住:“不準走。”
“憑什么?” 她掙扎,“你恨我蘇家,我亦要為家族復仇,我們本就該形同陌路!”
“外面全是追殺你的人,你走出去,不過是自尋死路。” 蕭徹的力道收緊,眼底翻涌著掙扎,“待在我身邊,我護你周全,也…… 讓我看著你,別再重蹈覆轍。”
那日后,靖王府成了鍍金牢籠。蕭徹依舊對她好,會為她洗手作羹湯,會在她練字時靜靜陪伴,可那份好里,總帶著一絲掌控與疏離。蘇晚卿則用冷言冷語武裝自己,他越是溫柔,她越是刺痛他:“蕭徹,你不過是把我當成贖罪的工具,或是報復的籌碼,別裝得情深義重。”
他聞言,眼底的溫柔瞬間冷卻,冷笑一聲:“你倒有自知之明。”
兩人的關系,在溫情與刺痛間反復拉扯。直到花朝節那日,蘇晚卿看到蕭徹與權臣李嵩的女兒并肩而立,言笑晏晏。她心頭一緊,轉身就走,卻被蕭徹追上。
“你去哪?” 他拉住她。
“靖王殿下與李小姐郎才女貌,我怎敢打擾?” 蘇晚卿的語氣帶著譏諷,“想來,殿下是要拿我去換李大人的支持,好鞏固兵權吧?”
蕭徹臉色一沉:“你不懂朝堂兇險,我與她不過是逢場作戲。”
“我不懂?” 蘇晚卿掙脫他的手,“我只懂,你為了權力,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我。”
沒過多久,蘇晚卿趁蕭徹外出,偷偷離開王府。可剛到京城郊外,就被黑衣人包圍 —— 是李嵩的人,他們想抓住她,以此要挾蕭徹。就在她以為必死無疑時,蕭徹策馬趕來,為了護她,后背被砍中一刀,鮮血染紅了銀白鎧甲。
她扶著重傷的蕭徹回到別院,心底的堅冰漸漸松動。可當晚,她在蕭徹的書房里,發現了一封 “密信”:“若擒獲蘇晚卿,可引出蘇家余黨,屆時與李大人里應外合,兵權唾手可得。”
字跡是蕭徹的,卻帶著刻意模仿的痕跡。可蘇晚卿已被仇恨與猜忌沖昏頭腦,她認定蕭徹一直在利用她。恨意蔓延全身,她眼底的光徹底熄滅。
她假意原諒蕭徹,暗中聯系上蘇家余黨。趁著蕭徹部署軍事行動之際,她將他的作戰計劃泄露給李嵩。消息傳出,蕭徹麾下將士損失慘重,死傷過半。
蕭徹得知真相時,正在議事,他猛地掀翻案幾,雙目赤紅地沖進內院,將蘇晚卿拽進地牢。
“你竟真的背叛我!” 他掐著她的下巴,語氣冰冷刺骨,“我拿命護你,你就是這么回報我的?”
蘇晚卿看著他眼底的痛苦,心底掠過一絲不忍,卻依舊硬著心腸:“彼此彼此。你利用我,我背叛你,很公平。”
地牢陰冷潮濕,蘇晚卿受盡折磨,卻在深夜,感覺到有人為她蓋上溫暖的披風,還留下了療傷的藥膏。她知道是蕭徹,卻不肯回頭。
沒過多久,李嵩構陷蕭徹通敵,將他關入天牢,嚴刑拷打。蘇晚卿得知消息,如遭重擊。她瘋了一般動用蘇家余黨的所有力量,劫獄、行賄、尋找證據,不眠不休三日三夜,終于將蕭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逃亡途中,兩人遭遇李嵩的追兵。箭矢如雨,一支羽箭直奔蘇晚卿心口而來,蕭徹毫不猶豫地擋在她身前,箭簇深深刺入他的胸膛。他倒在她懷里,氣息微弱:“我從未想過害你,那封信…… 是假的……”
蘇晚卿抱著他,淚水決堤。原來,她一直都在誤解他。
江南水鄉的小院,成了兩人的避風港。蕭徹傷愈后,向她坦白了一切:“當年蘇家滅門,是李嵩偽造證據,嫁禍蘇家與蕭家。我救你,是因為年少時在元宵燈會上見過你,你追著蝴蝶跑,眼里全是光,我一直記到現在。隱瞞身份,是怕你記恨;囚禁你,是怕你被李嵩所害;與李小姐親近,是為了迷惑他,好找證據為兩家族翻案。”
蘇晚卿聽著,淚水無聲滑落。她知道自己錯得離譜,可那些傷害已經造成,蕭徹麾下將士的鮮血,她無法釋懷;而蕭徹的欺騙與掌控,也在她心上留下了深深的傷痕。
“對不起。” 她哽咽著說。
蕭徹抬手,想撫摸她的臉頰,卻在半空停下,終究是收回了手:“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該用自己的方式強加于你,讓你受了這么多委屈。”
此后,兩人朝夕相處,卻始終隔著一層無形的墻。他們會為了一點小事爭吵,互相揭短,用最傷人的話刺痛對方;可在她生病時,他會徹夜守在床邊,喂藥、擦拭;在他遭遇刺殺時,她會毫不猶豫地擋在他身前。
蘇家余黨勸她與蕭徹決裂,說他是紅顏禍水;蕭徹的部下也勸他放棄她,說她心狠手辣。可他們都知道,心底的那份愛意,早已深入骨髓,即使互相折磨,也舍不得徹底決裂。
半年后,兩人重返京城,聯手扳倒了李嵩。朝堂之上,李嵩的罪證被公之于眾,蘇家與蕭家的冤案得以昭雪。蕭徹被封為攝政王,權傾朝野。
他在漫天霞光中向她求婚,單膝跪地,手中捧著一枚玉佩,正是她當年丟失的那枚:“晚卿,過往種種,皆是我的過錯。余生,我想彌補你,護你一世安穩,你愿意嫁給我嗎?”
蘇晚卿望著他眼中的深情與愧疚,猶豫了。那些傷痕還在,那些折磨還歷歷在目,即使誤會解開,也回不到最初的純粹。她搖了搖頭:“蕭徹,謝謝你為蘇家昭雪,也謝謝你護我這么久。可我們之間,太累了。我想找個地方,過平靜的生活。”
蕭徹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卻沒有強求,只是輕聲說:“好。我不逼你,但若你需要,我永遠都在。”
三年后,江南烏鎮。蘇晚卿開了一家書齋,每日與筆墨為伴,日子過得平靜安穩。而那個權傾天下的攝政王,總會在處理完政務后,喬裝成普通書生,坐在書齋的角落里,點一杯清茶,默默看著她。
她知道他來了,卻從不主動搭話,只是偶爾抬頭,與他相視一笑。沒有過多的言語,卻有著無需言說的默契。
窗外,桃花紛飛。蘇晚卿想起那年寒夜的救贖,想起那些互相傷害的日夜,想起他為她擋下的那支羽箭。他們曾是彼此黑暗中的光,后來卻成了彼此命中的劫,互相折磨,互相糾纏,卻終究舍不得徹底決裂。
或許,這便是他們的宿命。余生漫長,不打擾,不遠離,就這樣隔著一段距離,看著對方安好,便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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