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資料來源:[美] 斯特林·西格雷夫 著:《宋家王朝》,王豐 著:《孔令侃:豪門大少的權力游戲》
1939年深秋,一封來自馬尼拉的加急電報,像一顆重磅炸彈直接轟開了當時中國最有權勢的孔氏家族的大門。
宋靄齡看著電報上那行先斬后奏的文字,氣得當場摔碎了手里的名貴玉鐲,身旁的孔祥熙更是拍著桌子怒罵“孽種”。
誰也沒想到,這個從小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竟然真的把母親的閨蜜、一個大他17歲的風塵女子娶進了門。
01
在民國南京的官場上,孔令侃這個名字,代表著絕對的特權,也代表著絕對的麻煩。
坊間流傳著一句話:“蔣家天下陳家黨,宋氏姐妹孔家財。”
含著這把金湯匙出生的孔令侃,是孔祥熙和宋靄齡的長子,是蔣介石的親外甥。
如果用現在的眼光看,他就是當年全中國最頂級的“國民老公”,但他這個“老公”可不好當,因為他實在太“作”了。
在上海圣約翰大學讀書時,孔令侃就活成了一個傳說。
別的同學擠在四人一間的宿舍里聞腳臭,孔令侃卻霸占了一整間大房。
他嫌學校的地板硬,讓人鋪上了厚厚的波斯地毯;嫌學校的家具土,直接從家里拉來了一套歐式沙發和留聲機。
他的宿舍不像學生寢室,倒像是租界里的豪華酒店套房。
至于吃飯,那就更夸張了。
當同學們排隊在食堂打大鍋飯時,孔家的黑色轎車會準時停在宿舍樓下。
穿著白制服的侍者,提著從高檔飯店訂制的精美菜肴,一路小跑送進孔大少爺的房間。
這種特殊的成長環境,讓孔令侃養成了一種錯覺:規則,就是用來被他打破的。
1936年,孔令侃大學畢業。
為了培養這個長子接班,財政部長孔祥熙可謂煞費苦心,專門在財政部里設立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職位——“特務秘書”。
這個職位聽起來神秘莫測,其實就是給太子爺量身定做的“閑差”。
既有實權,又不用干具體瑣事,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
然而,孔令侃上任沒到一個星期,就把財政部大樓搞得雞飛狗跳。
那天下午,財政部秘書處的走廊里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槍聲:“砰!砰!砰!”
正在辦公的職員們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有刺客闖入,紛紛抱頭鼠竄,有的鉆到了桌子底下,有的去摸電話報警。
就在一片混亂中,秘書處的主任辦公室里卻傳出了一陣放肆的狂笑聲。
大家壯著膽子推開門一看,全都傻了眼。
只見孔令侃穿著筆挺的西裝,手里轉著一把錚亮的左輪手槍,正得意洋洋地吹著槍口的青煙。
而他頭頂的那盞吊燈,燈泡已經被打得粉碎,玻璃渣子落了一地。
“慌什么?”孔令侃瞥了一眼門口驚魂未定的同事們,滿不在乎地把槍拍在桌子上,“辦公室太悶了,我練練槍法,給大伙兒解解悶!”
面對這位爺,誰敢說什么?大家只能陪著笑臉,心里卻在暗暗叫苦:這哪是來上班的,分明是請來了一尊不知什么時候會爆炸的“瘟神”。
這就是20歲的孔令侃。
他擁有一切年輕人夢寐以求的東西:英俊的皮囊、花不完的錢、通天的權力。
但他并不快樂,或者說,他極度空虛。
那些對他投懷送抱的名媛千金,在他眼里不過是矯揉造作的玩偶;那些按部就班的官場晉升,對他來說更是無聊透頂的游戲。
他像一頭被寵壞了的幼獅,在權力的草原上橫沖直撞,急切地尋找著某種能讓他感到刺激、能真正降伏他的獵物。
很快,他的目光就越過了同齡人,投向了一個絕對不該觸碰的禁忌領域,他的家族內部。
02
在財政部玩膩了手槍后,孔令侃又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
作為孔家長子,他的婚姻不僅是私事,更是家族聯姻的政治籌碼。
宋靄齡為此操碎了心,流水席似的往家里領各路名媛千金:陳家的二小姐、張家的三閨女……個個都是家世顯赫、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可孔令侃連正眼都不瞧一下。
“媽,您就把這些庸脂俗粉弄走吧。”孔令侃翹著二郎腿,一邊剝著橘子一邊譏笑,“一個個跟木頭美人似的,說話輕聲細語,看著就累。
我孔令侃要娶的女人,得有味兒!”
宋靄齡氣得直揉太陽穴,她沒想到,兒子口中的“有味兒”,口味竟然那么重。
孔令侃迷上的,是張滿怡。
這個名字在當時的上流社會圈子里并不陌生,但放在孔令侃的求偶名單里,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
張滿怡是誰?她是張樂怡的親妹妹。
那張樂怡又是誰?那是當時叱咤風云的財政部長、孔令侃親舅舅,宋子文的太太!
圖 | 宋子文和張樂怡
![]()
按輩分算,孔令侃得管張滿怡叫一聲“姨”。
更要命的是,這位張滿怡并不是待字閨中的少女,而是一位有夫之婦。
雖然她當時正和丈夫鬧分居,處于感情空窗期,但這身份上的雙重禁忌,足以讓任何正常人望而卻步。
但孔令侃偏偏不是正常人。
在他看來,那些唯唯諾諾的小女生哪比得上張滿怡?張滿怡成熟、風韻猶存,而且帶著一種歷經世事的慵懶感。
這種“禁忌感”反而像興奮劑一樣,刺激著孔令侃那根反叛的神經。
“舅舅的小姨子怎么了?我看上了就是我的。”
孔令侃展開了瘋狂的攻勢,他開著進口跑車帶張滿怡兜風,送昂貴的珠寶,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避諱地勾肩搭背。
張滿怡正處在婚姻不幸的空虛期,面對這位權勢滔天的孔大少爺的生猛追求,很快就半推半就,兩人直接滾到了床上。
床第之間,孔令侃撫摸著張滿怡的長發,壞笑著問:“要是舅舅知道咱倆的事,會不會氣得胡子都翹起來?”
張滿怡也是個大膽的女人,媚眼如絲地回道:“那你就娶我呀,看他們能把你怎么樣。”
一句戲言,孔令侃當真了。
第二天,孔公館的客廳里爆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爭吵。
“我要娶張滿怡。”孔令侃站在客廳中央,通知父母。
“混賬!”一向沉穩的孔祥熙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兒子的鼻子罵道,“她是你有夫之婦的長輩!你要是娶了她,你讓你舅舅的臉往哪擱?
咱們孔宋兩家還要不要做人了?”
就連最溺愛兒子的宋靄齡也坐不住了。
這已經不是胡鬧,這是亂倫,是丑聞!
消息很快傳到了宋子文耳朵里。
這位在民國政壇以強硬著稱的舅舅直接殺到了孔家,還把張樂怡和張滿怡都帶了過來。
原本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批斗會”,宋子文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外甥。
誰知孔令侃根本不買賬。
他冷眼看著一屋子的長輩,突然伸手去拉張滿怡的手,大聲說道:“宋子文,你別跟我擺舅舅的架子!
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我決心要娶誰就娶誰,天王老子也攔不住!”
這一舉動把張滿怡嚇壞了。
她雖然貪圖孔令侃的激情,但她不傻。
在宋子文凌厲的眼神下,她本能地甩開了孔令侃的手,退到了姐姐身后,低著頭不敢出聲。
這一甩,把孔令侃甩醒了。
他看著那個剛才還和自己海誓山盟,此刻卻唯唯諾諾躲藏的女人,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荒謬感。
“好,好得很!”孔令侃冷笑兩聲,眼里的光暗了下去,“原來都是演戲給少爺我看呢。”
在那場鬧劇的最后,宋靄齡強勢介入,把張滿怡送走,斷絕了兩人的一切來往。
孔令侃輸了。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想要什么”這件事上栽跟頭。
這種挫敗感并沒有讓他收斂,反而像是在干柴上潑了一桶油。
“嫌我不懂規矩是吧?嫌我找的人不對是吧?”
孔令侃躺在臥室的大床上,盯著天花板,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冷笑。
“行,那下次我就給你們找個更刺激的。”
03
在孔家,晚飯后的時光通常屬于麻將桌。
這不僅僅是娛樂,更是民國上流社會的社交戰場。
作為女主人,宋靄齡的牌桌上坐著的,非富即貴。
為了擠進這個核心圈子,盛宣懷的七兒子盛升頤可謂煞費苦心。
雖然頂著“盛宣懷之子”的名頭,但盛升頤的日子并不好過。
他是庶出,在那個講究嫡庶尊卑的豪門里,既分不到多少家產,也沒什么話語權。
為了翻身,他把寶全押在了巴結權勢滔天的孔家上。
而他手里最厲害的一張牌,就是他的太太白蘭花。
白蘭花,人如其名,生得膚白如雪,雖然已經年近四十,但歲月似乎對她格外開恩,不僅沒有在她臉上留下滄桑,反而沉淀出一種熟透了的水蜜桃般的韻味。
她出身風塵,曾是歡場上的頭牌。
在那樣的泥潭里摸爬滾打,練就了她一身極其厲害的察言觀色本領。
她能把宋靄齡哄得心花怒放,也能在牌桌上不動聲色地“喂牌”,讓孔夫人贏得舒舒服服。
這天晚上,孔公館的客廳里燈火通明,洗牌聲嘩嘩作響。
“哎喲,宋大姐這手氣,真是擋都擋不住!”白蘭花笑著推倒面前的牌,又一次恰到好處地“點炮”。
宋靄齡笑得合不攏嘴:“就你這張嘴甜,跟你打牌最開心。”
正說著,孔令侃陰沉著臉從樓上下來了。
自從上次鬧了那場“亂倫戀”后,他就在家里橫豎不順眼,像個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
“令侃啊,下來見見你盛伯母。”宋靄齡招呼道。
![]()
孔令侃沒好氣地瞥了一眼。
他對盛升頤這個點頭哈腰的男人沒什么好感,目光順勢滑向了他旁邊的女人。
只這一眼,孔令侃的腳步頓住了。
燈光下,白蘭花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暗紫色旗袍,領口別著一枚溫潤的珍珠胸針。
聽到宋靄齡的介紹,她并沒有像其他貴婦那樣端著架子,也沒有像年輕小姐那樣羞澀躲閃。
她轉過頭,迎著孔令侃那充滿侵略性的目光,微微一笑。
那個笑容里,有對晚輩的慈愛,有對男人的欣賞,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挑逗。
“這就是令侃吧?常聽宋大姐夸你一表人才,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白蘭花的聲音糯糯的,帶著江南女子的軟,卻又不失爽利。
孔令侃的心猛地跳漏了一拍。
閱女無數的他,居然在一個“徐娘半老”的女人面前紅了臉。
之前的張滿怡雖然成熟,但終究是溫室里的花朵,遇到事就縮了。
而眼前的白蘭花,像是一棵柔韌的藤蔓,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從容和風情,是孔令侃從未見過的。
那天晚上,孔令侃破天荒地沒有出去鬼混,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母親身后“觀戰”。
他的眼睛,卻始終粘在白蘭花身上。
白蘭花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她在歡場閱人無數,孔令侃那點眼神變化,她余光一掃就心知肚明。
但她沒有回避,反而玩起了欲擒故縱。
倒茶時,她的指尖“無意”劃過孔令侃的手背;說話時,她眼神流轉,看似在看宋靄齡,余光卻總能鉤住孔令侃。
這一晚,孔令侃仿佛被下了蠱。
他那種畸形的“戀母情結”和對成熟女性的渴望,在白蘭花身上找到了完美的落腳點。
這個女人,既像母親一樣讓他感到安全和包容,又有著母親絕對不可能給予的女性魅力。
散場時,盛升頤滿臉堆笑地帶著妻子告辭。
孔令侃站在門口,看著白蘭花坐進車里。
車窗搖下的瞬間,白蘭花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那一刻,孔令侃知道,自己這回是真的栽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不僅是一場愛情的狩獵,更是一場精心計算的交易。
因為在不遠處的陰影里,盛升頤正透過后視鏡,觀察著孔大少爺那魂不守舍的模樣,心里盤算著一筆驚天的買賣。
04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是不能交易的,包括妻子。
盛升頤很早就看穿了這一點。
那天麻將局散場后,盛升頤敏銳地捕捉到了孔令侃看向自己妻子時那種餓狼般的眼神。
作為一個男人,本能的反應應該是憤怒;但作為一個在家族中備受冷落、急需攀附權貴的“庶子”,盛升頤的第一反應卻是機會來了。
回到家,盛升頤看著卸妝的白蘭花,并沒有質問,反而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孔大少爺今天看你的眼神不一樣,你可得好好把握。”
白蘭花對著鏡子里的丈夫冷笑了一聲:“你這是想把自家老婆往別人床上送?”
盛升頤從身后扶住她的肩膀,聲音低沉:“蘭花,咱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我在盛家沒地位,你在外頭名聲也不好聽。
只要能搭上孔家這條大船,這點犧牲算什么?”
夫妻倆心照不宣,達成了一份無聲的契約。
幾天后,盛升頤主動組局,請孔令侃到家里吃飯。
酒過三巡,盛升頤突然捂著肚子,一臉痛苦地站起來:“哎呀,令侃老弟,真是不好意思,洋行那邊突然有點急事,我得去處理一下。
你和蘭花繼續喝,千萬別客氣,把這兒當自己家!”
說完,他不顧孔令侃的假意挽留,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不僅帶走了司機,還貼心地關上了別墅的大門。
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20出頭的孔令侃和40歲的白蘭花。
空氣中彌漫著酒精和香水的味道。
孔令侃不再掩飾,借著酒勁一把抓住了白蘭花的手:“盛升頤,他不配擁有你。”
白蘭花沒有抽回手,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眼角擠出幾滴淚:“大少爺,我是有夫之婦,又是你母親的閨中好友,咱們這樣……是作孽啊。”
“作孽?”孔令侃被這滴淚徹底點燃了保護欲,“只要你跟了我,我讓你做全上海最風光的女人!盛升頤想要什么?我給就是了!”
那天晚上,孔令侃沒有回家。
圖:青年孔令侃
![]()
第二天,盛升頤不僅沒有發火,反而滿面春風地去了孔祥熙的辦公室。
沒過多久,一紙調令下來了:任命盛升頤為蘇浙皖統稅局局長。
這可是一個掌管江南富庶之地稅收的超級肥差,是個會下金蛋的位置。
盛升頤用一頂綠帽子,換來了他夢寐以求的金飯碗。
他不僅不以為恥,甚至還在公開場合暗示:“令侃老弟那是自己人。”
自此,孔令侃和白蘭花出雙入對,甚至不再避諱外人的目光。
紙終究包不住火。
那些關于“孔大少爺包養母親閨蜜”、“盛升頤賣妻求榮”的流言蜚語,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上海灘,最終傳到了孔祥熙和宋靄齡的耳朵里。
孔公館內,爆發了比上次更猛烈的風暴。
“荒唐!下流!無恥!”孔祥熙把茶杯摔得粉碎,“上次是你舅舅的小姨子,這次是你媽媽的閨蜜!還是個風塵出身的老女人!孔令侃,你是想氣死我嗎?”
宋靄齡也氣得渾身發抖,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引狼入室,那個平時姐姐長姐姐短的白蘭花,竟然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兒子。
“馬上斷了!立刻!馬上!”宋靄齡尖叫道。
但這一次,孔令侃比任何時候都硬氣。
他梗著脖子,冷冷地看著父母:“盛升頤已經同意離婚了,白蘭花現在是自由身,我不偷不搶,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就喜歡她,只有她懂我!”
“混賬東西!”孔祥熙揚起手想打,卻被孔令侃那種亡命徒般的眼神逼退了。
這孩子已經徹底廢了,再在上海待下去,孔家的臉都要被丟光了。
當晚,孔祥熙做出了一個決定:流放。
“把他送去香港。”孔祥熙疲憊地對宋靄齡說,“在那邊給他找點事做,離那個女人遠點。
時間長了,他自然就淡了。”
1938年,孔令侃被強行送上了開往香港的輪船。
但他走的時候,并沒有帶著那種失敗者的沮喪,反而給白蘭花留了一句話:“等我,到了香港,那里就是我的地盤,沒人能管我們。”
孔家父母以為把兒子送走就能斬斷情絲,卻萬萬沒想到,這一送,不僅沒能拆散這對鴛鴦,反而讓脫離了管束的孔令侃,在香港闖出了更大的彌天大禍。
05
1938年,香港,九龍半島的霓虹燈下,潛伏著無數的秘密。
被父母“流放”到這里的孔令侃,并沒有像孔祥熙希望的那樣閉門思過。
相反,脫離了父母視線的他,就像一條入海的蛟龍,徹底放飛了自我。
他在香港半山租下了一棟可以俯瞰維多利亞港的豪宅,辦了一份名為《財政評論》的刊物。
表面上,這是一家正經的財經媒體,背地里,這里卻是孔令侃用來斂財和搜集情報的“獨立王國”。
他在辦公樓的密室里,架設了一部大功率的秘密電臺。
在戰亂年代,私人私設電臺是死罪。
但孔令侃不在乎,他利用這部電臺,繞過國民政府的監管,直接與重慶、上海甚至海外聯系,第一時間獲取黃金、外匯的波動情報,大發國難財。
不僅如此,狂妄的孔令侃為了顯示自己的能耐,甚至開始截獲和分析日軍與英軍的軍事動態。
他覺得自己是“無冕之王”,在香港這塊借來的土地上,依然可以橫行霸道。
但他忘了,香港是英國人的地盤。
1939年夏末的一個深夜,刺耳的警笛聲包圍了孔令侃的住所。
港英政府的政治部特工破門而入。
面對黑洞洞的槍口,正在發報的孔令侃還試圖搬出父親的名頭:“我是孔祥熙的兒子!你們敢動我?”
帶隊的英國警司冷冷一笑:“這里是香港,孔少爺,我們懷疑你涉嫌從事間諜活動,損害大英帝國利益。”
一夜之間,天之驕子淪為階下囚。
消息傳回重慶,孔祥熙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如果孔令侃被坐實了“間諜罪”,不僅孔家要完蛋,連國民政府的外交都要受牽連。
宋靄齡動用了所有的關系,甚至驚動了蔣介石出面與港督交涉。
最終,英國人給了面子,但提出了一個嚴苛的條件:孔令侃必須在48小時內離境,永遠不得返回香港。
孔家父母松了一口氣,立刻安排孔令侃去美國“留學”,船票都買好了,是從香港經馬尼拉開往美國的“柯立芝總統號”。
然而,就在開船前的最后幾個小時,在這個生死攸關的節骨眼上,孔令侃卻瘋了。
他把自己反鎖在酒店房間里,對著前來押送他的家族親信咆哮:“沒有白蘭花,我哪兒都不去!我要是走了,她一個人在國內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親信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大少爺啊,特務都在樓下盯著呢!船馬上就要開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滾!”孔令侃雙眼通紅,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
此時的白蘭花,還在風雨飄搖的上海。
盛升頤已經和她辦完了離婚手續,孔家父母的打壓讓她寸步難行。
她也在猶豫,為了一個比自己小17歲的男人,拋棄一切去異國他鄉流浪,值得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距離“柯立芝總統號”起航只剩下最后兩小時。
48小時前,接到要出國的消息,孔令侃第一時間沖到電報機前,手指顫抖著,敲擊出了那封足以改變兩人命運的絕命電報。
這封電報沒有像往常那樣談情說愛,只有短短一行字,帶著血淋淋的決絕:
“船在港口,我在等你。
若你不來,我就從這維多利亞港跳下去,咱們地獄見。”
電波穿越了千里,送到了上海白蘭花的手中。
香港碼頭上,汽笛聲震耳欲聾。
巨大的郵輪開始噴吐黑煙,水手們正在準備撤掉舷梯。
負責押送孔令侃的人強行架著他往登船口走,孔令侃死死抓住欄桿,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盯著碼頭的入口處。
那里空空蕩蕩,只有幾個搬運工在走動。
“大少爺,死心吧!那個女人不會來的!她那么精明,怎么會來陪你亡命天涯?”親信在他耳邊大喊。
孔令侃不說話,只是死死盯著那個方向,眼里的光一點點暗下去,絕望像潮水一樣淹沒了他。
“收梯!”船長下達了最后的指令。
沉重的舷梯開始緩緩上升,孔令侃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就在舷梯即將完全脫離碼頭的那一瞬間,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等等!那是誰?”
06
碼頭上,一輛黑色的出租車像發瘋的野牛一樣沖破了警戒線,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停在了棧橋邊。
車門推開,一個穿著淡青色旗袍的女人跌跌撞撞地沖了出來。
海風吹亂了她精心盤好的頭發,手里提著的藤箱也被甩在了一邊。
“令侃!”
那一聲呼喊,在嘈雜的汽笛聲中顯得格外尖銳。
船舷邊的孔令侃猛地睜開眼。
圖:左一為孔令侃
![]()
是她!白蘭花!
她真的來了!在這個他即將被流放、前途未卜的時刻,這個精明的女人竟然真的拋下了上海的安穩,選擇陪他跳進這未知的火坑。
“停下!給我停下!”孔令侃像瘋了一樣抓住即將收起的舷梯,沖著船員怒吼,“那是我的未婚妻!誰敢收梯子,我就把他扔進海里!”
船員們被這位“混世魔王”的氣勢嚇住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踩著晃動的舷梯,一步步跑了上來。
當白蘭花氣喘吁吁地站在甲板上時,孔令侃沖上去,一把將她死死勒進懷里。
“你來了……你真的來了……”孔令侃的聲音在顫抖。
白蘭花伏在他的肩頭,眼淚打濕了他昂貴的西裝:“你個瘋子,你說要去地獄,我哪敢讓你一個人去?”
隨著一聲長鳴,巨輪緩緩駛離了維多利亞港。身后的香港越來越遠,前方的太平洋波濤洶涌。
進入頭等艙的豪華套房,關上門,世界終于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孔令侃看著眼前這個為了他風塵仆仆的女人,看著她眼角的細紋和依然風韻猶存的面容,內心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沖動。
他雖然只有20多歲,但他厭倦了家族的擺布,厭倦了做父母手中的提線木偶。
白蘭花的到來,讓他找到了反抗最有力的武器。
“蘭花,”孔令侃握住她的手,眼神熾熱,“我不想等到美國了,我也不會讓你沒名沒分地跟著我。”
“什么意思?”白蘭花愣了一下。
“下一站是菲律賓馬尼拉,
我要在那里娶你!”
孔令侃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要讓生米煮成熟飯,讓老頭子和老太太想賴都賴不掉!”
幾天后,郵輪停靠馬尼拉港。
在這個充滿熱帶風情的異國城市,孔令侃利用孔家的人脈,迅速聯系了當地的一位牧師,包下了最豪華酒店的宴會廳。
沒有父母的高堂,沒有家族的祝福,甚至連像樣的賓客都沒有幾個,大多是船上結識的朋友。
但這場婚禮卻極盡奢華。
孔令侃幾乎買空了馬尼拉所有的鮮花,把宴會廳裝點成了花的海洋。
當40歲的白蘭花穿著潔白的婚紗,挽著23歲的孔令侃走過紅毯時,她有些恍惚。
半生飄零,在風月場里打滾,在豪門里做小伏低,她從未想過,自己這輩子還能有一場屬于自己明媒正娶的婚禮。
宣誓的那一刻,孔令侃比任何時候都認真:“我,孔令侃,娶白蘭花為妻。
不管她是誰,不管她過去怎么樣,從今天起,她只是我孔令侃的太太。”
婚禮結束后,孔令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電報局。
他要給遠在重慶的父母送上一份“大禮”。
電報的內容依然保持著他一貫的囂張風格,既不是請示,也不是商量,而是一份冷冰冰的通知:
“兒已與白蘭花在馬尼拉完婚,特告知,令侃。”
發完電報,孔令侃走出電報局,看著馬尼拉刺眼的陽光,長舒了一口氣。
他知道,這封電報此刻正在跨越海洋,即將把重慶的孔公館炸得底朝天。
但他不在乎了。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誰的兒子,他就是他自己。
而挽著他的白蘭花,心里卻清楚,這場“私奔”只是開始。
真正的考驗,在于到了美國之后,如何面對切斷了經濟來源的孔家,如何把這日子過下去。
但看著身邊這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丈夫,白蘭花笑了。
她賭贏了第一局,接下來的,她也有信心贏下去。
07
那封來自馬尼拉的電報,差點把重慶孔公館的房頂掀翻。
孔祥熙拿著電報的手在抖,嘴唇哆嗦了半天,只罵出一句:“孽種!真是個孽種!這段婚姻要是能撐過半年,我孔字倒著寫!”
在孔家父母看來,這段婚姻集合了所有注定失敗的因素:巨大的年齡差、女方的不堪出身、男方的喜新厭舊。
宋靄齡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等兒子玩膩了被那個女人甩了,哭著回來求家里收拾爛攤子。
然而,當孔令侃帶著新婚妻子抵達美國后,事情的發展卻狠狠打了所有人的臉。
在美國,孔令侃進入哈佛大學攻讀碩士,在這個陌生的國度,離開了家族的直接庇護,也遠離了上海灘的狐朋狗友,40歲的白蘭花展現出了她作為“頂級交際花”的驚人智慧。
她很清楚自己的劣勢:年紀大、不懂英文、出身低。
但她更清楚自己的優勢:她懂人性,尤其是懂孔令侃這個“大男孩”的人性。
她沒有像一般的豪門媳婦那樣唯唯諾諾,也沒有像年輕女孩那樣撒嬌任性。
她把自己活成了孔令侃的“生活秘書”、“心理顧問”和“管家婆”的三位一體。
孔令侃脾氣暴躁,遇到不順心的事就想拔槍。
白蘭花從來不硬勸,她只要遞上一杯熱茶,輕聲細語地幫他分析利弊,幾句話就能把這頭暴怒的獅子捋順毛。
孔令侃以前生活奢靡無度,毫無規劃。
圖:孔令侃和宋美齡
![]()
白蘭花接管了他的生活起居,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
最讓孔祥熙感到震驚的是,那個曾經在上海灘夜夜笙歌、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的兒子,竟然真的收心了。
在美國的花花世界里,孔令侃像是突然轉了性。
他不再出入聲色場所,每天兩點一線,除了學校就是回家陪老婆。
有一次,幾個美國的富二代同學約他去夜總會找樂子,孔令侃擺擺手,一臉正經地說:“不行,我家那個會不高興,我得回去陪她吃飯。”
這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而在“安內”的同時,白蘭花也開始輔助丈夫“攘外”。
當時正值抗戰最艱難的時期,美國成為了國民政府獲取援助和物資的重要大后方。
孔令侃利用孔家的背景,在美國設立辦事處,開始涉足軍火、醫藥、棉紗等緊缺物資的采購與運輸。
這原本是極難協調的工作,涉及到復雜的人際關系和利益糾葛。
不懂英文的白蘭花,雖然不能直接談判,但她教孔令侃如何識人、如何送禮、如何在飯局上察言觀色。
她用她在舊上海練就的那套“和稀泥”和“拉關系”的本事,在幕后為丈夫出謀劃策。
在白蘭花的輔助下,孔令侃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他不僅建立了自己的商業網絡,還源源不斷地將美國的情報和物資發回國內。
一年,兩年,三年過去了。
這段被所有人詛咒的婚姻,不僅沒有破裂,反而像鐵桶一般牢固。
當第一筆巨額匯款和一批急需的盤尼西林從美國運抵重慶時,孔祥熙看著物資清單,沉默了很久。
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這個“孽種”兒子,在美國不僅沒餓死,反而成了孔家在海外最得力的“錢袋子”。
“看來,那個女人還是有點手段的。”宋靄齡看著兒子寄回來的家書,語氣終于軟了下來。
信里,孔令侃字里行間都是對現在生活的滿足,以及對妻子的依賴。
父母的態度開始轉變了。
從最初的斷絕來往,到后來的默認,再到最后,宋靄齡甚至開始主動給白蘭花寄去旗袍料子和補品。
這代表著一種無聲的認可:只要你能管住我兒子,讓他出息,不管你是誰,孔家都認了。
在美國的一棟豪華別墅里,孔令侃看著正在修剪花枝的白蘭花,陽光灑在她已經不再年輕的臉上。
“老婆,”孔令侃走過去,從身后抱住她,“老頭子來信了,說最近這批貨辦得漂亮,夸我長大了。”
白蘭花回過頭,輕輕幫他整理了一下領帶,笑著說:“既然長大了,以后做事就更要穩重,別動不動就耍少爺脾氣。”
孔令侃乖巧地點點頭,像個聽話的小學生。
誰能想到,當年那個要在財政部打燈泡的混世魔王,最終竟然被一個大他17歲的風塵女子,馴化成了一個看起來“像模像樣”的商業精英。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吧。
08
時光是最好的試金石。
當孔令侃和白蘭花的婚姻邁過第十個、第二十個年頭時,就連當初最反對的宋靄齡也不得不閉上了嘴。
在美國和后來的臺灣歲月里,孔令侃身邊再也沒有出現過第二個女人。
那個曾經視女人如衣服的混世魔王,在白蘭花面前,始終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又像個最忠誠的騎士。
然而,這段婚姻并非沒有遺憾。
最大的陰影,來自于子嗣。
白蘭花嫁給孔令侃時已經年過四十,錯過了最佳生育年齡。
婚后多年,她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在那個講究“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舊式豪門里,這簡直是致命的缺陷。
孔家的親戚們開始竊竊私語,甚至有人試探性地給宋靄齡吹風:“令侃還年輕,家大業大總得有人繼承,要不……給他納個妾?或者在外面養一個?”
這種話傳到了孔令侃耳朵里。
如果是當年的他,或許早就動了心思。
但這一次,孔令侃的反應異常激烈。
在一次家庭聚宴上,當著所有長輩的面,孔令侃端著酒杯,把話撂在了桌面上:“我孔令侃這輩子,只要白蘭花一個老婆。
有孩子是命,沒孩子也是命。
誰要是再敢提納妾的事,別怪我不認親戚!”
坐在他身邊的白蘭花,眼眶紅了。
她知道,為了這句話,孔令侃頂住了多大的壓力。
為了給白蘭花安全感,孔令侃做了一件更絕的事。
上世紀80年代,孔令侃斥巨資在香港香爐山買下了一棟豪華別墅,那是他們晚年養老的地方。
在房產證上,他只寫了一個人的名字——白蘭花。
他把自己打拼半生的身家性命,毫無保留地交到了這個女人手里。
他用行動告訴所有人:她不是附庸,她是這個家的主人。
晚年的兩人,定居在美國紐約。
沒有孩子的牽絆,他們反而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每天傍晚,在中央公園的長椅上,人們總能看到一對黃皮膚的老夫婦。
老頭子脾氣依然有點急,有時候會對著報紙上的新聞罵罵咧咧,而那個氣質優雅的老太太總是微笑著拍拍他的手,遞上一杯溫水。
那一刻,沒人知道他們曾是叱咤風云的民國豪門子弟,也沒人知道他們曾經歷過怎樣的驚濤駭浪。
歲月帶走了青春和美貌,卻沉淀下了最醇厚的深情。
最終,白蘭花先走了一步。
失去愛妻的孔令侃,仿佛在一夜之間被抽去了脊梁。
那個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變得沉默寡言。
他拒絕了所有的社交活動,整日守在滿是亡妻照片的房間里發呆。
1992年,76歲的孔令侃在紐約病逝。
彌留之際,身邊的工作人員問他還有什么遺愿或者遺憾。
這位曾經在南京開槍打燈泡、在香港私設電臺、在馬尼拉瘋狂逼婚的“混世魔王”,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光亮。
他望著虛空中的某一點,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在麻將桌上對他回眸一笑的女人。
他吃力地搖了搖頭,嘴角費力地扯出一個笑容:
“這輩子……娶了她,我永不后悔。”
這是他留給人間的最后一句話。
隨著孔令侃的離世,民國“四大家族”的恩怨情仇徹底落下了帷幕。
誰能想到呢?
當年孔家那么多子女,聯姻的聯姻,門當戶對的門當戶對,可最后結局最圓滿、感情最忠貞的,竟然是這個最離經叛道的長子,和他那個“聲名狼藉”的妻子。
這也許就是愛情最荒誕,也最動人的地方。
它不講道理,不問出身,甚至不顧倫理。
它只在兩個靈魂契合的瞬間發生,然后用一生的時間,去對抗世俗的偏見,去證明:
鞋合不合腳,只有腳知道;人對不對,只有心知道。
--end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