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在僑鄉， “她”耀世界

雷潔瓊

“中國舞蹈之母”戴愛蓮

首位美籍華人好萊塢影星黃柳霜

張瑞芬駕駛飛機到美國各地表演為祖國抗戰募捐

中國當代著名粵劇表演藝術家、“紅派”藝術創始人紅線女

李月英在教官指導下進行飛行操作訓練的情形

南僑機工中的“花木蘭”李月美

　　■中國婦女報全媒體記者林志文

　　坐落于廣東省江門市五邑華僑廣場的中國僑都華僑華人博物館（以下簡稱“僑博館”），不僅是國家一級博物館，更藏著五邑華僑跨越百年的家國記憶。館藏的華僑實物有4萬多件（套），包括五邑銀信（僑批）、華僑護照等藏品。固定陳列“根在僑鄉——江門華僑華人歷史陳列”用豐富的史料和展陳，展現了五邑華僑華人艱難而輝煌的創業史和深厚的五邑華僑文化。

　　不久前，中國婦女報全媒體記者參觀了僑博館，展廳的陳列由序廳、結束廳和“遠赴重洋”“拼搏海外”“融通中外”“推翻帝制”“鑄就豐碑”“追求光明”“中華兒女大團結”7個單元組成。觀展過程中，記者發現江門五邑歷史悠久、人文薈萃，從這片土地走出了無數光耀史冊的人物。其中，一批才華橫溢的女性在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作出了重要貢獻，閃耀在各個年代的世界舞臺上。她們是在云端書寫傳奇的女飛行員，是南僑機工中的“當代花木蘭”，是德藝雙馨的藝術家，是桑梓情深的海內外游子……她們以巾幗不讓須眉的勇氣和擔當，為社會進步和現代化建設奮力奔跑，成為一代又一代人的精神榜樣。

　　跟隨講解員的娓娓講述，“僑博館”讓記者走進了一段段跌宕起伏的歷史，見證了一個個優秀的“她”留下的多姿多彩的人生故事。

　　江門“當代花木蘭”

　　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五邑籍華僑華人在海外英勇參戰，為戰爭勝利作出了積極貢獻。

　　“根在僑鄉——江門華僑華人歷史陳列”的南僑機工展區，有一組三張照片格外引人注目，主角是一位面容端莊的女子，穿上制服則英姿颯爽。江門市博物館副館長張一知向記者介紹：“這是江門臺山籍姑娘李月美，有‘當代花木蘭’之美譽，何香凝贊她是‘巾幗英雄’。幾十年后的今天，我們依舊能從她的傳奇故事中感受到江門籍杰出華僑女性的家國情懷、愛國精神！”

　　1918年，李月美出生在馬來西亞檳城一個華僑家庭，父親李榮基是臺山華僑商人。她自幼在當地華僑學校讀書，成績優異，多才多藝。抗戰爆發后，她積極組織同學參加義演，上街募捐物資。

　　當時，被譽為“抗戰生命線”的滇緬公路開通后，急需駕駛人員運送軍需物資，但招募條件僅限男性。得知消息后，李月美狠心剃光頭發，穿上弟弟的衣服，效仿巾幗英雄“花木蘭”，加入南洋華僑機工回國服務團。1939年，她被分配到總部設在貴州的“紅十字會”擔任司機，一直隱瞞身份，和戰友們日夜奔波在滇緬公路上。直到一次不慎翻車事故被送往醫院，李月美的女性身份才被人發現，眾人無不訝異稱奇，贊嘆這名女子的赤誠報國之心。

　　張一知介紹，2025年6月，應臺山市相關部門邀請，李月美的幼子楊善中到訪臺山。其間，他不僅參觀了臺山華僑文化博物館，了解臺山華僑歷史脈絡及文化傳承，還回到了母親的家鄉——都斛鎮競豐橫崗山村。在博物館看到有關母親李月美的介紹時，楊善中駐足良久。他回憶道：“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經常聽到她唱愛國歌曲、抗日歌曲，唱‘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她還跟我說過‘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有學者把南僑機工回國參加抗日戰爭稱為“華僑史上一次人數最為集中、組織最為有序、經歷最悲壯、影響最為深遠的愛國行動”。據統計，南僑機工中有1000多人長眠于祖國西南邊陲，近1000人回到了南洋，還有近1000人留在了國內。從1939年到1942年，他們共搶運軍需物資近50萬噸，運送15000輛汽車及遠征軍約10萬人次。

　　李月美和無數南僑機工用生命守護的滇緬公路，在1942年因日軍進攻緬甸而被切斷。然而，中華民族與同盟國的抗爭意志從未被截斷——一條更艱險、更壯麗的空中通道隨之誕生，這便是跨越世界屋脊的“駝峰航線”。當運輸的戰場從崇山峻嶺間的公路升到飛鳥難越的雪峰之上，另一位江門女兒的身影，出現在這條生死航線的另一端。她便是以仁心守護鋼鐵雄鷹與飛行勇士的“駝峰天使”——黃歡笑。

　　在“駝峰航線”任務中，還有另一位江門籍女性黃歡笑的身影。黃歡笑是江門新會人，畢業于香港護士學校。抗戰爆發后，她排除萬難到達云南前線，在駝峰航線上的機場戰地醫院服務，被稱為“駝峰天使”。

　　2024年10月，黃歡笑的兒子高德敏一行回到家鄉江門，向江門市博物館捐贈珍貴文物。高德敏長期致力于整理和傳播母親的抗戰事跡，撰寫了傳記小說《飛虎月亮花》，并通過參與紀念活動、學術交流等方式，讓更多人了解飛虎隊的歷史和母親“駝峰天使”的故事。

　　在云端書寫“她”傳奇

　　江門是“中國航空之父”馮如的故里。100多年來，馮如文化激勵著一代代江門人向著更高更遠的目標奮進，涌現出一批航空名人。在“根在僑鄉”陳列中，這些航空名人的事跡被一一呈現，其中不乏女性身影，如祖籍臺山的美國飛行員李月英、華裔女飛行員朱美嬌等。

　　據當地媒體報道，李月英出生在美國波特蘭市，祖籍臺山。1932年，20歲的她考入波特蘭航空學校，順利完成飛行培訓并取得飛行員資格。太平洋戰爭爆發后，她加入美國女子航空勤務飛行隊（WomenAirforceServicePilots），被分配到密歇根州的第三航空輸送大隊，負責將新生產的戰斗機飛往港口，送往歐洲和太平洋戰場。截至1944年11月，她和其他6名女飛行員共成功運送超過5000架戰斗機，為戰勝法西斯提供了重要支持。

　　1944年11月23日，李月英執行運送P-63“眼鏡王蛇”戰斗機至蒙大拿州的任務。降落時，一架因電臺故障無法接收塔臺指令的戰機撞上她的飛機，導致兩機墜毀。李月英身受重傷，兩天后搶救無效去世，年僅32歲。

　　在江門恩平，還有一位女性以非凡膽識與精湛技藝，在20世紀的云端書寫下震撼世界的傳奇，她就是張瑞芬，第一位取得美國飛行執照的中國女性。

　　1904年冬，張瑞芬出生于恩平君堂鎮黎塘鄉大興村一個華僑家庭。父親張舜炳沒有被重男輕女的思想束縛，希望女兒在美國廣開眼界，多學技能。為此，他親自教女兒學開車，地點選在了空曠人少的洛杉磯Dycer機場，于是那里成為張瑞芬“夢開始的地方”。抬頭看著天上來去自由的飛機，她萌生一個念頭：“開車不夠，我要開飛機！”得知廣州航空學校以“女子難為飛將軍”為由拒收女生，更讓她堅定信念：“我找不到任何一個理由，為什么中國女性不能像其他人一樣，成為優秀的飛行員？我們能開車，為什么不能開飛機？”此后，張瑞芬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成為首位華人女特技飛行員、首位成功飛越大西洋的中國女性。同時，她也是首位登上美國郵政局紀念首日封的華人，成為世界航空先鋒。

　　1989年，85歲高齡的張瑞芬重返故鄉恩平。家鄉人民以最高禮遇迎接了這位“航空女杰”——廣東航空聯誼會贈予“航空女杰”匾額，《航空女杰》傳記鐫刻其傳奇一生。91歲時，她仍心懷藍天，在教練員陪同下重返駕駛艙，完成了半個小時的飛行。2003年，這位世紀老人安詳離世，但其“莫謂閨中無杰出，一飛直上九重天”的壯志，永遠銘刻在恩平人的記憶中。

　　僑鄉藝術百花齊放

　　1937年，倫敦的霧靄中，一位東方舞者用足尖劃破沉默，舞蹈《警醒》《前進》的鼓點震徹音樂廳，觀眾被中國人民的抗戰意志深深震撼，紛紛慷慨解囊支援中國抗戰。這場義演，是這位舞者以舞蹈為槍，用身體書寫的抗戰檄文。她就是日后被譽為“中國舞蹈之母”的戴愛蓮。

　　在“根在僑鄉”陳列的藝術板塊，多位杰出女藝術家的形象位列其中，包括“中國舞蹈之母”戴愛蓮、“美國女性25美分紀念幣項目”2022年入選者之一的黃柳霜，以及粵劇表演藝術家紅線女。

　　紅線女是江門開平人，生于廣州，中國當代著名粵劇表演藝術家，“紅派”藝術創始人。從藝70多年，她參演過上百部粵劇、百余部電影，曾赴前蘇聯、朝鮮、越南、新加坡、美國、加拿大及港澳地區開展文化交流。她開創了粵劇花旦行當中影響深遠的“紅腔”唱腔流派，并將粵劇推向了世界舞臺。文化部授予其“造型和表演藝術創造研究成果獎”，她還曾榮獲廣東魯迅文藝獎、廣東省藝術節特別獎、粵劇藝術杰出貢獻獎。2009年，榮獲首屆“中國戲劇終身成就獎”。

　　為支持家鄉開平碉樓與村落申報世界文化遺產，年逾八旬的紅線女回到家鄉出謀劃策，助力申遺。她還以家鄉的碉樓為原型創作粵劇《碉樓》，該劇在“第十屆中國藝術節”榮獲“文化劇目獎”。

　　海內外游子情系桑梓

　　據統計，祖籍江門的華僑華人和港澳臺同胞遍布全球145個國家和地區，人數超過530萬。他們勤勞勇敢、誠信友善，向世界展示了中華民族的優秀品格，為住在國（地區）經濟社會發展作出杰出貢獻。他們情系桑梓、不忘故土，在各個歷史時期為祖國發展和家鄉建設建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他們的歷史、風貌、精神和貢獻堪稱世界華僑華人的縮影和榜樣。

　　美國南加州大學社會學碩士、著名的社會學家、法學家、教育家，中國民主促進會創始人之一和卓越領導人雷潔瓊，就是這樣的杰出代表。她的一生，是追求真理、愛國奉獻的一生。

　　雷潔瓊祖籍江門臺山市，她在青少年時期就受新思想熏陶，積極參與五四運動和抗日救國運動。1924年，她赴美留學，1931年獲南加州大學社會學碩士學位后毅然回國，立志以社會學知識服務國家、改造社會。此后，她長期在燕京大學、北京大學等高校任教，畢生致力于教育、婦女與家庭問題研究，撰寫了大量關于婚姻、婦女、兒童等議題的社會學論文，為中國社會學的重建和社會工作專業的奠基與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

　　她始終向往民主進步，積極參與發起中國民主促進會，與中國共產黨風雨同舟、榮辱與共。1949年，她出席全國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參與新中國籌建。新中國成立后，她以強烈的愛國熱忱投身國家建設，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和多黨合作事業傾注全部心力。盡管身兼多重身份，但她曾深情表示：“在我所有的頭銜中，我最喜歡教師這個稱謂。”

　　1995年10月19日，臺山撤縣改市后，雷潔瓊首次回到家鄉視察。時隔多年，臺山的面貌又有了可喜的變化。在參觀由當地華僑捐2300萬元興建的大江中學校園后，她對既亮麗又實用的校園深表贊許，并親筆題寫“大江中學”校名，留下了寶貴的墨跡。

　　2002年8月2日至11日，年近百歲的雷潔瓊再度回到家鄉臺山市大江鎮錦龍村省親。在祖父與父母的遺像前，97歲的她恭敬地三鞠躬，表達自己對先輩的深切緬懷。她還視察了臺山西湖投資示范區、大江鎮的工業區，游覽文化廣場、步行街及市區市容，并會見從海外歸來的鄉親鄺文熾、雷為有。此次重歸故里，她專程重返題寫校名的大江中學，與師生合影留念，勉勵學校多育英才。

　　“江門籍女性的家國故事、婦女海外奮斗史中所蘊含的精神力量深深影響著后人，塑造著僑鄉的價值觀念和精神基因。”江門市婦聯主席顏海娜告訴記者，在一個個感人至深的家國故事中，我們感受到了僑鄉人民愛國愛家鄉的深深家國情懷，感受到了她們關心國家民族命運的實際行動。她表示，“未來，我們要更好地傳播僑鄉婦女海外奮斗史，將家國情懷培育融入家庭、家教、家風建設，講好僑鄉婦女故事，講好中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