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時,我踩著余暉匆匆趕回公司,推開玻璃門的剎那,目光撞見桌案上兩盒素雅的禮品,心頭猛地一震。同事輕聲說:“海平老師,您的盲人學生恩施等了您三個多小時,眼睛看不見,一直由先生陪著,臨走前反復叮囑要把東西交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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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視線瞬間模糊。恩施,這個名字像一粒溫潤的珍珠,嵌在我記憶的深海里。她是我眾多盲人學生中的一位,命運奪走了他凝視世界的權利,卻從未熄滅他生命里的光。我深知她生活的不易——僅憑觸覺與聽覺丈量人間,卻要撐起一個家庭的生計,贍養親人、撫育孩子。可每次相見,她臉上總帶著溫和的笑意,言談間滿是對生活的熱忱,而這份底氣,來自她身邊那位始終不離不棄的先生。那位樸實的男人,用雙手為妻子撐起一片無雨的天空,細致照料她的日常,耐心陪伴她的學習,這份相濡以沫的深情,讓我時常感念:世間最珍貴的救贖,莫過于有人愿為你在黑暗中點亮一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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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摸著恩施送來的禮品,指尖傳來的溫度仿佛穿透了歲月。多年來,我先后免費教過七八十位盲人學生,他們循著傳統文化的微光而來,在天干地支的節律中觸摸天地,在六十四卦的推演中感悟哲理,在二十四節氣與七十二候的流轉中體察自然。他們看不見課本上的文字,便用指尖摩挲盲文,用耳朵銘記教誨,用心靈鐫刻智慧。那些常人輕易就能掌握的知識,他們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背誦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時,他們會在手指上反復刻畫;記憶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時,他們會用繩結標記順序;理解《易經》卦象的變易、不易、簡易之道時,他們會在腦海中無數次推演卦辭的深意。
歐陽便是其中最鮮活的例證。這個倔強的盲人青年,從傳統智慧中汲取力量,不僅練就了精湛的按摩技藝,緩解了無數患者的疾苦,更深耕中醫與傳統文化,將所學融會貫通。如今的他,不僅創辦了自己的公司,還涉足養殖、蜂蜜釀造與農業種植,用雙手在黑暗中開辟出一片繁花似錦的天地。而恩施,同樣在困境中綻放著生命的韌性,她認真生活、努力打拼,用樂觀與堅韌對抗命運的不公,這份精神,早已超越了身體的局限。
每次想起這些學生,我的心中總是交織著欣慰與心疼。欣慰的是,他們沒有被命運的重擊擊垮,反而以“身殘志不殘”的傲骨,活成了照亮他人的光;心疼的是,他們在求學與生活中遭遇的重重阻礙,那些我們習以為常的光明,對他們而言卻是遙不可及的奢望。可他們從未抱怨,從未沉淪,反而比許多健全人更懂得珍惜、更懂得堅持。反觀當下,不少健全人正值壯年,卻早已失去了奮斗的激情,眼睛看得見世間的繁華,心靈卻陷入了無邊的荒蕪,如同行尸走肉般消磨時光。而我的盲人學生們,眼睛雖看不見,心卻如皓月般澄澈,如明鏡般通透,他們用心靈“看見”了生命的本質,用行動詮釋了“修行即修心”的真諦。
記得有一次講課,當我講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時,恩施坐在臺下,微微側著頭,手指輕輕敲擊桌面,臉上滿是專注與向往。那一刻,在場的許多學員都被深深觸動,紛紛表示愿意為她奔走,希望能幫她重見光明。這份善意,如春日細雨,滋潤著每個人的心田。
如今,我常常在心中祈愿:愿蒼天眷顧好人,讓善良的人都能被世界溫柔以待;愿醫學精進,讓天下所有失明的人都能重見光明,遠離疾苦;愿我的學生們,都能憑借一身本領安身立命,守護好自己的家庭,在人生的道路上收獲滿滿的幸福與安寧。
其實,我的學生們何嘗不是我的老師?他們用堅韌教會我何為生命的力量,用純粹教會我何為心靈的修行。他們看不見眼前的路,卻始終向著光明前行;他們身處黑暗,卻活成了最耀眼的光。愿這盞心燈,能照亮更多人的前路,讓世間少一份疾苦,多一份溫暖;少一份頹廢,多一份奮進。愿我們都能以心為眼,看見生命的美好,活出人生的精彩。
海平 恭寫于昆明欣都龍城1棟商務樓27層云南海平民俗文化傳承中心。
本文由《海平說》專欄特約嘉賓
云南海平民俗文化傳承中心院長
非遺文化傳承人
上海交大老子書院昆明分院院長海平先生撰文
云南廣播電視臺全媒體節目《人物至》全網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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