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時代，如何培養孩子？

內容來源：本文摘編自鄭毓煌直播訪談。

分享嘉賓：鄭毓煌：清華大學營銷系首任博士項目主任，哥倫比亞大學博士，MIT&藤校爸爸，《創造力》等暢銷書作者。彭凱平：中國積極心理學發起人，清華大學心理學教授，《生活中的情緒心理學》等暢銷書作者。

責編| 柒排版| 拾零

第 9305篇深度好文：5697字 | 15 分鐘閱讀

思維方式

筆記君說：

AI正在重塑教育，也重塑著成才路徑。

越是智能技術席卷各行各業，家長越需要思考：

孩子，未來靠什么立足？

本問從營銷學與心理學雙重視角，

厘清焦慮，找到方法，

為AI時代的科學教養指明一條清醒之路。

一、AI無法替代的底層能力

1.人類優勢在于“無中生有”的創造力

在人工智能深度滲透生活的當下，人類的行為、需求、心理狀態乃至注意力與欲望，都在被算法潛移默化地設計和控制。

這一變革引發了全社會對教育的深層思考：當傳統職業面臨被AI替代的風險，當“工作被取代”成為普遍擔憂，孩子應具備哪些核心能力才能在未來立足？

鄭毓煌以市場信號為切入點，指出英偉達超越蘋果、微軟成為市值榜首的現象，標志著人工智能時代已全面到來——英偉達憑借芯片的暢銷與盈利增長，印證了AI技術的商業化爆發。

他分享了親身經歷：為駕駛技術欠佳的妻子購置特斯拉并訂閱FSD（完全自動駕駛）功能后，發現擁有20多年駕齡的自己，駕駛技術竟不及始終保持專注、無人工疏忽的自動駕駛系統。

這一案例直觀展現了AI在特定領域的優勢，而百度蘿卜快跑、武漢與北京亦莊的自動駕駛出租車落地，更說明傳統行業的變革已不可逆轉，未來司機等職業可能大幅縮減。

面對這一趨勢，鄭毓煌強調，消極抵抗徒勞無益，人類唯有主動擁抱人工智能，成為其主人而非奴隸——當AI成為智能助理時，生活將更從容高效；反之則可能被時代淘汰。

而實現這一目標的核心，在于培養AI無法替代的能力，其中最關鍵的便是創造力。

彭凱平深表認同，他從心理學角度補充：AI本質是基于經驗導向的機器學習，整合了人類過往所有經驗，而人類的核心優勢在于能產生無中生有、毫無過往數據支撐的突發奇想，這正是創造力的核心，也是人類迄今為止所有偉大成就的源泉——從照明燈光、直播設備到手機、飛機，這些原本不存在的事物，皆源于人類的創造。

值得注意的是，人類大腦的運算能力存在天然局限。

心理學中的“七加減二”原則揭示，人類同時處理的語義單位通常不超過九個，多數情況下僅能聚焦三到四個；而下國際象棋時，人類最多預判三步走勢，AI卻能瞬間推演無數步。

但運算能力的差距，恰恰凸顯了創造力的不可替代性——AI只能對過去的優秀經驗和想法進行重新演繹，永遠無法完成真正的“創造”。

2.打破環境束縛，激活創造力潛能

鄭毓煌指出，創造力是當下中國社會較為缺乏的能力，這與傳統教育體制的短板密切相關：我國教育在數學基礎教育、學科知識體系構建上優勢明顯，但卻不鼓勵求異、求新、求變，更傾向于培養“聽話”的學生。

而培養創造力，不能坐等教育體制改革——體制變革是龐大工程，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而孩子的成長轉瞬即逝，家長必須主動為孩子營造良好的成長環境。

大量學術研究表明，環境對創造力的激發或抑制作用顯著。鄭毓煌帶領博士生在福建寧德一所中學開展的實驗頗具代表性：他們將數千名學生隨機分為兩組，一組穿校服，一組不穿校服，一段時間后對調，隨后測試創造力。

結果一致顯示：只要穿上校服，學生的創造力就會顯著下降。這一結論對實行軍事化管理的超級中學具有重要警示意義——統一思維、統一行為的管理模式，容易抑制創造力的萌芽。

另一項研究則顛覆了傳統認知：環境適度雜亂反而能提升創造力。鄭毓煌通過實驗驗證，將樣本隨機分為兩組，分別置于整潔環境與雜亂環境中完成創造力測試，兩組得分存在顯著差異。

愛因斯坦以雜亂著稱的辦公室，正是這一結論的典型例證。他解釋，這種現象存在雙重原因：一是有創造力的人不愿花費時間在收拾瑣事上，擔心精力浪費；二是雜亂環境本身具備激發創造力的特殊屬性。

這給家長的啟示是：不必強求孩子將房間收拾得一塵不染，適度的雜亂反而能為創造力提供生長空間。

3.創造力特質識別與提升

鄭毓煌通過研究和觀察發現，具備創造力的孩子，往往有著不循規蹈矩、敢于特立獨行、不太“聽話”的特質。

他坦誠地分享了自己的育兒經歷：“我女兒高中畢業時突然將頭發染成金黃色，我起初難以接受，勸說女兒染回黑發，沒想到第二個月女兒又將頭發染成了銀色。”

后來他逐漸意識到：“18歲的孩子正處于愛美的階段，這種敢于求異求新的表現，正是創造力的潛質，家長應予以鼓勵而非強行打壓。”

他特別提醒，有些家長因孩子行為不符合預期而采取體罰等強硬方式，會對孩子造成不可逆的傷害，扼殺其創新潛力。

跨文化、跨區域的交流體驗，是提升創造力的重要途徑。

鄭毓煌指出，有在多個國家旅游或生活經歷的人，創造力會顯著更高；甚至有研究表明，與外國人談戀愛也能提升創造力——即便不具備這樣的條件，多與不同省份、不同民族的人交流互動，也能達到類似效果，不僅能提升創造力，從基因角度來看，后代的基因多樣性也會更優。

彭凱平的研究也印證了這一觀點。他與菲利普?特拉克、湯米?特德夫共同開展的研究發現，以色列輪值人員在不同國家輪值三年后，創造力和發散性思維明顯優于長期待在同一單位、同一環境的人，這項研究還獲得了美國管理學院當年的最佳論文獎。

這與中國古人“行萬里路，讀萬卷書”的智慧不謀而合，見多識廣才能打破認知局限，為創新提供豐沃土壤。

神經科學的研究為創造力培養提供了新的視角。哈佛大學四位學者2008年發現的“默認模式神經網絡”顯示，當人什么都不做時，大腦這一網絡反而異常活躍，就像閑置的筆記本電腦仍會消耗少量電能。

這種“無所事事”的狀態，實則是大腦在默默規劃未來、建立新的神經元連接、反思自我，而這些正是創造力產生的重要基礎。

因此，鄭毓煌建議家長，至少給孩子留半天“空白時間”，不安排任何培訓課程，讓孩子自由閱讀、放空或單純享受親子時光，這種適度的閑暇對成長至關重要。

另一個容易產生靈感的場景是洗澡。哥倫比亞大學威廉?達根教授的研究表明，沖澡時（而非泡浴缸，避免看手機干擾），大腦完全放空、心情放松，往往會突然涌現創造性想法，這也是阿基米德發現浮力定理的經典場景。

彭凱平補充，這與心理學家米哈伊提出的“心流體驗”密切相關——當人沉浸在某件事情中，達到物我兩忘、酣暢淋漓的狀態時，最容易產生創造力的涌現。

無論是孩子拼樂高、畫畫，還是成年人專注寫作、朗誦，這種忘我的投入感，都是創造力的重要滋養。

二、不止于創造力的多元能力素養

1.自控力：抵抗誘惑，守住邊界

自控力是人類不可或缺的核心能力，尤其在手機、電子游戲等誘惑遍布的當下。

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中國人平均每天使用手機的時間高達7.6小時——幾乎占據了工作、睡眠之外的絕大部分時間，過度使用不僅影響身體健康，還會導致“信息繭房”，讓人喪失對世界客觀多元的認知，淪為算法的奴隸。

培養孩子的自控力，不能采用粗暴的沒收手機等方式，否則可能引發孩子情緒失控甚至極端事件。

鄭毓煌提出“Work Hard,Play Hard”（努力奮斗，盡情享樂）策略：家長應與孩子共同建立規則，當孩子付出足夠努力、取得相應成績后，可獲得放松娛樂的時間；若未完成既定目標，則暫時失去娛樂資格。

他還分享了學霸經驗：周一到周五手機由父母代為保管，周六周日在家長監督下暢快使用，既能保證學習專注度，又能滿足娛樂需求。

此外，國外相關立法也值得借鑒，美國馬薩諸塞州規定，K12階段學生的電子設備需存放在儲物柜中，不得在課堂使用，從制度上減少干擾。

2.自驅力：激發內在動力，擺脫“躺平”

自驅力作為個體主動確立目標并持續為之奮斗的內在動力，是克服“躺平”心態的關鍵因素。

鄭毓煌分析認為，部分青少年缺乏進取心的主要原因在于生活條件的優渥使其失去改變現狀的動力，同時缺乏與優秀典范接觸的機會，難以形成明確的人生目標。

因此，他建議家長應當引導子女走出舒適區，拓展視野，特別要通過接觸杰出人士來發揮榜樣示范作用，從而激發青少年的目標意識。

在實踐層面，鄭毓煌分享了教育實踐中的典型案例。在其組織的研學活動中，特邀罹患成骨不全癥（俗稱“瓷娃娃癥”）的劉大銘先生進行經驗分享。

盡管他身高僅1.2米，體重20公斤，并經歷十余次手術治療，但仍在學術和事業上取得卓越成就。每次演講結束后，參與者普遍反映深受觸動，認識到自身沒有理由不努力奮斗。

此外，鄭毓煌提出可通過讓青少年體驗24小時長途客運、參觀清晨勞務市場等方式，使其直觀了解社會不同群體的生存狀況，從而珍惜現有學習條件，主動規劃人生發展。

3.多元能力體系的構建

在創造力、自控力與自驅力之外，鄭毓煌與彭凱平共同指出，構建多元能力體系對青少年全面發展具有關鍵意義。

溝通能力被視為該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鄭毓煌強調，口頭表達與文字表達能力，以及有效說服他人、實現順暢交流的能力，均屬于溝通能力的核心范疇。

他特別指出，傳統教育中常被貼上“油嘴滑舌”標簽的某些特質，實則構成了職場與生活中的核心競爭力。

團隊協作能力同樣被列為不可或缺的素養。鄭毓煌通過跨文化比較分析指出，人類文明的進步本質上依托于合作機制，絕大多數重大成就都是協作的產物。

相較于猶太人“一人建加油站，他人配套開小店”的生態化協作模式，中國社會往往陷入“跟風競爭”的惡性循環。他以“重復建設加油站繼而陷入低價競爭”的比喻，說明這種模式本質上反映了創新能力的不足。

在信息爆炸時代，批判性思維的重要性尤為凸顯。鄭毓煌指出，培養青少年不盲從、不人云亦云的理性思維至關重要。

他進一步分析，由于中國教育體系缺乏系統的邏輯學課程訓練，導致公眾普遍存在將相關關系誤判為因果關系的認知偏差，極易受到錯誤信息的誤導。

彭凱平則著重強調了同理心的當代價值。他援引斯蒂芬·平克在《人性中的善良天使》中的理論框架，將自我控制、積極行動、智慧創造與同理心共同列為人類核心能力體系。

他指出，在人工智能時代，同理心作為促使個體學會換位思考、深度理解他人需求的情感素養，其獨特性與不可替代性愈發彰顯。

三、家庭教育實踐方法

教育體制的變革無法一蹴而就，家庭環境的營造與家長的引導角色變得尤為關鍵。

鄭毓煌與彭凱平指出，家長需在引導子女適應現有教育規則的同時，著力培養其面向未來的核心能力，履行作為孩子第一任老師的重要責任。

1.營造支持型家庭環境，從自由表達到高質量陪伴

家庭作為孩子成長的首要場所，其環境氛圍直接影響著孩子的能力發展與人格塑造。鄭毓煌強調，家庭應當成為孩子自由表達觀點的安全空間，避免輕易否定或反駁其想法。

他分享了自己的育兒實踐：與兩位鄰居（其中包括一位哈佛大學教授）共同組建家庭讀書會，三個家庭的孩子每周聚會，自主決定分享內容與形式，并需制作PPT進行演講。這一過程在無需額外花費的前提下，同步培養了孩子的自控力與創造力。

在親子互動方面，鄭毓煌認為，高質量的親子時光并非簡單陪伴，而是深度互動。

他建議家長與孩子一起旅行時，應避免各自刷手機，而要多交流見聞；共同參與體育活動時，家長可適當“示弱”，讓孩子通過努力獲得勝利，從而增強其成就感。

此外，他建議制定明確的家庭規則，例如用餐時所有人將手機放在一旁，交流時雙方專注傾聽，以此減少干擾，促進情感溝通。

2.樹立成長型榜樣，從行為示范到心態引領

斯坦福大學的研究表明，農村與城市孩子的發展差距，主要源于父母陪伴質量的差異。鄭毓煌與彭凱平均強調，家長的模范作用對子女成長至關重要。

彭凱平習慣于清晨五點開始寫作，鄭毓煌則常年堅持六點起床創作，晚上繼續深耕學術。孩子長期目睹父母的勤奮與自律，自然會內化為自身努力的動力。

除了行為示范，兩位學者認為家長還應坦誠面對自身不足。當孩子提出不懂的問題時，家長可直接表示“這個問題我也不懂，需要去查資料學習”，以此傳遞終身學習的理念。

同時，分享自己在工作與學習中遇到的困難及堅持的過程，能幫助孩子理解努力的本質，而非僅僅關注成績結果。

3.引導深層成就動機，從認知焦慮到幸福賦能

針對青少年沉迷奶茶、電子游戲等短期快感的現象，鄭毓煌指出，引導孩子體驗持續努力后獲得的深層成就感至關重要。

他曾親見某縣城中學五千名學生聽完演講后涌向奶茶店，而當地數十家奶茶店中竟無一家書店，這一現象引發他深刻憂慮。

他建議家長幫助孩子遠離短期快感，引導他們靜心閱讀，體驗沉浸三小時讀書后“我能做到”的成就感。彭凱平將這種體驗稱為“內啡肽體驗”，即通過努力兌現承諾、實現目標后獲得的深層愉悅。

在探討教育問題的同時，兩位學者也關注到當前社會的普遍焦慮。

彭凱平分析，幸福感未能隨經濟發展同步提升的原因包括：需求多元化、身體活動不足、社交媒體加劇攀比，以及社會關系淡漠等。

鄭毓煌補充指出，住房、醫療、教育等社會保障體系的不完善，使許多人缺乏安全感，甚至將“掙錢”視為唯一信仰。

然而，根據“金錢與幸福的拐點理論”，當年收入超過約25萬元人民幣后，金錢與幸福感便不再正相關，甚至可能衍生其他煩惱。

面對人工智能時代的挑戰，鄭毓煌與彭凱平指出，孩子能否從容應對未來，關鍵在于是否具備AI難以替代的核心能力——創造力、自控力、共情力、批判性思維等。

鄭毓煌強調，教育的本質不是培養“聽話”的孩子，而是激發其內在潛能，讓他們敢于夢想并勇于追夢。

彭凱平則指出，幸福是一種需要學習的能力，積極是一種需要修煉的心態。

每位個體都擁有獨特的成長路徑與發展方向。只要家長保持積極心態，掌握科學方法，幫助孩子構建多元核心能力，他們必將在人工智能時代活出屬于自己的精彩。

“敢于夢想，努力實現”，這不僅是對下一代的期許，也是每個家庭在時代浪潮中共同前行的信念。

*文章為作者們的獨立觀點，不代表筆記俠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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