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中年有感
槐根蟻穴豈知饑,萬古虛空一蛻遺。
海市樓成云散后,桃源舟失月明時。
捫天已覺羲和老,斫地空聞宋玉遲。
獨抱焦桐燃爨下,九霄環佩本無詩。
這首七律以密集的意象群構建起中年的精神圖景,在虛實交織的敘事中完成對生命本質的哲學叩問。詩人通過多重藝術手法的疊加運用,將個體生命體驗升華為具有普遍意義的生命寓言。
首聯以"槐根蟻穴"的實象起筆,將人生具象化為蟲豸在樹根下的覓食活動,與"萬古虛空"的宏大虛境形成強烈反差。這種微觀與宏觀的并置,既強化了生存的荒誕感,又暗喻著人類在時間長河中的渺小。蟬蛻意象的介入,使物理空間的生存困境自然過渡到精神層面的生命輪回,為全詩奠定存在主義基調。
頷聯"海市樓成云散后"與"桃源舟失月明時"構成工整的反對,將兩個經典意象置于時間維度中進行解構。海市蜃樓的幻滅與桃花源的不可復得,既是具體的人生際遇隱喻,又暗含對理想主義的精神祛魅。云散月明的自然景象作為現實層面的實寫,與虛幻的樓閣桃源形成鏡像關系,揭示出美好事物必經消逝過程的永恒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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頸聯轉以神話意象展開時空對話。"羲和老"的天文觀測與"宋玉遲"的歷史回響,在"捫天""斫地"的身體動作中達成天地人的三維呼應。詩人將太陽神衰老的傳說與楚辭悲歌并置,通過夸張的肢體語言(捫天/斫地)將抽象的時間感知轉化為具象的生命體驗,形成跨越古今的悲愴共鳴。
尾聯"焦桐爨下"的典故化用與"九霄環佩"的意象突轉,構成全詩最精妙的雙重隱喻。被棄置的良材與失傳的古琴,既是詩人自況的藝術表達,又暗喻著真知灼見常被埋沒的現實困境。末句"本無詩"的頓悟式宣言,在否定詩歌價值的同時完成了對創作本質的終極思考,使全詩在虛無中抵達空靈的審美境界。
詩人通過虛實相生的意象組合、古今對話的時間結構和層層遞進的哲思架構,在八句五十余字的有限空間里,構建起關于生命存在、理想追尋與藝術本質的多維思考場域。這種以具象承載抽象、以個人映射普遍的創作手法,使作品超越了單純的中年感慨,升華為具有永恒意味的生命啟示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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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律·秋日醉吟
山瓢飲盡尚堪饑,楚佩湘弦亦可遺。
木葉下時江雁到,菊花開日酒杯時。
逃禪未必心猶壯,作賦誰云興已遲。
獨抱焦桐向煙靄,自吟還有故人詩。
這首七律以秋日醉吟為骨,虛實相生為翼,在醉態朦朧中勾勒出一幅超然物外的精神圖景。詩人巧妙運用多重藝術手法,將現實的困頓與精神的自由編織成一幅充滿張力的秋日畫卷。
首聯以"山瓢飲盡尚堪饑"的實寫開篇,描繪了醉后仍存饑餓感的真實生理狀態,與"楚佩湘弦亦可遺"的虛筆形成鮮明對比。佩玉鳴弦本是文人雅士的精神寄托,詩人卻以"亦可遺"的決絕態度將其拋卻,這種物質與精神的雙重舍棄,在醉眼朦朧中獲得了超脫世俗的合理性。山瓢與楚佩的意象碰撞,將現實窘迫與精神高潔并置,奠定了全詩在矛盾中尋求平衡的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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頷聯轉入秋日實景的工筆描繪:"木葉下時江雁到,菊花開日酒杯時"。飄落的木葉與南飛的大雁構成時序更迭的自然圖景,綻放的菊花與舉起的酒杯形成物我交融的人文景觀。詩人以"時"字巧妙勾連,使自然節律與人生節奏達成完美共振。這兩句看似純粹的寫景,實則暗藏玄機:木葉菊花是眼前實景,江雁酒杯卻承載著"鴻雁傳書""白衣送酒"的文化記憶,在實景中滲透著虛寫的文化意蘊。
頸聯筆鋒陡轉,進入精神層面的自我叩問。"逃禪未必心猶壯"中的"逃禪"既可實指遠離佛禪,亦可虛喻逃避現實;"作賦誰云興已遲"則以反問語氣,將宋玉悲秋的傳統命題翻轉出新意。詩人通過"未必""誰云"的辯證思考,在醉態中保持清醒的精神自省,使虛寫的心緒與實寫的醉態形成微妙的平衡。
尾聯"獨抱焦桐向煙靄,自吟還有故人詩"收束全篇,將現實孤獨與精神共鳴熔鑄為一體。焦桐是蔡邕識良材的典故,煙靄是眼前實景,而"故人詩"則是虛寫的文化傳承。詩人懷抱焦桐獨對煙靄的實寫畫面,與心中默誦故人詩篇的虛寫意境相互映照,在孤獨中見堅守,在醉意中顯清醒。
詩人通過醉態視角的虛實轉換、秋日意象的文化編碼和典故的現代性轉化,構建起一個既真實又超脫的精神世界。在木葉飄零的秋日里,醉眼觀照下的現實窘迫與精神自由達成了和解,最終在焦桐與故人詩的共鳴中,完成了對生命價值的詩意確認。這種虛實相生的藝術手法,使秋日醉吟超越了單純的即景抒懷,升華為對文人精神家園的深情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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