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 曾有為
來源 | 品牌觀察官(ID:pinpaigcg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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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當昔日永晝的賭場沉入暗面,英皇也不得不翻開一張新的內部牌局。
2006年開業那天,英皇宮殿幾乎集齊了香港娛樂圈的半壁江山。
成龍、張學友并肩而立,為這座新興賭場剪彩道賀;旗下藝人傾巢而出,登臺獻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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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大堂內,78塊足一公斤的黃金鋪就而成的大道在鎂光燈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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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金輝、流量與話題——英皇宮殿從誕生之初,就注定不是澳門眾多賭場中的普通一員,而是那一代衛星賭場局里的絕對主角。
誰曾想,十九年之后,這家曾經星味最濃的賭場,卻赫然出現在澳門博彩監察協調局公布的“衛星娛樂場關停名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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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麗堂皇的英皇宮殿并非獨自退場,它的命運早已被編織進澳門博彩業結構變遷的更大敘事中。
外表看是黃金賭場的落幕,真正走到盡頭的,是支撐它存在近二十年的借牌運作盈利模型。
英皇宮殿的關停,不過是這場集體謝幕中熄滅的其中一盞燈。
在市場重整與產業重塑的雙重沖擊之下,一代衛星娛樂場正集體走向歷史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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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洗牌
從英皇看一代衛星場的老去與消亡
這套依托“借牌經營”的模式之所以能在過去立得住腳,得益于澳門博彩業高速擴張的時代機遇。
澳門的賭牌資源可謂極其稀缺,截至今日,僅有6家博企真正取得為期十年的經營牌照,外部資本幾乎都是苦無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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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牌照難覓,大批想入局博彩業的投資方只能借用承批公司的牌照開場子,“衛星場”模式便是在這樣的制度夾縫中快速生長起來。
根據英皇娛樂酒店2025財年報告,其博彩收入中,大眾賭桌貢獻約4.86億港元,占總博彩收入的九成以上;而角子機收入僅約1980萬港元,占比不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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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英皇宮殿的核心盈利始終依賴于賭桌業務。
這種業務結構在當年極具優勢:
無需經歷繁瑣的審批流程,也不必承擔巨大的前期投入,只需掛靠持牌公司的賭牌,即可依據協議參與賭桌收入分成。
收益高、回籠還快——這也正是衛星場模式最典型的套利結構。
然而,結構性的紅利終有期限,任何依賴制度優勢的商業模式,都難以穿越周期的考驗。
市場的判決,遠比政策的公文來得更早、也更無情。
這第一刀,便是貴賓廳體系的崩塌,它直接抽走了衛星場的利潤“主心骨”。
近年來,澳門博彩業的貴賓廳業務遭遇了斷崖式下滑。
根據澳門博彩監察協調局2016–2021年毛收入數據,貴賓百家樂(即貴賓廳)收入從2018年的約1660億澳門元,跌至2021年的約284億澳門元,三年間跌幅超過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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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在行業總收入中的占比,也從高峰時的近六成大幅萎縮。同時,與之配套的博彩中介數量從幾百家急劇收縮至幾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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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衛星場近一半的利潤來源于中介引薦的大額玩家及其高額下注。隨著“大客業務”體系在短短幾年內幾近瓦解,衛星場最具含金量的利潤來源也隨之蒸發。
緊隨其后的第二刀,是賭桌資源的持續撤離,這也一舉切斷了衛星場的營收“命脈”。
這一點在英皇宮殿的營收表現中體現得尤為明顯。
根據其2024財年報告,集團雖錄得約6283萬港元的綜合收益,但主營的博彩與酒店業務利潤結構已顯疲態;經營利潤僅約3540萬港元,在博彩成本持續上升的背景下,已逼近盈虧平衡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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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2025財年,結構性壓力全面爆發——集團凈虧損高達2.48億港元,由盈轉虧,虧損規模較上年擴大逾3億港元。
據多家媒體報道,停業前夕,英皇宮殿的賭桌已被承批公司陸續撤走,博彩區主要靠少量角子機維持運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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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澳門整體的角子機業務恢復速度明顯快于賭桌,但對英皇這類“九成收入靠賭桌,角子機僅能撈點邊角油水”的舊區衛星場而言,無論是客單價還是周轉率,都不足以彌補賭桌流失所帶來的收入斷層。
運營收益迅速下滑,最終體現為財報中的巨額虧損。
當賴以生存的根基逐漸動搖,衛星場不得不將目光轉向普通游客的“中場業務”以尋求生機。
可“第三刀”卻如攔路虎般橫亙在前——那便是中場業務在虹吸效應下的突圍困境。
路氹城的綜合度假服務宛如一張張龐大的生態巨網,在金光大道不足一平方公里的狹小街區里,密集布局了十余個具備國際水準的旅游度假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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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依托酒店、演藝、零售與會展等全鏈路生態,構筑起強大的客流引力場,將源源不斷的增量游客盡數吸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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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位于澳門半島舊區的英皇宮殿,體量有限、場景吸引力不足,在這場回暖客流的爭奪戰中優勢欠缺,難以從中分得一杯羹。
對于高度依賴賭桌分成的衛星場而言,商業模型本身失去支撐點,火源便隨之熄滅;加之客流枯竭,更是讓本就貧瘠的寒冬雪上加霜。
事實上,早在《博彩法》修訂之前,這套模式就已被市場的連續沖擊逐步蠶食;等到監管真正落下時,它早已千瘡百孔,名存實亡。
這條窮途末路,最終由制度補上了最后一錘。
根據法律,新一期牌照周期內,衛星場必須在2025年12月31日前轉為承批公司自營,不得再以分成方式繼續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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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管部門的公開信息也顯示,包括英皇宮殿在內的十一間衛星娛樂場,都將在過渡期內陸續結束博彩運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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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政策單方面扼殺了衛星場,而是這個舊模式先被市場的三重浪潮沖垮了堤壩,而政策的到來,只是為它合上了最后一寸棺蓋。
享盡時代紅利的衛星場,也至此走向集體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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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業“灰犀牛”洶洶來襲
永晝之地的新流向正在重寫
模式走到盡頭之后,行業并不會原地停擺,資本的遷徙速度,往往比制度的變革更快。
在新規的明確與決絕之下,衛星場既無法申請牌照,也無法維持獨立經營。
“必須轉為承批公司自營”的硬性要求,意味著賭牌不再允許外借,這直接切斷了衛星場繼續產生穩定現金流的基礎。在任何一個理性的估值模型中,這類資產的價值都已趨近于零。
在這一點上,監管的深層意圖與資本的市場邏輯不謀而合:
提高行業透明度、壓縮灰色空間、讓博彩資源重新回流至持牌主體,構建更規范、更可控的行業新秩序。
在此基礎上,資本也通過實際行動給出了答案,迅速奔向新的主戰場。
由賭王何鴻燊創立,曾一手壟斷澳門博彩業的澳博控股,近年來也持續加強對“葡京系”資產與資源的整合。
包括將凱旋門衛星場轉為自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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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將賭桌重新分配回主場館;收購葡京酒店博彩區并入葡京娛樂場,通過整合集群打造更大的綜合娛樂度假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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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說明,衛星場的關閉對澳門博彩業的影響有限,因為行業最關鍵的資源——賭桌與運營能力,已持續回流至持牌博企。
與此同時,非博彩收入已然入局新賭局,成為新一輪考核中的硬性指標。
近年來,多家博企的零售、餐飲、演藝和會展收入都顯現出不俗的增長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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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年,全澳門會展活動突破1100場,帶動非博彩收入約62億澳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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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門政府提出的“1+4”產業結構,也把未來主力方向寫得很清楚——文旅、演藝、展覽、零售等與會展商貿和文化體育相關的板塊,正成為新的增長引擎。
衛星場既已失去賭桌資源的支撐,又無法參與非博彩擴張,自然被擠出主航道。
英皇宮殿的退場,并不是一座賭場的孤例,而是這座城市從“牌照套利”邁向“綜合文旅”的轉折點。
資本永遠選擇未來。
澳門的新一頁已經翻開,從依賴牌照紅利的灰色捷徑,走向以綜合體驗與文旅能力為核心的全面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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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賭場”光環消退后
英皇的黃昏與自救
面對模式終局與資本遷移,英皇并沒有坐以待斃,而是提前開始重組自己的業務版圖。
在澳娛正式通知終止博彩區服務協議之前,英皇娛樂酒店自2022年至2025年間已多次發布公告,持續披露委托經營協議的進展與到期安排。
這意味著它的退出并非被動等待宣判,而是提前部署后的逐步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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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經營主體本身來看,截至2025年3月31日,英皇娛樂酒店賬上持有約5.729億港元現金及短期、質押存款,凈負債接近于零,短期內具備一定緩沖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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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層緩沖并不能改變一個更深層的現實——英皇宮殿這類舊區博彩物業,已難以與澳門博彩業新一輪的競爭方式對齊。
英皇宮殿的關停并不等于“英皇被禁賭”,理論上,英皇仍有兩條繼續涉足博彩的路徑,只是現實條件都極為有限。
其一,英皇娛樂酒店自身并不擁有賭牌,過去十九年一直是掛靠澳博牌照運作。
新法制下若要繼續經營博彩,只能將物業出售或交由承批公司接手,由對方以自營場的方式繼續經營。
然而,從行業態勢看,澳博雖在澳門半島收購葡京酒店區域,但核心是“整合原有場地”;金沙、銀河等巨頭更是將投資重點押注路氹的商務旅游等非博彩業態,舊區衛星場并不在主流博企的擴張版圖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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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皇宮殿所在的舊區物業樓齡高、體量有限、翻修成本也不低,并不符合承批公司擴張的優先方向,“被接手”的概率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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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若堅持親自經營,只能在下一輪賭牌競投中重新申請。
但澳門的賭牌向來數量穩定,十年一個周期,目前六張牌照已全部重新競投完畢。下一次競投要等到2032年之后,且是否增發、是否允許新玩家入局,都存在高度不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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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英皇娛樂酒店目前的整體財務壓力來看,獨自重新投入一場高成本、高競爭的賭牌競投,現實可行性極低。
更麻煩的是,整個英皇體系的資金狀況本身就不寬裕。
多家媒體報道,英皇國際集團的銀行借貸已出現逾期或觸及部分貸款條款,審計方就其持續經營能力提出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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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公布的財報更是直接寫明,約166億港元銀行借貸被整體重分類為短期負債。拆分結構可見,這些借貸主要以香港與澳門物業作抵押,短期壓力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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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即便英皇娛樂酒店本身并無沉重債務包袱,集團層面的現金環境也明顯緊繃。
在多個業務平臺共存、資產抵押交叉較多的情況下,任何一塊的流動性緊張都會反向拉高整體的現金壓力。
從集團大局出發,英皇娛樂酒店需要優先盤活確定性更高、回款更穩定的業務。而其近期的一系列動作,也更清晰呈現出“去博彩化”傾向。
一方面,是在酒店體系中不斷加入新的休閑與文化體驗內容。
2024年暑期,英皇娛樂酒店推出文創市集等輕娛樂活動,將手作市集、文化創意與酒店場景結合,延長旅客停留時間,同時貼合澳門“多元旅游”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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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內地文娛布局明顯提速,演唱會、藝人活動與影視合作密集落地,英皇重新回到最熟悉的文娛基本盤。
核心藝人容祖兒近兩年在多地巡回演唱,票房表現穩健;
因《十二道鋒味》拿下明星大廚稱號的謝霆鋒,在今年也回歸歌手身份,并與英皇娛樂酒店進行聯合宣發,帶動演唱會與酒店配套收入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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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網友也打趣稱,“全靠英皇血虧才能看見這位遠古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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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調侃在社交平臺上并不少見,某種程度上反映了市場對英皇近年來頻密文娛活動的一種解讀——在博彩業務承壓后,文娛板塊正成為更現實、也更具確定性的增長來源。
與此同時,在香港,英皇集團旗下多項地產資產亦進入重建或活化階段。
例如位于半山核心地段的項目“The MVP”已于今年9月推出示范單位并開放預約, 體現集團通過加快項目周轉來釋放沉淀資本、改善現金流的意圖。
整體來看,在集團整體戰略的引導下,英皇正將資源從高波動、已出清的博彩業務,轉向文娛與地產等現金流更穩定、回報更可預期的板塊,以此重塑其增長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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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門博彩業的版圖上,從來不缺傳奇的開局,也不缺突然的落幕。
有人憑一張牌翻身成富商巨賈,亦有人在賭桌前傾盡家財,這座城市的光亮與陰影,往往只是同一張牌的正反兩面。
英皇宮殿的關閉落在這條時間線上,并不突兀,它更像是澳門產業結構變化下的一枚注腳。
衛星場陸續退場,并不意味著博彩業走下坡路;相反,在監管重塑之后,澳門正邁入一個更集中、更規范、也更依賴綜合體驗的新階段。
對英皇來說,真正的挑戰不在于失去一家賭場,而在于如何在舊模式退場后,為自己找到新的立足方式。
行業已經翻篇,牌照紅利的時代也已寫上句號。
英皇站在這一頁的邊緣,能不能寫下新的內容,不再取決于牌照、明星或黃金,而取決于它是否有能力打出下一張可持續的好牌。
對此,你怎么看?歡迎在評論區分享你的見解與看法,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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