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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晶國際大廈是杭州網紅產業的標志性大廈。巔峰時期,這里入駐了將近兩萬名主播,她們面容姣好,妝飾精致,心懷成名夢想,每日在十幾平米的小單間內直播。
她們中的很大部分是帶貨主播,在和網友談話表演過程中,適時“一二三上鏈接”。有些主播一開始是表演和求打賞,殊途同歸,這些主播通常也會走上帶貨之路。
2018年,麗晶國際大廈就已經火了。每到晚上,這里通火通明,外界戲稱為“榜一大哥的伊甸園”。據說這里每天簽收快遞最多達到數萬,并由此催生出5元代取的火熱業務。
麗晶大廈的小單間月租金,最高時四五千元。今年以來,租金一路走低,最近降至1200-1800元。記者走訪發現,樓內還有不少空置房,租客可能已不足6000人。
麗晶大廈的網紅撤退,似乎成為杭州網紅產業盛極而衰的縮影。同樣被拿來佐證的,還有辛選集團、向太、瘋狂小楊哥這些頭部網紅。今年他們正在撤出杭州的核心商圈。
杭州對于網紅產業,真的失去吸引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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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并沒有變,是網紅產業在變。今年以來,直播帶貨行業,正在經歷快速的退潮期。
直播帶貨起于2016年,經數年發展,成為各網絡平臺的標配。據統計,2018-2023年,行業復合增長率超過200%。
大量網民喜愛這種新興的娛樂和營銷方式,嘗鮮的心理相當普遍。他們一看幾十分鐘,甚至幾個小時,并且很樂于下單支持。平臺為推廣新興業務,也給予了流量扶持。
早期的直播帶貨,美女主播很受歡迎,稍帶有特點也能走紅。只要簡單的介紹,夸張的叫賣,就能獲取不少銷量。
但是再精彩的直播內容,看多了也會審美疲勞——何況,一般的賣貨本身不是內容產業。固定的套路,有限的話語,翻來覆去那幾句,說多了實在沒人聽。
大量主播涌入,到處都是網紅。觀眾的審美閾值在提高,商品價格則不斷降低。各家都號稱最低價,其實沒有最低,只有更低。直播帶貨賣高價,反而是常態。
正如早期的電視購物,剛出現時也引起搶購,后來人們就麻木厭倦了。直播帶貨盛極而衰,被行業紅利和流量加持捧起來的“網紅”,在潮水褪去后,被打回原形。
麗晶國際大廈的網紅們,在行業鼎盛的2021年,月收入可達三五萬元,服飾類主播的底薪,最高可達每月5萬。行業快速飽和,網紅收入驟降。2024年,網紅收入普遍腰斬,中低部網紅的月收入甚至低于萬元。2025年,收入下降的趨勢在持續,很多人連房租都快付不起了。
這樣的事情不只發生在杭州。北京、上海和成都,帶貨主播的收入都出現不同程度下降,或是增速放緩。杭州網紅產業高度發達,此前存在泡沫化,現在只是回歸正常。
一個十八線都算不上的素人,只是長得還算好看,在平臺流量加持下,就輕松月收入好幾萬?這本身就很畸形。行業紅利期一過,“假網紅”賺不到錢,其實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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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類真網紅,即頭部主播。他們的內容確實好看,吸引大量網友觀看。流量一大,商家就愿意給出低價;主播以此噱頭,聚集人氣,進一步鞏固低價優勢,再吸引更多人。
從李佳琦、羅永浩、再到劉畊宏、董宇輝,每個頭部主播都吸引了大量粉絲。他們人數雖少,能量卻極大。據估算,少數頭部主播賣的商品,可能已占到直播帶貨總量的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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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幾年,頭部主播也面臨流量下滑,購買率降低的窘境。原因在于,頭部主播有一個致命弱點:他只有開播,才能賣貨。如果沒開播(不生產內容),小店其實流量平平。
頭部主播賺得多,卻過得很辛苦。他們每年直播300天以上,每天高強度工作十多小時。這時的直播,已不是滿足賺錢渴望,而是工作需要。他們背后都有一個巨大團隊。
他們不敢停播,因為一旦停播,粉絲涌向其他主播,公司可能面臨損失。對財務早就自由的主播來說,這樣長期高強度大壓力的工作,成為了一種痛苦。
頭部直播火過幾年,流量都會下降、購買率也在降低。不只是粉絲疲勞,主播們干勁消磨、缺乏耐心的“班味”,隔著屏幕都能溢出來。這時的他們失言引發輿情,就不足為奇。
頭部主播式微,也不是大問題,而是行業正常的新舊更替。只要還有直播帶貨,就會有新頭部主播涌現。辛選、小楊哥等撤離杭州核心商圈,很大程度可以視為激流勇退。
04
網紅退潮,頭部疲弱,杭州作為電商之城,在經歷著行業換季帶來的不適。這些變化其實是正常的。而另一種新興潮流崛起,可能帶來新的積極變化。
很多商家意識到,許多直播雖然帶不動貨,但只要持續直播,就是鮮活的、直觀的廣告展示位。主播說著車轱轆話,循環往復,如同電梯廣告屏。只要成本可控,商家很愿意投放,相當于品牌廣告。
更多商家選擇了自播,也就是以自家員工出鏡,每天在鏡頭前叫賣。員工薪水可控,播出時間又可盡量拉長。觀眾看此類直播,不是被主播吸引,而是了解產品和價格信息。
據統計,2024年全國商家自播(也常被稱作店播)銷售額,首次超過網紅和頭部主播的帶貨銷售額。這種自播銷售,其實和真正意義的直播帶貨,已沒多大關系了。
沿著這樣的發展路徑,虛擬數字人火起來。
外形仿照真人的AI主播,正以驚人速度在電商行業發展。它們根據腳本講解產品特性,話語流暢,毫無風險,且能配合彈幕互動,營造出接近真人主播的氛圍。
對缺乏專業直播團隊的中小商家而言,這大大降低了參與直播電商的門檻。AI主播24小時不知疲倦地工作,幫助降低了商家的身心負擔。
對整個電商平臺而言,這顯然是巨大利好。它意味著商家的營銷能力,從圖文介紹到視頻展示,再到模擬真人互動的時代。這樣的躍遷,將帶來交易量的極大增長。
淘寶和天貓的入駐品牌商家超300萬,加上中小商家,總量近千萬。今年淘寶閃購整合餓了么,深耕本地生活領域。在技術成本降低的背景下,全國數千家品牌餐飲,還有數十萬餐飲小店、超市和便利店,也將接觸新技術。
當前國內多家公司在開發虛擬數字人。京東的“采銷東哥”,就被稱贊形象逼真、動作自然。百度為羅永浩打造數字人,也已成功上線。數字人主播時代,正呼之欲出。
阿里作為平臺運營方,長期來看必將獨家推出虛擬主播服務,以適應其AI生態體系。虛擬主播的浪潮卷起,平臺煥新發展,這些都將給阿里乃至杭州帶來極大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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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望這樣的發展路徑,是否意味著,杭州的網紅經濟必將消退,過渡到“虛擬網紅”“AI網紅”當道的時代?
這些顧慮是多余的。只要有互聯網,就有真人網紅;有真人網紅,就一定做廣告和帶貨。只不過網紅經濟發展,對網紅的魅力和生產力,提出了更高要求。
杭州的經濟水平和營商環境,吸引了各行各業大批人才。網易、阿里等互聯網公司的內容業務,為眾多內容創作者提供了棲身之所。杭州數字內容產業(如動漫、游戲、短視頻)也很發達,網絡作家村、之江編劇村等吸引了大批創作者。
充足的人才儲備,成為網紅發育的土壤。杭州線下“美麗經濟”(美景、美服、美食、美妝、美居、美生活)很發達,網紅們置身其中,運用各種便利服務,很容易如魚得水。
最近兩年,我所認識一位生活類網紅,經常前往杭州出差,感嘆在杭州“當網紅”真方便。這座城市風景優美,內容創作氛圍很好,而且傳統文化與現代潮流交織,毫無單調氣息。更重要的是,她的內容創作與商業融合十分便利。
在杭州,線下掃街看展,各公司都對網紅合作十分熟稔。外地企業大多有駐點,這位網紅每次到杭州跑線下,一天能看好幾家店,效率極高,“探店溯源”由此成為她的內容產出。
過去那種“一個小單間,美顏加濾鏡”的網紅直播帶貨形式,衰落就衰落吧。這種衰落未嘗不是好事。
后續的網紅直播帶貨,將更加鮮活多樣。它是引導展示,游覽觀光,深度交談。內容將回歸重點,帶貨會更加巧妙。這樣的網紅經濟也挺好。在這條賽道上,杭州還很有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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