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江蘇科技大學郭偉造假的事情,我一直有個疑問:一個高中生,怎么能當上理工科的博導、首席科學家呢?他平時怎么上課?怎么跟同行做學術交流?又怎么指導博士生?難道真的是那句話,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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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來,我看到一篇采訪——是他手下一位讀了半年就退學的博士生講的,才終于搞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這位所謂的教授當時招了一名博士生和幾名碩士生。結果博士生給他打了半年雜,什么科研指導都沒得到,最后選擇退學;碩士生里也有兩位中途轉導師、甚至轉校了。學校安排他帶兩門研究生課,他用忙來做為理由,一次也沒上。
那位博士生在入學一個月后就察覺到不對勁。這位導師說自己曾是一篇論文的第三作者,署名郭偉,但文章里的照片根本不是他本人。問他過去的經歷,網上也搜不到任何信息。這位導師解釋說,自己名氣大容易招人嫉妒,所以不敢公開。更離譜的是,聊到專業知識時,他明顯不專業。
博士生把半年來導師不指導、沒課題、天天讓他打雜的情況反映給了學院,學院同意他換導師。但他擔心新導師會因此被針對,也怕耽誤自己的學業,最終決定直接退學。
這事讓我想起《連升三級》里的張好古——所有人都以為他有后臺,明知他肚子里沒貨,卻誰也不敢說破。這位所謂的郭老師的情況也差不多:他的學生早就懷疑他了,學院也多少知道些情況,但大家可能覺得他上面有人,于是沒人敢捅破。直到事情在外部鬧大了,學校才不得不處理。說到底,學校一是怕丟臉,二是怕被上級問責,所以一直捂著。這也解釋了為什么他能安然混了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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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簡單來說,他是個在“鉆空子”上經驗老到的騙子。
他能成功偽造學術身份,一半是靠“郭偉”這個太容易重名的名字,盜用別人的成果;25%是靠各種制度漏洞;還有25%,純粹是賭學校行政審核不會認真。
郭偉作為“海外高層次人才”被引進時,學校開出的條件非常優厚:年薪140萬,安家費和住房補貼300萬,科研啟動經費500萬到800萬,獨立實驗室建設經費400萬。兩年下來,學校直接投入了大約1800萬,如今看來損失慘重。
他的簡歷確實“耀眼”:1994年陜西省理科狀元,考入西安交通大學本碩連讀。
但這一條其實就有問題。雖然1994年互聯網還沒普及,但西安中學官網上仍可查到,當年陜西省理科狀元是楚懷湘,不是郭偉。如果真的有審核,那么這一條就暴露了。
可是學校引進這么重要的人才,按理說必須調檔案。他1994年高考的各科成績,這應該有一張A4紙,應該就在檔案袋里。那時全國高考科目和總分都是統一的,5門課,滿分750。是不是省狀元,加一下分數就清楚了。
而問題郭偉根本沒參加過高考,他連高考成績都沒有。
接著看,工作履歷中的1998年赴澳大利亞臥龍崗大學研究納米能源電池,2000年在日本九州大學博士畢業,這些都是很耀眼的經歷。
可郭偉沒有留過學。但這些材料在入職前,必須提交給學校人事部門做學歷認證。除了要有國外學校發的學位證原件,還得有教育部留學服務中心的認證。這個中心會向對方學校的學生處發郵件或公函,確認學生是否真實畢業并取得學位。
而這里,學校沒透露過程,大概率也是郭偉造假通過了。
他還說自己在九州大學做過博士后,在德國國家科學院先進材料及納米科技學院任高級研究員,兼三一集團歐洲公司總工程師”。
這類工作履歷的核實,沒有官方機構介入,一般就是聘用單位要求應聘者提供當年的入職合同、離職證明,并發函給相關大學、研究機構或公司,等待對方確認回復。
普通公司可能不會公開員工名單,但德國國家科學院不是一般單位,他們是公開的。如果有人愿意核實,就會發現根本沒有“Wei Guo”或“Guo Wei”這個人。然而,還是沒人去查。郭偉應該是用PS偽造了入職合同和離職證明,一并交了上去。
你看,光是在履歷部分,就有這么多“一查就露餡”的地方。
再看他的學術成果。
他的簡介里寫著“發表170多篇SCI論文”,給出的研究方向也確實存在,只不過——那是另一個郭偉的成果。
那位郭偉在中科院寧波材料技術與工程研究所的激光極端制造研究中心,是研究員、博導。雖然研究方向是激光相關,但畢竟也屬于材料領域,乍一看還真能糊弄過去。
唯一一個看起來跟他研究方向一致的成果,是他自稱在《自然·材料學》上發表的“欒晶界密度與強度非線性關聯”理論,據稱被國際同行稱為“郭氏模型”。
但偏偏這一條——是他完全瞎編的。國際材料學界根本沒有什么“郭氏模型”。
他還有一個響亮的頭銜:2025年當選俄羅斯工程院外籍院士。這個頭銜倒是真的,但問題是——這是個“野雞學院”。稍微查一下就知道:俄羅斯國家科學院(前身是圣彼得堡皇家科學院)才是正經機構,而“俄羅斯工程院”是一個民間組織,1990年成立,最初算是個學術團體,但近十幾年來為了賺錢,修改了條例,不再要求院士必須有學位。于是很多中國人花錢就能當上“院士”,郭偉就是其中之一。
從履歷到學術成果,隨便挑幾處細看,都能發現這么多漏洞。如果再認真點,問題只會更多。那為什么兩年之后才被發現?江蘇科技大學怎么就審核不出來呢?
簡單說,郭偉不是第一次造假了。他早就摸清了哪些材料能蒙混過關。
他雖然之前沒在高校行騙,但過去十幾年里,他先后成立過7家公司。尤其是2017年之后,公司都跟納米新材料有關,所以他對專業術語并不陌生。
更重要的是,那幾年他非常積極地申請各類創業獎項和政府創新資金:
2017年,拿到上海市科委10萬元、奉賢區10萬元,申報方向是“風電專用金屬納米材料”;
2018年,獲得上海市創新創業大賽35萬元,方向是“納米梯度結構高新材料關鍵技術”;
2020年,又拿了上海市兩級資金各10萬。
在一次次申報過程中,他不斷自我包裝:從“企業老板”變成“郭博士”,頭銜越堆越多,假材料也越來越逼真。
這樣積累了近十年,終于在一家獵頭公司的推薦下,他完成了最后一躍——成為江蘇科技大學的“學術人才”。
我猜,學校可能沒想到:獵頭公司其實也不核實人才真實性,他們只負責推送簡歷,覺得“反正學校會審核”。而學校這邊,作為最后一關,卻出現了違規操作:先辦入職、校長簽字,材料以后再補。還花 4650 元買著作副主編,聲稱撰寫 10 萬字,實際一個字沒寫;想搞獨著竟 PS 國外版權授權書,簽名全一致,而且此前創辦的 9 家公司要么吊銷要么經營異常,卻靠 “蹭會合影” 包裝人脈,成功混入高校拿百萬年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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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郭偉在面試中表現得很自信,讓學校相信他能帶來大量資金和資源,于是決定先引進再說。
對行政人員來說,后續歸檔就是走個流程。既然人都進來了,材料也交了,誰還會一個個去核實?
再加上郭偉可能在背后“打點”了一下,就更沒人去認真核查了。
看到這,你大概能理解他是怎么一步步過關斬將的了。
這件事也讓我們看到:中國確實有很多優秀的高校,實行非升即走,壓力大但成果也扎實,撐起了中國科技的半邊天。
但不可否認,也有一部分高校,在人才引進和審核上還存在漏洞。如果你正困在這樣的環境中,為找不到教職而發愁,或許也可以考慮跳出來,去其他領域尋找發光發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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