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們要一菜一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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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的成都祠堂街,“努力餐”餐館里,這聲突如其來的點餐,讓老板娘黃體先如遭雷擊,手中的抹布應聲落地。
她緩緩抬頭,看著眼前三位風塵仆仆的軍人。為首那位,身姿挺拔,眼神里有她看不透的深邃。
這句點餐她等候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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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了,這是她日夜等待的那個聲音,那個或許早已犧牲在黎明前夜的人,曾與她約定的暗語。
可這句穿越時空的暗號,卻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破了眼前的平靜。
黃體先強迫自己鎮定,聲音卻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同志,您……要什么菜,什么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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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軍人緊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青筍燒肥腸,綠豆南瓜湯。”
這正是暗號的下一句!黃體先的心猛的一揪——這世上除了她和丈夫,不該有第三個人知道這完整的口令。
這句話讓黃體先的眼淚瞬間涌出,她強忍著激動,將三位軍人引到一號雅間。
關上門后,這位堅強的老板娘終于控制不住情緒,泣不成聲:“10年了,我總算把你們等來了!”
然而,當軍人說出她等待十年的消息后,黃體先當場暈厥。這個暗號背后,藏著一段怎樣的往事?
01 緣定今生
1908年,四川大邑縣的一個商鋪里,少年車耀先正在當學徒。正值青春年華的年輕人,總是不自覺地望向對門雜貨鋪的姑娘——黃三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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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清秀的面容、勤勞的身影,早已深深印在少年心中。每當車耀先借口去買東西時,兩人目光交匯的剎那,都會迅速紅著臉移開。
車耀先的師母將這一切看在眼里,主動上門提親,卻得知黃三姑早已被父母許配給一個煙販之子。
家境貧寒的車耀先無力競爭,只能將這份感情深埋心底。
年輕的愛情尚未開始就面臨終結,心灰意冷之下,車耀先毅然加入了川軍,企圖在軍旅生涯中忘卻這段無果的戀情。
命運的轉折出現在數年后。車耀先在軍中表現出色,已晉升為連長。而此時,黃三姑因煙販之家生意敗落、婚事告吹,仍然待字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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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這個消息,車耀先的母親立刻托師母再次提親。這次,黃家欣然應允。
1918年,這對歷經坎坷的戀人終于結為夫妻。車耀先為妻子改名“體先”,意為與自己一體同心,并教她讀書識字,鼓勵她放開裹足。
婚后數年,車耀先因作戰勇敢,一路晉升至團長。
1923年的一場戰斗中,他不幸頭部中彈,被棄于尸堆之中。幸得好心農民相救,黃體先聞訊后,日夜不休地照料,直至丈夫康復。
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開始轉動,車耀先的人生即將迎來巨大轉變。
02 革命夫妻
1927年,四川軍閥劉湘與蔣介石聯手,在重慶制造了“三三一慘案”,對共產黨人及進步群眾進行了血腥鎮壓。
這一事件讓車耀先徹底認清了軍閥的本質,毅然離開了奮斗多年的川軍。
1929年,車耀先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根據組織安排,他回到成都從事地下工作。為掩護身份,他與妻子在祠堂街開了一家名為“努力餐”的餐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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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館名曰“努力”,得名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耀先為他的飯館定下了一條特別的店規:若是窮苦人家來用餐,一律只收低廉的成本價;而若有革命者前來接頭,只需道出“一菜一湯”的暗語,不僅能享用免費餐食,更會被引往最為隱秘的一號雅間進行詳談。
“努力餐”很快成為成都地下黨的重要聯絡站。車耀先以餐館為掩護,搜集情報、策反敵軍、營救同志,甚至創辦《大聲周刊》,宣傳抗日救國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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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體先雖不知丈夫的具體工作,卻深知他在做利國利民的大事。這位堅強的女性默默支撐著餐館運營,全力支持丈夫的事業。
每當有特務來搜查,黃體先總是機智周旋;每當車耀先需要資金開展活動,她總是慷慨解囊。
在那些風雨如晦的日子里,“努力餐”不僅溫暖了許多革命者的胃,更溫暖了他們的心。
03 永恒守望
1940年,國民黨當局借“成都搶米事件”大肆捕共,中共黨員車耀先不幸被捕。
臨行前,車耀先緊握妻子的手:“照顧好餐館,照顧好這個家,我一定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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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這一別竟是永訣。盡管黃體先四處打聽,卻無從得知下落。
十年間,黃體先獨自撐起餐館,既當掌柜又當廚娘。
每次聽到門鈴響起都會心跳加速,幻想丈夫突然歸來。
她謹記車耀先交代的暗號,每當客人點“一菜一湯”就親自接待。
1946年收到丈夫托人轉交的手稿時,不祥預感縈繞心頭,卻仍強迫自己相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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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950年那天,當三位軍人準確說出完整暗號時,黃體先雙手顫抖著將他們引至雅間。
西南軍區副司令員王維舟帶來的卻是噩耗——車耀先在1946年已被秘密殺害。
原來車耀先被捕后,先是被關在重慶歌樂山監獄,后轉押至貴州息烽集中營,最后被囚于渣滓洞。
獄中六年,敵人軟硬兼施,許以高官厚祿,甚至動用酷刑,都無法讓車耀先屈服。
他組織獄中黨支部,繼續與敵人斗爭,并寫下了數十萬字的《四川軍事史》。
1946年8月18日,車耀先與羅世文被秘密殺害于松林坡。國民黨特務為毀尸滅跡,將遺體焚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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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黃體先十年對革命暗語的守候,竟是丈夫早已犧牲的噩耗。
收到丈夫殉難的消息后,黃體先悲痛欲絕。然而,這位堅強的女性依然做出了令人敬佩的決定:拒絕國家的撫恤金,將丈夫獄中手稿全部捐贈,并將經營二十多年的“努力餐”上交黨組織。
1954年,因長期悲痛與過度勞累,黃體先罹患食道癌逝世,終年58歲。
2008年,成都市青羊區重新整修“努力餐”,將其作為革命傳統教育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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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家歷經風雨的餐館依然矗立在祠堂街,向世人訴說著那段不平凡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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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生而英勇,只是選擇無畏。車耀先與黃體先這對革命夫妻,用生命詮釋了信仰與愛情的真諦。
他們的故事,如同那盞永不熄滅的燈,照亮后來者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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