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來源:白大褂在線
“38年,我接生過200多個娃,送走過100多位老人,現在每月150塊補助,連自己的降壓藥都快買不起了。”湘西州龍山縣的老村醫陳建國,把湖南省衛健委的書面回復揉皺又展開,指腹反復摩挲著“符合政策標準”幾個字,眼眶泛紅。
近日,湖南多地干滿30年以上的老村醫聯名訴求,希望將退出補助從每月120-180元提至1500-2000元,卻被告知“政策無依據”。這場補助之爭的背后,是數十萬老年村醫用青春守護基層醫療后,面臨的生存窘境——他們撐起了農村健康的“半邊天”,晚年卻連基本生活都難以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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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年村醫路:腳踩泥濘的堅守,換不來晚年體面
陳建國的村醫生涯,始于1986年那間漏雨的土坯房。“當時村里沒有路,我背著藥箱翻山越嶺,最遠的村民家要走4個小時,雨天泥地里摔跟頭是常事。”68歲的他撩起褲腿,膝蓋上的疤痕像地圖一樣交錯。那些年,他沒有固定上下班時間,村民半夜敲門就得出診,接生、看病、防疫全包攬。1998年洪水,村里一位老人突發腦梗,他腰上系著繩子,蹚著齊腰深的洪水挨家挨戶找人幫忙,硬生生把老人從洪水里抬出來,送到鄉衛生院。
38年間,陳建國的藥箱換了5個,自行車騎壞了3輛,腳步丈量過村里的每一條田埂。疫情期間,60歲的他每天穿著防護服,挨家挨戶測體溫、做消殺,連續兩個月沒睡過一個安穩覺,膝蓋的老毛病加重,陰雨天疼得直不起腰。“那時候沒想過苦,就覺得村民需要我。”可這份堅守,在退休后被現實擊碎。2023年,身體吃不消的陳建國退出村醫崗位,每月只能領到150元補助。“高血壓的藥一個月就要120塊,剩下30塊夠買什么?”為了糊口,他不得不去鎮上工地打零工,搬磚、拌水泥,一天掙100塊,手上的老繭又厚了一層。“我這雙手,救過幾百人的命,現在卻要靠賣力氣過日子。”
邵陽市的周桂蘭大夫,干了42年村醫,境遇更令人揪心。她丈夫早逝,兒子患有尿毒癥,每月透析費要幾千塊,180元的補助連藥費零頭都不夠。“年輕時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村里,誰家孩子發燒、誰家老人臥床,我隨叫隨到。”周桂蘭的衛生室里,還留著村民送的錦旗,可如今,她自己卻要為生計發愁。為了給兒子湊醫藥費,她每天天不亮就去山上采草藥,曬干后拿到鎮上賣,一斤才賣幾塊錢。“我不是貪心,只是希望老了干不動了,能有份像樣的補助,不用拖累孩子。”
這樣的故事在湖南農村隨處可見。婁底市的王大爺干了35年村醫,退出后每月補助130元,老伴常年生病,兩人靠種地和撿廢品維持生活;永州市的李大夫,65歲還在堅守衛生室,因為“退了就沒收入,根本活不下去”。他們用一輩子守護農村健康,卻在晚年面臨“老無所依”的困境,這份付出與回報的失衡,讓人心寒。
2,150元vs1500元:補助鴻溝下的生存難題
老村醫們提出的“30年以上每月1500元,40年以上每月2000元”的訴求,并非無理取鬧,而是基于現實的迫切需求。
村醫的工作,從來都是“全能型”的苦差事。他們沒有節假日,24小時待命,既要處理頭痛腦熱、跌打損傷等常見病,還要承擔慢病管理、婦幼保健、疫苗接種、健康宣教等工作。農村留守老人多,很多人行動不便,他們得上門看病、送藥,甚至幫老人代購藥品、測量血壓血糖。更重要的是,他們是農村急救的“第一道防線”,心梗、腦梗、意外受傷等突發情況,全靠他們在黃金時間內搶救,為轉院贏得機會。
可這份高強度的工作,收入卻一直偏低。長期以來,村醫的收入主要由基本補助和診療收入構成。隨著醫保政策收緊、藥品零加成等政策實施,診療收入大幅下降,基本補助就成了主要收入來源。而每月120-180元的補助,在如今的物價水平下,連基本生活都難以覆蓋。要知道,湖南農村的大米每斤2.5元,150元只夠買60斤米;豬肉每斤20元,150元只夠買7.5斤。對于患有老年病的老村醫來說,這點錢連買藥都不夠,更別說養老了。
湖南省衛健委回復稱,現有補助“符合實際標準”,但這個“標準”是否考慮到了老村醫的實際困境?他們年輕時拿著微薄的工資,沒有五險一金,沒有養老保障,把一輩子都奉獻給了基層醫療。如今老了,身體機能下降,失去了勞動能力,卻連一份體面的補助都得不到。這種“政策無依據”的回應,不僅寒了老村醫的心,更可能影響年輕一代村醫的積極性——如果堅守基層的結局是晚年困頓,誰還愿意扎根農村?
3,政策補位:讓老年村醫老有所養,才是最好的致敬
基層醫療是健康中國的“最后一公里”,而老村醫們,就是守護這一公里的“功臣”。沒有他們的堅守,農村地區的醫療服務就會出現“真空”,億萬農民的健康就無法得到保障。解決老年村醫的養老問題,不僅是對他們青春付出的回報,更是穩定基層醫療隊伍、促進基層醫療事業發展的關鍵。
針對老年村醫的養老困境,結合湖南的實際情況,提出以下幾點政策建議:
一、建立分級補助制度,按工齡提高退出待遇
參考老村醫的訴求,制定差異化的補助標準:干滿30年的村醫,每月退出補助提高至500元;干滿40年的,提高至800元。資金可由省級財政、市縣財政按比例分擔,確保政策落地。同時,將補助與物價水平掛鉤,建立動態調整機制,保障老村醫的生活質量。
二、銜接社保體系,補齊養老保障短板
將老年村醫納入城鄉居民養老保險體系,對干滿20年以上的村醫,由政府按較高檔次補繳養老保險費;對生活困難的老村醫,給予養老保險繳費補貼。同時,完善醫療保障政策,將老村醫納入大病保險范圍,提高報銷比例,減輕他們的醫療負擔。
三、設立專項幫扶基金,精準救助困難村醫
由政府牽頭,設立老年村醫專項幫扶基金,資金來源包括財政撥款、社會捐贈等。對身患重病、家庭貧困的老村醫,給予一次性救助;對生活不能自理的老村醫,提供居家養老服務或納入養老院供養,解決他們的后顧之憂。
四、完善政策配套,讓訴求有回應、有落實
相關部門應建立老村醫訴求反饋機制,定期調研老村醫的生活情況,及時調整政策。對于老村醫反映的問題,要給出明確的解決方案和時間表,而不是用“政策無依據”敷衍了事。同時,加強政策宣傳,讓老村醫了解自己的權益,知道如何維護自身利益。
老村醫們用一輩子的堅守,換來了農村的健康安寧。他們的晚年,不該被忽視;他們的訴求,值得被重視。150元的補助,撐不起30年的奉獻;冰冷的政策條文,暖不了老村醫的心。希望相關部門能正視老村醫的困境,拿出實際行動,完善養老保障政策,讓他們老有所養、老有所依。
這不僅是對老村醫們的最好致敬,更是基層醫療事業健康發展的必然要求。只有讓村醫們沒有后顧之憂,才能吸引更多年輕人扎根基層、奉獻基層,為健康中國建設筑牢基層根基。畢竟,守護好村醫的晚年,就是守護好農村群眾的健康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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