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掛中天》國內上映,偌大的影廳里稀稀拉拉沒幾個人,威尼斯電影節上風大浪大的作品,回來卻水土不服。
評價好壞參半,辛芷蕾演技的確極佳,引發觀眾差評的是劇情,尤其結尾的出人意料。
最后十分鐘的情感總爆發,被導演蔡尚君形容為“像過完了美云的一生”。
也正是這十分鐘,我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站在一個俗人的角度,最大的感觸是:千萬不要活成美云那樣的女人。
一個漂亮的、被愛的、生活閑適的女人,是怎么把自己的日子過得拮據、黏滯又痛苦的呢?與其說她自帶“槽點體質”,不如說她是被自己的性格一步步推到了窮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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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日掛中天》
美云性格中最致命的缺陷,就是在重大的人生轉折點上,每一次都逃避,不敢直面問題。
她駕車撞到人,不敢下車,不敢報警,延誤了救治時間,出了人命。讓男友替自己頂包,過失變成故意。
借樓普法一下:?交通肇事罪,刑期通常在3年至7年不等。即使最壞的結局,可能也比美云后來做的事、遭的罪,要好一點。
男友入獄,美云受不了內心煎熬又不敢坦誠溝通,只能一走了之,間接導致男友抑郁患病,準婆婆心梗猝死。
后來她跟有婦之夫糾纏,看透對方所有的懦弱無能,想分手又分不利索,意外懷孕又意外流產。
前男友出獄,兩人在醫院重逢,她想要彌補當初的過錯,幫他治病,兩人卻沖突不斷。當內心的愧疚無法宣泄,所有逃避的道路都已堵死,她選擇了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捅人一刀(字面意義)。
都說恨比愛持久,那幾秒鐘的混亂里,她大概想用這一刀,讓自己永遠欠他,最極致的方式——比如坐牢,比如償命,去贖罪,斬斷這種扭曲的共生關系。
導演評價這一舉動為“向善的、決絕的努力”,請恕我真的共情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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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日掛中天》
自始至終,觀眾只看到了她的逃避。就連開個網店,她都會在99元雪紡裙質量出現問題的時候,對顧客機械地說“不會的不會的”,沒有承認和解決的勇氣。
相似的人往往相互吸引。美云的前男友葆樹,情人其峰,都在各自的性格泥潭里掙扎,導致人生質量很糟糕。
男主葆樹,為愛發電,替女友頂包,卻沒有力量把愛情的偉大進行到底。坐牢的日子他瘋狂后悔,想翻供,想舉報,內心極度撕扯抑郁,后來患癌不能說與此毫無關聯。
他恨前女友恨得要死,卻在出獄偶遇之后,拖著箱子跑到人家出租屋去同居。
男二其峰,身份設定是體制內單位小高層,被很多人覬覦位子,經常接到恐嚇短訊,如履薄冰,體面的外表之下偷感十足。
他最愛女兒,又舍不得情人,兩頭受氣,兩頭討好,兩頭不是人。直到女兒割腕,他才知道自己這糯嘰嘰的性格多么害人害己。
美云、葆樹、其峰,三個人的關系像一鍋長久熬煮的漿糊,混沌、膠著,有一種不潔感。
良性的關系并不是沒有痛苦,它也有廝磨、有反復,但它是清爽的,更是有成長性的。
美云經歷過這么多事之后毫無成長,盡管她總是處于“忙”且“盲”的狀態,走路說話快半拍,做事1.5倍速,實則是用行為的忙碌掩蓋內心的恐慌——她不愿或者說不敢停下來,復盤自己真正的問題。一個不肯直面問題的人,總是選擇逃避。
所以你說,人品到底是什么呢?人品不好的人一定是壞人嗎?未必,可能是ta的性格里自帶了某個木馬病毒,一經爆發,足以黑掉他的整個人生系統,連帶著炸翻了身邊的人。
我很難忘魯豫《巖中花述》對談脫口秀演員小帕那一期。小帕爸爸結婚七次,那些后媽們情況很像——原有的生活太差勁,所以隨便找個人嫁了,換一種日子,先逃避眼前的問題。至于以后會遇到什么新的爛糟事,管他呢。
小帕的爸爸也是這樣的心態,這個女人跑了,那就隨便再找一個,把之前的爛賬再重復一遍。
至于究竟為什么,日子總是困頓、潦草,充滿爭吵和暴力,像一棟永遠不曾竣工的爛尾樓,他們不去想,不去管,不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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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小帕脫口秀段子
愛麗絲·門羅的短篇小說集《逃離》里,有三篇的主角都是一個叫朱麗葉的女人。朱麗葉有令人羨慕的碩士學位,卻逐漸對“女學者”的生活感到厭倦和懷疑。她放棄了博士論文,千里迢迢投奔火車上偶遇的漁夫埃里克,不在乎學歷與地位的不匹配,也不顧對方已有家室甚至多個情人,執意進入他的生活。
多年后,他倆生下的女兒已經長大,朱麗葉仍然沒有與那個男人結婚。一次激烈爭吵后,男人出海遇難。朱麗葉已到中年,女兒卻突然參加了隱修團體,不辭而別,只寄來兩張明信片表明自己還活著,再也不愿與母親聯系。
朱麗葉最終回到了當年自己逃離的原點,完成那篇未完的博士論文。人生像是去哪里打了個轉,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美云、朱麗葉、小帕的爸爸和后媽們,都是這樣兜轉了幾十年。就像午后一場漫長雜亂的夢,睜開眼已經暮色西沉,恍惚間不知今夕何夕,仿佛孤身一人被世界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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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CCTV6
據說“日掛中天”取自粵劇唱段《紫釵記》,“日掛中天格外紅,月缺終須有彌縫”,含義是與磨難和解、破鏡重圓。它本來想要表達蕓蕓眾生的悲歡離合,難以算清的情感糾葛。可是,在活得越來越明白的女性觀眾們眼里,拍成了一個避雷的故事。
大家更認可的是:承擔自己的責任,放棄虛妄的幻想,鏈接健康的情感。
畢竟我們不是沒苦硬吃的青春傷痛文學主人公,只是切實扎進生活懷抱的普通婦女~
“人去樓空還有刀有盾,落葉紛紛還獨自上陣”,無處逃避,不如應戰。
為自己的人生搬磚,而不是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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