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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1607年-1684年),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書法家、醫學家、詩人。初名鼎臣,字青竹,后改字青主,山西陽曲(今太原)人。其學識淵博,在哲學、文學、醫學、書畫等領域均有深厚造詣,被梁啟超列為“清初六大師”之一。
傅山新演
曲潤海
我上初中(忻縣中學)時,我的班主任語文老師田象賢(伯尊)先生辦公室掛著幾軸草書,說是傅山先生的真跡。我們認不得上面寫的什么,田老師給我們逐字逐句念,并且講解好在什么地方。我雖然似懂非懂,卻也產生了對傅山的崇敬。以后工作了,接觸了對傅山的研究成果,才知道傅山是明末清初的一位不屈的反清斗士,學識淵博的學問家、深邃的思想家,古樸而高雅的詩人、畫家,還是一位高明的醫學家。他雖然是一位真實的歷史人物,卻幾百年中在民間流傳成了一位受人崇拜的傳奇藝術形象,甚至把他創造成了能夠醫治百病的神醫。
用藝術的手段表現這樣一位真實的歷史的人物,在山西似乎有過嘗試,但沒有看到成功者。難在選取傅山的那些思想和生活:是宣揚的他的“反清復明”思想和活動呢,還是把他塑造成傳奇形象乃至神呢?這確實很不好把握。孫中山先生在開始革命活動時,提出“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口號,但后來他不提了。孫中山都在審時度勢改變口號,我們現在創作能簡單地宣揚“反清復明”嗎?傅山有他的神奇之處,但如果把他塑造成神,恐怕也難以感動當代人。這些問題確實難住了山西的劇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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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難題在鄭懷興的筆下進行了嘗試,得到了比較可信的解決。鄭懷興是福建有代表性的劇作家之一。他的創作常常以獨特的視角對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進行審視,做出他的評價,塑造出與眾不同的藝術形象。他近年的《上官婉兒》、《葉李娘》就都是既厚重又個性鮮明的佳作。《傅山進京》塑造傅山,不是宣揚“反清復明”,而是張揚平等思想,張揚個性,反對專制、壓服。同時,又塑造了一個對漢文化、漢族知識分子能夠寬容的康熙皇帝。可以說這是兩個性格的碰撞,碰撞的結果是“和而不同”。當然,這個戲里也有不少傳奇色彩,古廟論字、觀發診病、抬床進宮都是神來之筆,渲染出傅山書論和醫學的高超,以及性格的剛毅摯拗。這兩個舞臺形象雖不夠旗鼓相當,卻也是各顯風采的。其他如馮溥在康熙與傅山之間曲盡周旋,也頗為精彩。
石玉昆是一位執著地堅守戲曲本體又強烈地追求創新出奇的導演。他導演的《駱駝祥子》,是公認的精品,那拉洋車、醉酒的表演,堪稱戲曲現代戲新創造的絕妙的表演程式。《宰相劉羅鍋》中運用自如地把麒派表演藝術拿來,塑造了一個瀟灑怪異的劉羅鍋,妙趣橫生。而《三寸金蓮》中小腳婦人與大腳姑娘們比賽的淋漓盡致的表演,實在讓人忍俊不禁。《傅山進京》中則緊緊抓住劇本的要義和傅山的個性,敷衍情節,雕琢人物,渲染氣氛,流暢通達,不枝不蔓。劉和仁、劉和耀是晉劇音樂設計、配器代表性的藝術家,他們的作品不僅有晉劇的特點,而且有劇目的個性。舞美設計、燈光、服裝也都是薈萃了全國一流的專家。由這樣一個創作集體綜合打造,首先出手就較高,讓觀眾一開始就進入欣賞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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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傅山的扮演者謝濤,則是一位梅花獎、文華表演獎、白玉蘭獎等多項全國性獎項的獲得者。《傅山進京》中她那正宗的丁派唱腔,抑揚頓挫,游刃有余,盡在情境,盡顯心緒。她的念白也如丁果仙噴口有力、句句入耳。尤其是把握準了傅山在特定情境中的特定心理,她的體態、動作、眼神也都是心靈的外化,讓人處處都看在眼里。可以看出,傅山與她以往扮演的唐王、閔德仁、朱春登、柏茂林、朱買臣、驛丞、范進、作為藝術形象的丁果仙都不同,她恰如其分地演活了“這一個”傅山。她在保持太原市實驗晉劇院須生演員剛勁、狂放、昂揚藝術風格的基礎上,又多了瀟灑、儒雅,標志著她在表演藝術上的成熟。
按照我看戲的習慣,總要說幾句壞話或廢話。
春節期間我在太原聽說了這個戲,好像有些不同的議論,有同志覺得傅山對康熙的傲慢態度,過分了,會不會聯系現實產生副作用?同時我也聽說,戲里寫好了一個禮賢下士、氣度不凡的康熙皇帝。我聽了兩種議論,覺得既然康熙寫得不錯,不妨把戲名改為《傅山與康熙》。現在看了演出,我看就叫《傅山進京》也無妨。傅山這次進京既不像明崇禎時期進京請愿,也不是來“反清復明”,而是康熙下詔強征來的,他不愿屈從于強權,使出各種拒絕的手段,這就是本來面目的真實的傅山,這樣寫沒有什么不可以。況且當今的形勢也不會打“三上桃峰”,大可不必過多的顧慮。不過我覺得康熙放歸傅山的思想依據還不夠清晰,他要籠絡漢族知識分子、緩和矛盾,實行寬容的政策,也是有前提的,不論哪個有高深學問的知識分子,如果明目張膽地“反清復明”,還是不被寬容的。因此傅山在午門前嚎啕“哭皇天”,恐怕是不行的。他可以聯想起當年自愿進京請愿,而如今被強迫抬著進宮“謝恩”,強烈地反感又無可奈何,有一段內心獨白的唱,是合乎情理的。這就要把握適當的分寸。事實上此時的傅山“復明”的思想已經淡薄了,但他仍然堅決不做清朝的官,他把全部心血投向了詩、書、畫、醫,康熙對他是放心的,因此才會放他歸晉。這些,在戲里表現清楚了,康熙才能和傅山旗鼓相當,才堪稱《傅山與康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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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戲里的人物,傅山的表現是充分的。康熙雖然分量不輕,但還顯得弱一些。是劇本寫得不明確呢還是導演提示不夠?還是演員表演不到位?我沒有看過劇本,說不準確,只是感覺而已。但是“明亡于奴,非亡于滿”要讓康熙聽得十分清楚,有所震動。如果能找到別的話代替前一句更好,實在找不到就這么說也可以,因為兩句中后一句對康熙來說是重點,他由此摸到了傅山的思想底。馮溥演得不錯,其余人物則缺戲。如幻覺中的張靜君,既然有了現在的一段,不妨在傅山離太原時就先有一段。官府要送他進京,他卻坐在妻子的牌位或畫像前久久不動,幻覺中妻子出現。這樣前后照應,演員也能唱得充分一些,也可以適當彌補一些太原實驗晉劇院旦角的弱點。再如孫子蓮蘇既然跟在身邊,就應該有祖孫之間的戲,這是情理之中的事。又如朱二曇花一現,可有可無,如果想要一個丑角活躍氣氛,不妨把他也寫到北京來。至于如何來?劇作家、導演會有辦法。
整個演出是講究的,但仍然有需要錘煉的地方,如音響太強了,不像劇場藝術倒像廣場藝術。舞美大氣,但一概大氣恐怕也不行。傅山的家不應像晉商的高墻大院。在北京住的圓覺寺,好像是大殿而不是僧寮、禪房。這些與傅山的追求不甚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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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盡管說了如上一些壞話和廢話,但總起來看,《傅山進京》在思想上、藝術上都是有分量、有價值的,演出是成功的。
2007年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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