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秋,延安窯洞里來了封遠道而來的信。信封上寫著“湖南韶山沖”,落款卻是毛澤東兒時的表兄文運昌。就是這封信,讓毛澤東一下想起十六年前母親在長沙照相館里的微笑。照片如今已成孤本,而保存它的人,正是筆下這位表兄。
時間往回撥到1919年8月。長沙八月濕熱,文七妹抱病來到省城,毛澤東白天在修業學校講課,晚上忙學生運動,卻仍堅持親手給母親熬藥。那年他二十六歲,只有在照相館那一瞬,他才算靜下來。閃光燈一亮,母子三人定格在底片上:母親坐中,毛澤東和兩位弟弟半彎著腰。誰也沒料到,這是母子最后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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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兩月后,文七妹病逝。悲痛之余,毛澤東陪瘦弱的父親毛順生去長沙散心。11月,父子再赴照相館,拍下另一張四人合影。半年后,父親也撒手人寰。兩張合影,就此成為毛家人珍存的親情紐帶。
1921年前后,毛澤民夫妻準備跟隨大哥北上。動身前,毛澤民把兩張底片托付給舅家兄弟文運昌、文南松。這個決定看似隨手,卻險險保住了一份無可替代的影像史料。湘鄉地區隨后多次“清鄉”,屋舍被翻得底朝天。有人提心吊膽,文運昌卻把底片悄悄縫進竹箱夾層,連夜轉移到外婆留下的谷倉,好幾次擦肩逃過搜捕。
1936年7月,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來到保安采訪。毛澤東談起少年讀書,用了句帶笑的話:“我那表哥給我開了眼界。”斯諾追問姓名,毛隨口答道:“文運昌。”一句輕描淡寫,卻點出了少年求學時最早的私人圖書館——文運昌那摞雜志、那本《新民叢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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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全面爆發后,文南松不幸病逝。文運昌把父子照也接到自己手里,加上毛澤東寄回的十幾封家書,一并藏在柜底。國民黨特務多次來村,威逼利誘要他交出“赤匪資料”,他裝作憨厚農人硬是頂住。若真被搜到,這罪名夠他吃一輩子牢飯。
1949年,新中國成立。數月后,文運昌寫信到北平,說相片安然無恙,只是自己的農具生意難以為繼。毛澤東復信寥寥數句:“莫掛念,國家正困難,切勿來京求職。”領袖身份擺在那,可私人情誼也在字里行間。幾周后,一筆數百元稿費通過湖南省財政撥到韶山,收款人正是文運昌。那年月,幾百塊頂得上一戶農家幾年的花銷。
1950年5月,毛岸英攜彭德懷回湖南公干,順路登門致謝。文家小院熱鬧極了。臨別時,岸英把兩張原件裝進特制木盒,說是送去北京歸檔。文運昌倒也爽快,自個兒只留底片復印件。有人私底下替他惋惜:這么“古董”留著交給中央,可自己啥也得不到。老表卻笑著擺手:“毛家東西,本就該歸國家。”
1951年初春,他受聘為湖南省文史研究館館員。月津貼六十元,外加每年一次省城體檢,一份極其體面的差事。當時農民月收入不過五塊,他算是本地出了名的“文化人”。老鄉們逢年過節找他寫對聯,他照收卻分文不取。未幾,鄰村有人問:“為啥不搬省城?”老人回答得樸實:“我就在這屋檐下守著祖墳,順便守那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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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年冬臘月,文運昌病重。彌留之際,他吩咐二兒子文鳳良:“把書、手杖、呢大衣,還有那些筆記,交國家。”第二年,兒子兌現承諾,用板車把四百多件實物拉到省博物館。檔案員清點整整一天,其中包括毛澤東讀過的《天演論》《盛世危言》初版本。工作人員問要不要證明和獎勵,文鳳良說:“寫個收條就行。”
1982年,文鳳良又湊齊七件舊物:毛澤東親贈的旅行皮箱、木手杖、幾冊英文版《毛澤東自傳》。這回他主動找到中央檔案館“補票”。有人提醒,按規定可申請褒揚金或入館工作,他擺手拒絕:“父親做的事不拿錢,我也不拿。”
文運昌的晚年過得并不闊綽,卻體面。他作為省政協文史顧問,每月例會有專車接送;農忙時節,縣里安排拖拉機幫他翻地;逢大病住院,公費醫療全額報銷。鄰居記得,他最常提的不是津貼,而是那句早年寫在書柜里的話:“有書可讀,有事可做,有人可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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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6月毛澤東回韶山,故居墻上掛著那張久違的母子照。看了片刻,他低聲說:“倘若爹娘還能看看今天的河山就好了。”在場的接待員記住了這一幕,卻很少人知道,那幅照片背面還貼著一行小字——“文運昌收存”。
照片背后是一段小人物的堅守。沒有夸張的封賞,也沒有顯赫的頭銜,一份基本的生活保障加上一句國家的認可,就已經讓老人無憾。他用半生在戰火中護住了兩張底片,又把數百件舊物送給后人。由此,那些泛黃的紙頁才得以在展柜里繼續講述早年毛澤東與家國命運勾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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