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人》丨單身主義的興起正在重塑世界

The rise of singlehood is reshaping the world In good ways and bad

兩名單身人士坐在婚禮蛋糕上，專注于各自的智能手機

插圖：The Economist/Peter Crowther

2025年11月6日

在人類歷史的大部分時間里，組建伴侶關系不僅是一種常態，更是一種必需。在可靠的避孕手段出現之前，女性無法掌控自己的生育，而且大多數人極度貧困，根本無力獨自撫養孩子。因此才有了流傳數世紀的慣例：悲劇或史詩以死亡落幕，而喜劇則以婚姻收尾。

正因如此，婚姻這一常態——事實上，任何形式的伴侶關系——被拋棄的速度令人震驚。在所有富裕國家，單身人口均在增加。在美國25至34歲人群中，無配偶或伴侶的比例在五十年間翻了一番，男性達到50%，女性為41%。2010年以來，30個富裕國家中有26個的獨居人口比例上升。據《經濟學人》計算，若伴侶組建率仍維持2017年的水平，如今全球單身人口將減少至少1億。一場大規模的“伴侶關系衰退”正在發生。

對部分人而言，這是社會與道德衰敗的證據。正如我們所報道的，“生育支持派”運動中許多人認為，年輕人不愿安定下來組建家庭、生育后代，這將威脅西方文明的存續。而對另一些人來說，這是令人欽佩的自立精神的體現。時尚雜志《Vogue》近期提出，對于時髦、有抱負的年輕女性而言，擁有男友不僅沒必要，甚至“很尷尬”。

事實上，單身潮的興起既不能簡單歸為好事，也不能直接定義為壞事。在異性戀群體中（相關研究最為充分），這在很大程度上源于一個明顯良性的趨勢：隨著女性在職場中面臨的障礙減少，她們的選擇范圍不斷擴大。如今，女性若選擇獨居，能力遠勝以往，且為此承受的社會污名也更少。經濟上越能自給自足，她們就越不可能容忍不合格或有暴力傾向的伴侶。這一轉變讓無數女性擺脫了糟糕的關系，也迫使許多男性若想維系感情，就必須更好地對待伴侶。

然而，這一趨勢也引發了令人不快的連鎖反應。獨居或許令人解脫，但也可能帶來孤獨。許多單身人士表示愿意保持單身狀態，尤其是女性。但多個國家的調查顯示，60%至73%的單身人士更希望擁有伴侶關系。2019年美國一項民調發現，盡管50%的單身人士并未積極尋找伴侶，但其中僅有27%表示是因為享受單身生活。許多人選擇放棄，要么是對找到伴侶感到絕望，要么是不看好身邊可選擇的對象。

不再是“舉世公認的真理”

如果很多人渴望組建伴侶關系卻未能如愿，說明伴侶關系“市場”存在問題。一個問題是，部分亞洲地區普遍存在的性別選擇性墮胎導致女性短缺、單身男性過剩，但幸運的是，這一現象正迅速緩解。不過專家指出，還存在其他諸多障礙。

有人認為，社交媒體和約會軟件催生了不切實際的期待（Instagram上別人的感情看起來都很完美）和過度挑剔（據報道，Bumble上多數女性堅持要求男性身高達到6英尺，這就篩選掉了85%的潛在匹配對象）。另一個問題是年輕男性與女性之間日益擴大的政治分歧——男性更傾向右翼，女性則更偏向左翼。許多單身人士堅持伴侶必須與自己持相同的黨派立場，這讓匹配變得更加困難。

還有專家指出，隨著人們花更多時間盯著電子屏幕，社交技能正在退化。所有年齡段的美國人面對面社交的次數都比二十年前減少，而年輕人的下降幅度尤為顯著。社交媒體放大了恐懼：女性外出可能遭遇襲擊，男性若約會不順則可能遭到網絡羞辱。

或許最重要的因素是，隨著獨居變得愈發容易，女性的擇偶標準也變得更為苛刻。對許多女性而言，一個平庸的伴侶似乎不如單身靠譜。女性比男性更可能希望伴侶受過良好教育、經濟狀況穩定。越來越多的男性未能達到這一不斷提高的標準——他們在教育上落后于女性，那些不愛讀書的人在就業市場上也舉步維艱。沒有大學學位、收入低下的男性很難吸引伴侶；如果他們不分擔家務，或者在頻繁遭到拒絕后開始厭惡女性（這在網絡“男性圈子”中很常見），情況會更加糟糕。

其中一些問題可能會自我糾正。一個顯而易見的解決辦法是男性成熟起來，多做些家務，行為更有責任感，從而讓自己成為更受歡迎的伴侶。文化規范可能會阻礙這一轉變，但避免終身孤獨和獨身的前景，無疑將成為男性改變的強大動力。多年來，許多國家已經朝著這個方向發展，男性和女性在打掃衛生、做飯和照顧孩子方面的分工更加均衡。

然而，即便是在北歐國家這樣思想開明的地區，單身化趨勢也沒有減弱的跡象。在芬蘭和瑞典，約三分之一的成年人獨居。至少，這一轉變可能會加劇全球生育率本已急劇下降的態勢——因為單身育兒難度大，而且在許多地區，對單身育兒的文化禁忌依然根深蒂固。此外，年輕單身男性的暴力犯罪率更高，一個伴侶關系更少的世界可能會更加危險。

也有可能，這場伴侶關系衰退不會自行糾正。值得注意的是，7%的年輕單身人士表示會考慮與人工智能伴侶發展“機器人戀情”，而這些戀愛機器人只會變得越來越先進。畢竟，人工智能有耐心、體貼人，不會要求你打掃浴室或找份更好的工作。

許多人可能會擔心，一個伴侶更少、孩子更少的世界將會更加悲傷、更加原子化。但哀嘆這種前景并不能阻止它的到來。政府也無權否決普通人的選擇——不過他們當然應該努力解決男性在學校表現不佳的問題。一個單身人口大幅增加的未來正在到來。從建筑公司到稅務部門，所有人都最好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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