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
張洪站在簡陋的床邊,粗糙的雙手緊握。
“林妹,虧待你了,今年回家,我一定給你辦一個盛大的婚禮,讓你也拍婚紗照,漂漂亮亮的,我是個粗人,說不來文縐縐的話,你多擔待,”
“張哥,你別站著了,”林小玉低著頭,“先把蓋頭揭開吧,”
窗外,聽墻角的工友起哄。
“老張,你行不行啊!”
“磨磨唧唧的,弟妹都等著急了!”
張洪黃黑的臉霎時滾燙,扇開他們,將窗戶關上。
“去,去,喝酒去,別在這里湊熱鬧,”
工友嬉笑走開,“你快點的,”
聲音走遠,張洪走到床前,僵硬提起紅蓋頭的一角。
林小玉嬌紅的圓臉露出來。
兩人輕輕對視一眼,都害羞低頭。
林小玉說:“我們結婚,他們幫了不少忙呢,張哥,你別把人得罪了,”
“沒事,我們都在工地干了幾年,熟著呢,”張洪說:“不會怎么樣的,”
說完,兩人又是害羞的沉默。
夜深,城市角落黑茫茫,只有張洪和林小玉租住的小屋亮著燈。
沒一會兒,燈熄滅,這一片完全黑下去。
早上起床,兩人忙忙碌碌收拾好,去工地干活。
關門的時候,張洪要順手將門上的紅喜字摘下。
林小玉叫住他,“張哥,別摘,掛著好看。”
“好。”
林小玉在工地廚房干活,張洪在工地扎鋼筋,兩人離得不算遠。
坐上三輪車,張洪先把林小玉送去廚房,之后他再去干活的地方。
中午吃飯的時候,林小玉坐在張洪旁邊,將自己的雞腿給他。
周圍的工友看見了,喲喲的喊,有的吹口哨。
張洪低頭不理,林小玉悄悄笑。
等到歡笑聲少了,林小玉才對張洪說:“張哥,我打聽了,人家說現在可以異地辦理結婚證,還特別方便,拿上身份證就可以你,”
能找到一心和自己過日子的女人,張洪自認為此生無憾了,笑著答應。
“好,明天,明天我跟工頭請假一天,你也請假,我們去辦結婚證。過年回家再辦婚禮,林妹,這是我答應你的,你放心,”
“我放心,不過明天辦不了,后天也辦不了,”
“為什么?辦結婚證還有這種規定?”
“明天是星期六,后天是星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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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洪難為情笑笑,“我還真沒想到這個,”
“沒關系的,我們周一去,”林小玉意味深長說:“拿到結婚證,我就不怕了,”
張洪奇怪問,“林妹,你說什么呢?你怕什么?”
“拿到結婚證,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林小玉看著他,眉間憂喜參半,“張哥,你要一輩子對我好,”
張洪重重點頭,“當然!”
夜里。
林小玉鋪好床,張洪手里夾著一支煙走進來。
林小玉裹著被子,縮在里面。
“張哥,你小心點,別讓煙落在床鋪上,”
張洪知道林小玉害怕煙,可是已經點上了,要掐掉也舍不得。
“不是我想抽,”他想了想,還是將煙碾滅了,“我剛才出去倒垃圾,有個男人跟我打聽消息,硬塞給我的,”
張洪這人心善,喜歡伸出援手,他們就是這樣走到一起的。
林小玉對此并不奇怪,隨口問,“他打聽什么?要進工地嗎?”
“打聽你,他說你和他妹妹有點像,但我看他和你不怎么像,”張洪想著,好奇的問,“林妹,你家里不是有哥哥嘛,他會不會是你哥,”
林小玉緊張起來,問,“你是怎么跟他說的?”
張洪搖頭,“我看他面生,留了個心眼,什么也沒說,”
“別管他了,”林小玉背對張洪躺著,“明天我們就去領證,”
張洪提醒她,“搞錯了,得后天呢,”
她沒再說話,張洪當她累了,關燈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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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黑暗的巷子里,煙頭一明一暗。
男人望著黑黝黝的窗戶,站了好一會兒。
天色亮起。
林小玉時不時望向窗外,偶爾神色緊張,偶爾心不在焉。
張洪關切的說:“怎么了?林妹,你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的話,就在家里休息吧,”
林小玉像是受了刺激,拉住張洪,“不,不,張哥,我不要一個人呆著,”
她向來乖巧可人,這一下子恍惚的樣子讓張洪摸不著頭腦。
“林妹,你怎么了?”
“張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林小玉緊緊拽著他,將他當作唯一的希望。
“你帶著我,不要撇下我,”
“好,好,你別怕,我帶著你,”張洪扶著她,“走吧,你跟我去工地呆著,”
林小玉貼著他走,“好,”
他們走出大門,準備上車,那個人影躥出來。
“小玉!”
林小玉沒看清來人,僅聽見聲音,嚇得尖叫一聲,暈死過去。
張洪看男人要上前,氣急敗壞給他一拳。
“你是誰啊!離我老婆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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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聽到聲響,紛紛跳出來幫忙,三兩下將男人按在地上。
林小玉睜開眼睛,腦子昏昏沉沉,她勉強坐在床上,張洪并沒有去扶。
男人被五花大綁蹲在地上,林小玉看他一眼,再看看偏頭的張洪,止不住的哭起來。
旁邊的楊姐看不下去了。
“小林,你怎么能這樣呢,老張對你這么好,你怎么結婚了,還騙他結婚,”
楊姐丈夫說:“你這種人實在是可惡!老張那點對不起你!要被你們這樣騙!說!你們是不是沖著他的錢來的!”
楊姐也問,“你們是不是想里應外合?”
“不是!不是這樣的!”林小玉哽咽著,“我是真心喜歡張哥,”
蹲在地上的男人掙扎著,“小玉!你別胡說八道了,我們的事情,我已經告訴他們了!走!跟我回去!孩子還等著你呢!”
張洪心疼難耐,“你們還有孩子?”
林小玉爬起來,抓住張洪的手,“張哥,我可以解釋,”
楊姐拽開她,“行了,你們趕緊走吧!別在這里害人,”
楊姐丈夫嫌棄的說:“還好老張沒有跟你領結婚證,不然你還得騙一筆分手費吧!”
男人喊,“小玉!你快幫我解開!”
“王耀祖!你別說話了!你害我還不夠慘嗎?!”
林小玉拿起桌上的煙灰缸,用力向他砸去。
現場哄然亂起來,七手八腳將兩人拽開。
王耀祖額頭破了皮,被嚇得不敢說話了。
張洪嘆氣,“林妹,男人娶妻都不容易的,回去好好過日子吧,”
“他不是我男人!他是瘋子!”林小玉無助的喊,“我不要跟他走!張哥!我要跟你在一起!”
她是他第一個女人,雖然被騙了,但心里也是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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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洪重重嘆息,“林妹,你已經結婚了,你們還有孩子,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林小玉看出他的不舍,不顧一切抱住他。
“張哥,我跟他沒有領結婚證,不算結婚,我只想嫁給你!”
楊姐糊涂了,“小玉,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張洪扶著她坐下,問,“是啊,你究竟在說什么呢?”
眼看瞞不下去了,林小玉說出了那個令她痛苦半生的秘密。
一年前。
林小玉母親去世,父親要拿錢去娶新老婆,連一副棺材錢也不愿意給。
她走投無路之下,嫁給了同村的王耀祖。
王耀祖幫她將母親下葬,她很感激,也是一心一意跟他過日子。
沒想到王耀祖心野,在她懷孕的時候,和別人在一起了,還不知廉恥的將那女人帶回家。
有時候,兩人喝醉了還會一起欺負她。
她忍無可忍,提出外出打工還錢,還了錢就離婚。
王耀祖說,他不缺錢,缺個兒子,如果她能生個兒子,就放她走。
懷胎十月,看到孩子的性別,她為自己能逃脫而開心,又為自己不能帶走孩子而傷心。
那一天,她又哭又笑,王家人以為她瘋了,將她趕出了王家。
她在村里呆不下去,跟著經常外出的村里人跑出來打工。
隨著時間過去,她以為不會再和王耀祖有瓜葛,沒想到他找過來了。
得到了愛情的甜,再想起之前的苦日子,她就渾身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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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林小玉的遭遇,三人同時嘆息。
張洪揪起王耀祖的衣領,“棺材多少錢?我給你,拿著錢,你趕緊滾!”
事情瞞不住,王耀祖心里虧得慌,結結巴巴說:“我不是為了錢,是為了孩子,”
林小玉躲在楊姐身后。
“那是你們王家的孩子,你們好好對他,我可以給他錢,但不能回去,更何況,你已經有別的女人了,你們好好對她,她會對孩子好的,”
王耀祖說:“她也被我打跑了,”
張洪推開他,拉著林小玉,“林妹沒有跟你領證,你們不算是夫妻,我們后天就去領證,你糾纏也沒有用,”
王耀祖激動,“不行!你們不能領證!不然孩子就完了!”
楊姐丈夫問,“你少胡說八道,這跟孩子有什么關系?”
王耀祖解釋,“孩子長大了,還沒上戶口,上戶口需要結婚證,我就是為了這個事情才找來的,當然如果小玉能跟我回去更好,”
“我不要!”林小玉抱著張洪的手,“我不回去!張哥,你別趕我走!”
王耀祖見她態度堅決,心里不好受。
“好!好!你可以不回去,可以不跟我過日子,但是孩子呢,孩子必須要上戶口,不然以后上學怎么辦?”
張洪思量,終究心軟了,“林妹,不管怎么說,孩子是無辜的,”
“張哥,我不要,我跟他領結婚證,我們怎么辦?”
林小玉無助的哭著。
“張哥,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張洪耐心解釋,“沒事的,你先跟他領證,等孩子上了戶口,你離婚,回來,我們再去辦結婚證,”
見狀,王耀祖低頭了,“小玉,你放心吧,我不會再為難你了,這段孽緣到此結束。”
“張哥,你別騙我,”林小玉害怕的抓緊他的手,“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楊姐說:“小玉,你放心,他說話算數!”
楊姐丈夫也說:“今天,我們都是見證人,誰要是耍心眼,到時候,我們幫你揍他!”
“對!”
“對!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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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洪鄭重其事,“林妹,你放心去,我在工地等你。”
“好,張哥,你等我,我一定回來。”
三個月后。
工程竣工,大家都準備換地方了。
張洪獨自站在門口,望著進來的巷子。
楊姐催催丈夫,“你去勸勸,讓他趕緊收拾東西,明天一起走,”
“我怎么勸,都知道他在等林小玉,”
“這都快半年了,要回來早就回來了,可惜他那點老婆本,”
“也是,可憐了,”
楊姐丈夫抬腳上前,突然聽見巷子口傳來一聲甜亮的呼喚。
“張哥!”
楊姐一把拽住丈夫,“回來,回來,別去了!”
“張哥!我回來了!”
張洪笑著,手上的煙顫抖。
“收拾東西吧,明天要換地方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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