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 毅：楊振寧先生與我們通訊為什么用英文？

文|饒毅，首發(fā)于“饒議科學(xué)”

編者按：饒毅教授10月20日在“饒議科學(xué)”發(fā)布《楊振寧對屠呦呦獲獎的反應(yīng)｜郵件》一文，對兩人就屠呦呦獲獎的往來郵件進(jìn)行了回顧，并刊載了郵件原文。一些讀者留言問為何雙方母語都是漢語，要發(fā)英文郵件。為此，饒毅教授當(dāng)日再次發(fā)文進(jìn)行了解釋。

楊振寧先生23歲去美國留學(xué)，中文已經(jīng)很好。

但是，那個時候，一般人不會中文打字。其實(shí)現(xiàn)在的人可能完全不能理解當(dāng)年中文打字是專業(yè)技能。

中文不是字母，而打字鍵盤是字母。所以早期中文打字需要經(jīng)過專門訓(xùn)練的打字員，打字機(jī)附字塊，打字員把她常用的字塊一個一個排列在她熟悉的位置。打字機(jī)一個一個挑，把字塊拎起來，真的“打”在紙上。

是真正的“打”字的機(jī)器，打的啪啦啪啦響。

一般人不可能費(fèi)時費(fèi)力打字，而且也沒有錢買如此復(fù)雜的機(jī)器，幾千個字是幾千個字塊。

而出國留學(xué)的都學(xué)習(xí)英文打字。

計算機(jī)普及是1980年代，那時英文容易，而中文在計算機(jī)上是逐漸到2000年代。

我在1990年代中期寫中文科普，用的是復(fù)印的方格子紙，手寫后郵寄投稿。到2000年代，我自己才能用中文軟件。

而英文打字早已習(xí)慣。

我自己2007年回國之前，與北大生科院的行政人員（非教授）交代事情是英文郵件。我那時不知道，到崗后才知道生科院當(dāng)時的行政人員全部不會英文，她們都是中學(xué)程度，每次收到我的郵件后找老師翻譯之后才回復(fù)我。（我任上正好是行政人員更新?lián)Q代時期，后面普遍是有碩士學(xué)位以上，其英文不是問題）。

我是1980年代出國，楊振寧先生是1940年代出國。

所以，他的中文打字，即使有計算機(jī)軟件，估計也很不習(xí)慣。

我回國后，中文越用越多，但有時還是英文快。而楊先生估計一直不熟悉中文軟件，因為方便的中文軟件都是他八十歲以后才有的。當(dāng)然與科學(xué)家，特別是都在美國擔(dān)任過教授的科學(xué)家，用英文才是順其自然。

另外，他還有弟弟妹妹、子女在國外，更多朋友在國外，英文軟件是他常用工具就很自然。

附：楊振寧對屠呦呦獲獎的反應(yīng)｜郵件

饒毅

中國人和其他國家人一樣，都有不同的人群：有些對其他人的成就感到高興，有些對其他人的成就漠不關(guān)心，有些對其他人的成就感到妒忌，有些對其他人的成就感到憤怒。

恐怕，有些時候和有些地方，妒忌的部分還不少，特別是對自己同齡人或年齡更小的人，對大于自己的人取得成就、獲得認(rèn)可的妒忌少一些。

楊振寧在家中是長子，有三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他對弟弟妹妹的關(guān)心和照顧，在清華大學(xué)的老師和家屬中受贊揚(yáng)，其中有馮友蘭先生遠(yuǎn)在楊先生獲獎之前給朋友的信中就提到。

我自己是體會他在老年后，對于相對于他的“后起之秀”屠呦呦獲獎非常高興。

我從2004年開始研究屠呦呦和青蒿素的科學(xué)史。2011年，我告訴她屠呦呦將獲得醫(yī)學(xué)界重要的拉斯卡獎（Lasker），他的反應(yīng)是非常高興（他用全部大寫的VERY HAPPY來表達(dá)自己的心情），并立即與他的親朋好友（包括香港邵逸夫獎委員會的成員）分享這一消息。

而且因為知道拉斯卡獎獲得者以后獲諾獎的可能性很大，楊先生盼望屠呦呦能獲得諾貝爾獎。

我查看到這一串電子郵件，才意識到我肯定在屠呦呦獲拉斯卡獎之前知道她會獲得2011年的獎。如果不查看，我記不清楚了。給楊先生的信里面也寫了，拉斯卡獎委員會并沒有直接問過我，但是間接問過。

從楊先生的問題，可以推測他此前不知道屠呦呦（他來信追問屠呦呦的年齡和工作單位）。郵件中的zhang tingdong是張亭棟，我的文章是寫屠呦呦和張亭棟的研究工作。我郵件的“first class”是我當(dāng)時主持北大“科學(xué)是什么”課程，習(xí)慣第一講由楊振寧先生講，但2011年楊先生來不了，我說我去處理。

附：楊振寧和饒毅之間有關(guān)屠呦呦的電子郵件

From:Yi Rao <>
To:'Cn Yang' <>; 'y rao' <>
Cc:'chen xu' <>
Sent:Tuesday, August 30, 2011 9:50 AM
Subject:答復(fù): hi

Dear Professor Yang,

Thanks for the note. I took that occasion as an opportunity to poke the system. I will send out the last one to finish this.

I put out the attached a few days ago. Tu Youyou will be the first Lasker prize winner this September (50% go on to Nobel in medicine). Zhang Tingdong is still obscure.

I am traveling in Australia.

I will deal with how to do the first class. We would still like to have you some time (and to video tape it).

Yi

From:Cn Yang <>
Date:Tuesday, August 30, 2011 at 4:49PM
To:Yi Rao <>
Cc:chen yang , yw kan <>, Lin Ma <>, k young <>, Jeannie Lee <>, Sheung-Wai Tam <>
Subject:Re: 答復(fù): hi

Rao Yi,

Yours is a great article.Where is it going to be published?

I am VERY HAPPY that Ms. Tu got the Lasker. Hope she will get the Nobel.

cny

From:Cn Yang <>
Date:Thursday, September 15, 2011 at 8:21AM
To:y rao <>
Subject:ms. tu

Dear Rao Yi,

Do you know Ms. Tu'a age? Where does she work? c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