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秋海棠

關于秋海棠

做了一個秋天的夢之后，

它醒了，在一間餐廳門口，

一排陶土花盆中間。

透過玻璃窗，食客們燈光下

端著酒杯，說笑著，

切割，吞咽食物。

無人評說嬌艷。

今晚，它們是一團團

燃燒的紅色奶油。

秋蟲啼鳴，葉子上星光閃爍。

餐廳門打開，亮光和人影

閃了一下，消失了。

那些沒人教的事情，

數到下一夜便明白了。

還有一些就放著，

夏天結束，再也沒人提起。

現在它又要睡了，下次

將從哪個夢中醒來？

園中成片的秋海棠

寫在后面：

秋海棠不是海棠。

海棠是木本植物，城市綠化觀賞花木，特別是西府海棠，花盛時一樹光彩照人，如少女明眸四顧，粉靨含羞。

秋海棠是草本，開花晚于海棠，大約在夏秋之際，其花色艷麗，頗似之前枝上海棠，因而得名。

小時見過秋海棠，不少人家都有養，栽在花盆里，葉子墨綠，枝干紫紅，花朵艷麗中透著一股塑料模具般的清冷。開花時，往往被主人從陽臺搬到客廳里，供人觀賞。

像我這種小孩子，如果到人家看到這花一定會被大人叮囑，“記得只看啊，別動手，這花可嬌氣了。”

我對這種叮囑會感到多余。花也好，枝葉也好，遠沒有變形金剛和水滸卡有趣，但每回也假裝十分聽話地答應。

而那時，電視里正放一部劇集，名字就叫做《秋海棠》。

男主人公是一位戲劇演員，名字便是秋海棠，拿手劇目《玉堂春》。女主角叫姓羅，本是個女學生，被一個軍閥強占。兩人相愛，被軍閥發現，秋海棠遭毀容，無法再登臺。后面的劇情記不清楚了，但大約知道悲劇結尾。

看了這部劇集后，對秋海棠這花有了些感觸，自此再在人家看到這花都要多看兩眼，鮮艷的花朵反而讓我想起秋海棠臉上猙獰的疤痕，心想這花也是苦命花。

等到讀書后，了解了一些關于中國小說流派的故事，這才知道《秋海棠》這部劇改編自民國作家秦瘦鷗的同名言情小說，曾被譽為“民國第一言情小說”。

再查詢，又發現這故事之原型，乃是上世紀二十年代京劇藝人劉漢臣。他技藝高超，能拉能唱，在天津戲院連演三月場場叫座。不料小報報道其與軍閥褚玉璞姨太有染，被褚玉璞連同其把兄弟高三奎一起逮捕。其時，戲劇名人梅蘭芳、楊小樓等人聯手營救未果，二人被槍決。這段故事后來被改編為《槍斃劉漢臣》單口相聲，近年來，郭德綱曾有演播。

還記得查詢到這些材料時候，感覺后背一涼。《秋海棠》的劇情，已經令人悲戚，而現實中故事原型則更加讓人感到痛心。2025年賀歲片中，有一部是陳佩斯、黃渤主演的《戲臺》，其中軍閥姨太太追戲曲名角的橋段看了也是眼熟，不乏相關借鑒或影射。

近幾日，北京秋雨連綿，氣溫也降了十幾度，中午出門要穿外套。走過一間餐廳時，發現外面還擺著一排桌子，有人在戶外用餐，大概是和我一樣舍不得這秋天光景的人吧。

正當我打算匆匆走過時，忽然看到桌子的另一側在架子上擺著一列花盆，盆中栽的正是秋海棠。其中大多已經開敗，只留了干枯枝葉，卻有一朵仍然開得燦爛，全然不顧周邊是什么環境。

要開放，對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