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意》滿滿的流量經濟

昨天看了一部名為《惡意》的電影，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假期不想再寫沉重的歷史話題，索性記錄下觀影之后的一些思考。

真正觸動我的，并非這部電影的制作有多精良，而是它所聚焦的“流量經濟”議題——在當下愈演愈烈，甚至每天都在現實中催生悲劇。這正是我觀影后難以釋懷的原因。

影片從一個新聞人的視角切入，講述了一名自媒體從業者被卷入一起墜樓案件。隨著她對案件的持續報道，由于報道失之偏頗，引發輿論不斷反轉，最終導致當事人墜樓身亡，而她自己也淪為網絡暴力的對象。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電影赤裸裸地揭示了當今自媒體行業對流量的瘋狂追逐。劇中主角葉攀仍堅守著新聞從業者“以事實為底線”的原則，但他的老板卻直言不諱：

“誰還在乎真相？流量就是錢?！边@句話，道破了如今網絡暴力屢禁不止、輿論頻頻反轉的根源——一切為了流量，一切為了利益。

影片中，女主角身患絕癥的女兒跳樓自殺，試圖救她的護士也一同墜樓。但由于女主角誤以為是護士害死了女兒，正在搶救的護士成了全民網暴的靶子，甚至過往隱私也被一一扒出。

直到警方通過監控證實護士實為救人而墜樓，輿論瞬間反轉，公眾又將矛頭指向女主角，甚至挖出她曾因女兒重病一度想要放棄治療的往事。

在持續的網暴與指責下，女主角最終精神崩潰，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電影毫不留情地揭露了自媒體在這場悲劇中的丑陋嘴臉——為了流量不擇手段，利用煽動性言論、情緒化表達乃至篡改拼接的信息吸引眼球，而這些行為，都化作一把把刺向受害者的利刃。

之所以感觸如此之深，是因為這樣的悲劇在現實中屢見不鮮?，F實往往錯綜復雜，并非黑白分明。每個人——尤其是當事人——在陳述事件時，都難免有所取舍，傾向于放大對自身有利的部分，隱藏不利的內容。而有些人深諳流量邏輯，善于渲染情緒、塑造“受害者—施暴者”的二元敘事，煽動公眾情緒。

大多數受眾容易輕信單方面陳述，情緒激昂地站上道德高地，對另一方發起譴責，甚至進行“網絡開盒”，曝光隱私信息，實施全方位網暴。最終，悲劇一再發生。而在這個過程中，大量自媒體借機炒作，收割流量——在互聯網時代，流量即意味著變現的可能，這正是此類事件層出不窮的根本原因。

從杭州縱火案，到紅黃藍事件，再到近期的“胖貓”自殺、武大圖書館風波、西貝事件等，無不是流量經濟對當事人的持續消費。

我們當然不能否認輿論監督對社會治理的積極意義，但必須明確，真正的輿論監督必須建立在事實基礎之上。我當年學習新聞時，所接受的核心理念即是新聞的客觀性、真實性與公正性。真實性要求報道者多方核實、交叉驗證，嚴禁主觀臆測；客觀性要求不偏不倚地陳述事實，嚴格區分事實與觀點；公正性則強調觀點的平衡，不預設立場。

然而，如今的媒體與互聯網環境日益浮躁。公眾不愿多等幾十秒，事件剛一發生，哪怕僅有一方的一面之詞，在自媒體的推波助瀾下，也能迅速傳播，掀起輿論風暴。許多媒體為追逐熱點，最終對當事人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更令人擔憂的是，當前互聯網出現一種不良趨勢：人們不再關注事實，而是追逐情緒，甚至因立場而站隊。這也導致一些公共事件在網絡上出現嚴重的輿論割裂。

或許有人會說，輿論壓力有助于倒逼真相。但有沒有人想過，在所謂“真相大白”之前，那些被口誅筆伐、遭受謾罵與網暴的人，他們所承受的傷害該由誰負責？更重要的是，在這樣的輿論生態中，誰又能保證自己不會是下一個受害者？

就像電影中所呈現的，當持續的網暴導致受害者精神崩潰、跳樓自殺，真相浮出水面后，人們輕描淡寫的一句“對不起”，就能洗刷所有的惡嗎？當一家企業、一部作品因網暴蒙受巨大損失甚至倒閉，一句“我們被誤導了”的道歉，就能挽回一切嗎？

當一個社會所有人都沉迷于流量、追逐流量經濟，最終只會助長一批靠“吃人血饅頭”牟利的媒體，而更多的人則淪為盲從的群體，喪失理性與判斷，在小圈子里不斷自我強化，誤以為那便是主流民意。于是，他們以“正義”之名施行審判甚至私刑——這與舊社會的“浸豬籠”有何區別？

在任何事件中，一旦交由“網友審判”，幾乎都是“死刑起步”。這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而且在他們眼里，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關系，別擋著我吃下一個瓜。

對于一部電影，能讓我們在觀看后引起深深地思考，我覺得這也是這部電影的價值所在。

法國的心理學家勒龐曾經寫過一部《烏合之眾》，研究的是在一個個人在融入一個群體之后， 不管他作為個體多么有理智，但一進入群體，他就有著情緒化、無異議、低智商等特征，而現在的互聯網無形中通過信息繭房，構建了一個又一個小的圈子，而進入這個圈子的人，就自覺不自覺的陷入了這個群體的特征，表現出了情緒化和盲從心理，而最關鍵的是構建這個信息繭房的媒體和平臺憑借這一個一個人血饅頭吃到飽，當平臺道德感讓位于利益的時候，這個世界就變得更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