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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12月16日,希特勒發起了他的最后一搏——在比利時、德國、盧森堡三國交界處的阿登地區集中兵力發動反攻,誤以為德軍再無力發動戰略進攻的盟軍被打得措手不及,阿登戰役非常殘酷,盟軍和德軍在此戰中傷亡近10萬人……讓我們游走在兩個小鎮一窺這場最終壓垮德國國防軍的慘烈戰役。
夾在法德兩大強國之間的荷蘭、比利時、盧森堡有特別多的戰場古跡。2023年3月的一天,我在比利時列日省阿登地區的小村入住一家民宿,準備第二天探訪阿登戰役(1944年12月16日到1945年1月28日)的戰場。民宿是一棟極簡風格的兩層小樓,看上去和周圍古樸的農村不太搭調。男主人客氣地與我攀談,得知我打算去看阿登戰場,他立刻起身取來家里的一堆戰爭紀念品給我看,其中赫然有一頂德軍頭盔。頭盔是他多年前郊游的時候,從阿登的森林里撿來的!據他說,直到現在在阿登地區的森林里,偶爾還能挖到小件的戰爭遺物。我趁機問阿登地區值得去的景點,民宿主人告訴我馬爾梅迪鎮(Malmedy)外路口的紀念碑值得造訪。因為那里是希特勒警衛旗隊的派普爾(Joachim Peiper)尖刀團屠殺戰俘的地方。
馬爾梅迪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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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爾梅迪屠殺紀念墻
1944年秋季,歐洲戰爭似乎有可能結束:西線盟軍在諾曼底登陸之后突破德軍的防線;東線蘇軍的“巴格拉季昂行動”以數百萬大軍兵臨華沙城下。總體形勢來看,此時納粹德國敗局已定,只是何時投降的問題。可是到了1944年秋冬交替時,東西兩線盟軍因為補給線拉得太長,讓德軍有了喘息之機,開始整頓混亂的部隊,雙方陣線開始穩定下來。如此戰爭一定會被拖進1945年。就在東西線盟軍積蓄力量,準備在1945年初對波蘭西部、匈牙利、萊茵河防線發起最后攻勢,直搗德國本土之際,1944年12月16日,希特勒突然向西線美軍發起了一次強大的反攻,試圖一舉改變戰爭局勢。
德軍將裝甲主力安排在崎嶇難行的阿登山地,以突破美國第1集團軍的防線,計劃在3天內抵達默茲河,之后向北旋轉,包圍并切斷整個西線北段美國第9集團軍和英國第21集團軍群的補給線。這個計劃被德軍稱為“守衛萊茵河行動”,該計劃可以看作是1940年閃擊法國的“曼施坦因計劃”的翻版。但是要在1944年復制1940年閃擊法國的成功談何容易:此時的德軍早已不復當年之勇,美軍更不是當年的法軍可以比的。
德軍的進攻由B集團軍群司令莫德爾元帥指揮,并調配了兩個裝甲集團軍擔任主攻。面對德軍12月16日的突然進攻,剛到西線不久的美軍第106步兵師的2個團(第422和423步兵團)被合圍,7000美軍投降,這是歐洲戰場美國陸軍投降人數最多的戰例。但美軍的抵抗精神和反應速度遠非曾經的法軍可比,前線被分割的美軍各部節節抗擊,后方各級司令部緊急調兵遣將增援前線。
德軍在反攻中,只有希特勒警衛旗隊的尖刀團,也就是派普爾指揮的戰斗群有過突破性的進展,這是因為派普爾在進攻中占領了一處美軍燃料補給站。但派普爾的部隊卻無法和德軍司令部聯絡溝通,進展情況不為上級所知。在這樣的情況下,派普爾指揮黨衛軍先頭部隊向默茲河狂奔,但最終就連他也沒有到達默茲河畔。因燃料耗盡、沒有援兵,派普爾被迫丟棄所有裝甲車輛,率領殘部走回德軍防線。
12月17日,派普爾手下的黨衛軍把抓獲的大約120名美軍戰俘集中在馬爾梅迪鎮外的公路交叉口,后續經過的德軍突然用機槍向聚在一起的戰俘掃射。美軍戰俘開始四散奔逃,大部分被機槍打倒,一些受傷裝死的美軍戰俘又被逐個檢查尸體的黨衛軍補槍。有十幾名美軍戰俘逃到路邊的一家小咖啡館,被德軍放火燒死在里面。少數戰俘在混亂中逃出生天,到達3公里外仍然由美軍控制的馬爾梅迪鎮,馬爾梅迪大屠殺的消息在2天內就傳遍了整個戰線。戰役結束之后,美軍在屠殺現場找到84具戰俘的尸體。戰后派普爾等人為此受到審判,他被判處死刑,后來改為35年監禁,并在1956年獲釋,1976年被燒死在法國的家中,放火者身份不明。
因為馬爾梅迪本身是個小鎮,而阿登戰役中這次著名的事件不在村里而在3公里外的公路交叉口,要不是民宿主人的告知,我來之前根本沒想到這里會有紀念碑。紀念碑所在地今天仍然是荒郊野外,在公路交叉口的一片草坪處有大約一米高的半圓形低矮石墻,墻面的84塊石頭上刻著當年每一位死難者的名字。石墻盡頭搭出一座類似棚子的開放式小教堂,祭壇前擺滿了蠟燭和鮮花。這里既是紀念屠殺戰俘事件的地方,也差不多是阿登戰役中德軍攻勢中北路到達最遠的地段了。整個阿登戰役德軍向西最遠到達的地點,距離德軍第一階段的目標默茲河岸只差6公里。
德軍未能到達默茲河岸最主要的原因是被美軍死死拖在南北兩處關鍵的公路樞紐,北面是圣維特(德語Sankt Vith)鎮,南面是巴斯托尼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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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爾梅迪屠殺紀念墻的磚塊上,刻著每位被納粹屠殺者的名字。
圣維特與巴斯托尼
北部的交通樞紐圣維特鎮,處于德軍兩個裝甲集團軍的結合處,本來是德軍計劃中第一天就要拿下的目標,但是戰役打響后,美軍各處的抵抗都很激烈,就連被包圍的106步兵師都不斷地嘗試突圍,牽制了德軍大量兵力。再加上美軍迅速從附近的第7和第9裝甲師抽調兵力陸續趕到圣維特,結果圣維特變成了德軍后方不得不啃的一塊硬骨頭。激烈的戰斗打了6天,雖然圣維特在12月22日的最后一刻被德軍占領,但6天的激戰已經足夠讓德軍在戰線北段陷入僵局了。在今天,圣維特鎮上沒有值得訪問的戰役紀念地,一般游客甚至不知道這個鎮子當年曾是阿登戰役的關鍵戰場之一。
但戰線南部的巴斯托尼鎮就不一樣了,今天巴斯托尼已經成了阿登戰役的代名詞,城里有不止一座阿登戰役紀念博物館。德軍在戰役前的計劃中,并沒有給予巴斯托尼小鎮足夠的重視,進攻這個地區的是德軍裝甲軍的3個師,而他們面對的僅僅是美軍第28步兵師的5000人,勝負應該毫無懸念。但正是這個步兵師在被包圍情況下頑強防守,讓德軍花了3天時間才到達巴斯托尼外圍。在這3天之內,美軍向巴斯托尼鎮里調進了第10裝甲師和第101空降師的全部兵力。盡管巴斯托尼已經被德軍包圍,但精銳的美軍傘兵和裝甲兵讓小鎮的防守變得堅不可摧。巴斯托尼解圍之后,阿登戰役大局已定。雖然戰役被拖延到1個多月之后的1945年1月28日才正式結束,但德軍在這之后損失了大部分重武器和所有戰略預備隊,再也無力發動任何反攻,納粹的覆亡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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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爾達松紀念碑附近的博物館,館內交互式的咖啡館場景讓人印象深刻。
今天的巴斯托尼游客絡繹不絕,在城里最主要的戰爭博物館外有一座巨大的五邊形水泥拱門紀念碑。這座紀念碑在戰后不久的1946年動工,1950年完成,以紀念在阿登戰役中傷亡的7萬多名美軍官兵。在它附近是101空降師紀念碑,紀念碑是這個師的吉祥物老鷹面對著一只翻轉過來的空頭盔,似乎在沉思中悼念陣亡的戰友。紀念碑旁邊的戰爭博物館有很多文物很有意思,比如1輛側面被擊穿的美軍謝爾曼坦克,就是巴斯托尼之戰中留下的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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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爾達松紀念碑旁就是101空降師紀念碑。
巴斯托尼圍攻戰是在鎮子周邊各處展開的,今天在戰爭博物館里有語音導覽和地圖,游客可以跟著導覽走出博物館,漫步于城市周邊的各個戰斗遺跡,全程在2小時以上。不過博物館室內最令我動容的交互式場景發生在一處咖啡館,語音解說是以一個居民的第一人稱展開,敘述躲避在咖啡館地下室中,聆聽著槍林彈雨,德軍炮彈時不時擊中附近建筑物的時候,展臺前的地面會跟著震顫。避難的居民們在戰火中無比驚恐,而在看到美軍傷員躺在大街上的時候,卻冒著彈雨把傷員搶回避難所。這種平民視角可能比戰略層面的宏觀敘事更有感染力,讓參觀者更能感同身受。
我又聯想到了民宿主人一家:他的祖輩和父輩都親身經歷了那場戰爭,當年的獎章和軍帽傳到今天,而現在他們還能時常從舊戰場上找到當年散落的遺物。我在法國北部、荷蘭、比利時、盧森堡旅行途中交談過的任何一家當地人,大多都對附近的戰爭遺跡了如指掌,可見近代法德之間的戰爭對這個地區居民的影響之普遍和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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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邊形的馬爾達松紀念碑,紀念在阿登戰役中傷亡的7萬多名美軍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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