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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曹保平帶著他的“者也”系列第二部作品《脫韁者也》重返銀幕。這部讓曹保平獲得上海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獎的作品,以世紀之交的天津城為背景,講述了一個看似荒誕卻折射現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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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麒麟飾演的馬飛在全家人眼中一直都是個“問題少年”,因欠高利貸重返故鄉天津,試圖找家人索取八十萬拆遷款無果后,竟“綁架”自己的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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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引出三路人馬為這八十萬而奔波——馬飛和女友矇矇、殺手小六、發小豬頭肉組成“業余哄拐團”;二姐、二姐夫、大姐、大姐夫組成“家庭救援團”;以及以楊保全為首的“天津大耍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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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線并行一直都是曹保平電影中非常突出的敘事手法,在《脫韁者也》中,導演也將不同的人物脈絡植根于劇情中,最后“世界線收束”,完成全片的重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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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麒麟作為本片絕對的男主角,承擔了串聯人物的作用,在這出“津味喜劇”里,土生土長天津人的他,發揮了自己方言優勢和喜劇特長,塑造了一個既痞氣又善良的角色。一頭長發,一件T恤,一口流利的天津方言,把試圖通過“綁架”外甥改變命運的復雜角色詮釋得十分到位,他與侄子之間的“津”式舅甥對手戲,既是影片的笑點來源,也是動人的情感核心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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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味”就是《脫韁者也》最顯著的特色,這股“津味”體現在臺詞中、體現在人物的行為邏輯里、體現在美術置景中,也體現在故事主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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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人算是全中國最有喜劇天賦的群體之一了,仿佛自帶幽默細胞,每句話都有梗。在《脫韁者也》中,曹保平深刻挖掘出了天津人的“喜劇血脈”,將犯罪題材與喜劇元素巧妙混合,植入濃郁的天津地域文化基因。片中每一個角色都操著一口天津方言,很多俗語的表達甚至要非天津地區的觀眾看字幕才能理解,很地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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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天津話在片中絕非簡單的語言工具,而是貫穿始終的靈魂線索。天津話自帶的“哏兒”勁,也為人物性格塑造注入了生動靈魂。充滿“津味”的美術設計為本片真實又有些虛幻的背景增添了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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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韁者也》中呈現出的千禧年間天津都市景觀,是這兩年在大銀幕上很難見到的,城市場景的復古霓虹燈光具有漫畫色彩,這也是將劇情張力與人物關系和故事向前推進的一個表達形式。郊外馬飛的藏身據點和破廟也有種真實感,與市井生活的煙火氣息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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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頭文化、賽鴿文化等充滿年代感的天津傳統,也成為了塑造人物和推動情節發展的一環。可以說,天津也是《脫韁者也》中的另一個“主角”,它不僅是故事發生的背景,更是參與敘事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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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保平將本片取名為《脫韁者也》,一方面是指馬飛這個家庭中的“異類”如脫韁野馬一般不受控制,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和導演之前作品《追兇者也》相呼應,形成一個“者也”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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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你足夠熟悉曹保平的作品,就能看出,《脫韁者也》表面上和《追兇者也》一樣,都是犯罪喜劇片,且都采用了多線敘事結構,都充滿地域色彩,但其內核卻和前作大相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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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兇者也》通過環形敘事,從三個視角講述同一個故事。劉燁飾演的宋老二為洗清殺人嫌疑,自行追兇,最終牽扯出張譯飾演的殺手董小鳳和段博文飾演的王友全,在荒蠻西部上演了一場尋兇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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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韁者也》則深入家庭內部,探討代際沖突和個人身份認同,主要想表達反對“爹味”和“父權”。馬飛小時候因為父親誤解而被送入少管所,從此他好像真就變成了“惡人”,出獄后也依然叛逆。這種看似“脫韁”的反叛,其實是對家庭秩序和父親絕對權威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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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飛長大后成為和父親一樣的“混蛋”,但還是無法和父親這樣的“混蛋”和解,如此來看這只是他逃避童年創傷的一種自我欺騙之舉,其實底色并不壞。馬飛在外甥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童年映射,也逐漸找回失去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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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將《脫韁者也》與導演之前的作品《狗十三》《涉過憤怒的海》一起比較,才發現這三部電影潛藏的精神線索才是一致的,它們共同構成了曹保平對東亞父權傳統的批判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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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十三》是導演最早涉及“反父權”理念的作品,講述13歲少女李玩在父母離異后與爺爺奶奶同住,因為一只狗的得失,經歷了與父親的種種沖突。一只小狗在父親眼中不過是讓女兒“聽話”的工具——子女的意志和喜好需必須服從于家長,他并不在意子女的真正想法。當小狗走失以后,李玩表現出不滿,父親就原型畢露了,通過暴力迫使她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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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十三》深刻揭示了父權制表現出的兩種形態:要么假意懷柔,要么暴力壓制。這種對下的精神馴化,讓無數孩子“被迫長大”,變得聽話懂事,其實只是他們害怕、沉默、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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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渤和周迅主演的《涉過憤怒的海》,是曹保平導演對所謂“父愛如山”又一次略帶幽默地拆解。黃渤飾演的漁民老金女兒在日本被害,“責任感爆棚”的他決心為女復仇,只身前往日本追兇,同時還盯上了周迅飾演的嫌疑人的母親,誓要為女兒討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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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老金對女兒大愛無言,追兇路上歷經千辛萬苦,怎么看都是一個苦命父親的形象,但隨著劇情發展,就會發現:老金供女兒留學,替女兒復仇,做的這一切都只是在表演父愛,表演悲痛。他始終都沒有了解過女兒,造成女兒死亡最大的“原因”其實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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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保平的電影展現出一個殘酷而真實的世界,他好像一面鏡子,照射出現實中很多人不敢面對又不得不面對的真相。從《追兇者也》到《脫韁者也》,從《狗十三》到《涉過憤怒的海》,他的作品也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刺向社會中存在的結構性問題,錨定現實,叩問人性。
新媒體編輯:平面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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