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燃燒的島群”第1441篇原創文章,作者:阿登的苦林。
作者簡介:阿登的苦林,山東人,喜歡二戰及冷戰軍事,尤其是太平洋戰爭、蘇德戰爭和冷戰武器裝備,曾在“空軍之翼”等網站發表過若干文章。
正文共約7300字,配圖13幅,閱讀需要17分鐘, 2025年9月10日首發。
按:本文編譯自外文雜志,介紹了1941年“威爾士親王”號戰列艦上一名艦員對八十四年前目睹“胡德”號戰列巡洋艦爆炸沉沒的回憶。編譯本文并不表示贊同原作者觀點或證實文章內容,僅供讀者參考。配圖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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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表現“胡德”號戰列巡洋艦被“俾斯麥”號戰列艦命中后發生大爆炸場景的繪畫作品,作者是施米茨·韋斯特霍爾特(J. C. Schmitz Westerholt)。畫作前景中的軍艦是“威爾士親王”號戰列艦
時間會磨去記憶的棱角,讓細節變得模糊不清,甚至能通過經驗與反思的視角的變化而重塑過去。然而,當一個人的回憶穿越八十多年的時光呈現在我們面前時,是值得被認真對待的。在一封由理查德·帕克爾(Richard Parker)轉交的非同尋常的信中,輪機兵倫納德·詹姆斯·韋斯特(Leonard James West),這位在“威爾士親王”號戰列艦上服過役、今年已一百零八歲高齡的老兵(注:韋斯特這封信寫于2025年),分享了他有關丹麥海峽之戰的第一手回憶。
韋斯特在信中的敘述清晰而堅定,當然某些地方或許與官方記錄或史學家的普遍觀點有所出入,不過這也恰恰正是這封信的價值所在:歷史并不是固定不變的,它可以被不斷豐富,也會受到記憶的挑戰。當我們重新審視這場皇家海軍歷史上最悲劇性的戰損時,我們意識到,即便在八十四年后的今天,新的見解和觀點仍可能涌現——有時它們正是源于那些與真相相伴最久者的靜默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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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威爾士親王”號戰列艦,可能是完工后攝于大西洋,此時該艦尚未進行迷彩涂裝
“胡德”號爆炸沉沒的故事世人皆知。在這次戰斗中,“胡德”號和“威爾士親王”號與兩艘英國皇家海軍的巡洋艦協同出擊,它們屬于旨在擊沉德艦“俾斯麥”號的英國本土大艦隊兵力的一部分。這支編隊受“胡德”號指揮,由于氣象條件惡劣,艦上的編隊司令蘭斯洛特·歐內斯特·霍蘭中將被迫讓護航的驅逐艦離開編隊。1941年5月24日早上,英國人終于發現了德國佬的蹤跡。雙方接觸后不久,戰斗就開始了。“胡德”號在戰斗中被命中,隨后發生的大爆炸導致全艦1418名官兵除3人外,其余悉數隨艦沉入海底。幸存的3人分別是泰德·布里格斯(Ted Briggs)、鮑勃·蒂爾本(Bob Tilburn)和比爾·鄧達斯(Bill Dundas),他們后來被救了起來。
誠然,這艘戰列巡洋艦最終命運的具體情況及其沉沒的方式仍然充滿爭議。專家和愛好者們投入了大量精力研究及探討各種理論與反事實假設,例如懷疑“胡德”號是否在設計上就注定會有這樣的命運,抑或是其爆沉是否純屬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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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3.據信這是“胡德”號戰列巡洋艦“生前”拍下的最后一張照片,攝于1941年5月24日,從“威爾士親王”號戰列艦后部十四英寸主炮塔下方拍攝
私底下的流言蜚語
接下來,我們就用輪機兵韋斯特在信中的描述接敘這個故事,這一切要從1941年5月21日他從“威爾士親王”號上眺望這艘船開始:
我們錨泊在斯卡帕灣,我們在那兒已經下錨停泊了大約四個星期,開展我們的準備工作。那天是星期三(5月21日),是個溫暖的夏日的傍晚,艦上的廣播響了起來:“兩舷值更人員列隊集合,準備出海。”
我們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么非同尋常的事情,因為錨地里的所有艦艇都在生火起航。“喬治五世國王”號戰列艦、“勝利”號航空母艦和“胡德”號戰列巡洋艦都在不斷交換燈光信號。
晚上十一點,我們從航標旁邊駛過,跟隨“胡德”號出海了。此時,下層甲板已開始流傳各種“流言蜚語”,傳得最多的說法是,我們隸屬于為登陸歐洲大陸而準備的一支炮擊編隊(“威爾士親王”號屬“喬治五世國王”級,是艘剛服役不久的新艦,當時該艦剛剛具備完全作戰能力不久,軍艦出航時上面還有不少民間工程師,負責處理一些磨合期的問題)。
第二天一早,艦長約翰·利奇上校(卓越服役勛章和皇家維多利亞勛章獲得者,他也是艦上唯一一位上校軍銜的人)向全體艦員發表了講話。他說,我們的偵察機已經發現“俾斯麥”號躲藏在挪威的卑爾根港。?一支轟炸機編隊被派去空襲,結果撲了個空:當它們飛抵卑爾根時,“俾斯麥”號不見了。海軍高層由此得出結論,這艘船正準備突入北大西洋,打算攔截一支駛往英國本土的船隊——這是自開戰以來駛往英國本土的最大的一支船隊。在法羅群島和挪威海岸之間巡邏的巡洋艦兵力發現“俾斯麥”號及與其一同出航的“歐根親王”號重巡洋艦正朝西北方向駛去,很明顯它們試圖從格陵蘭島和冰島之間的丹麥海峽突入大西洋。隨后,英國巡洋艦便緊緊地盯著這兩艘敵艦的動向。
“胡德”號和我所在的“威爾士親王”號被派去攔截那兩條船。我們希望能在星期五半夜和星期六上午截住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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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4.“威爾士親王”號正朝著丹麥海峽高速駛去,照片從“諾福克”號重巡洋艦上拍攝
噴出火焰與濃煙
韋斯特接著在信中開始描述5月24日的相關事情。此時,他已經身在最上甲板——在較大的軍艦上,即便是輪機兵和機械師也會被分派到遠離鍋爐艙或主機艙的戰位上執勤或執行緊急維修任務。單就韋斯特這一天的工作而言,他被分派到一座“砰砰炮”的戰位上執勤。
“威爾士親王”號艦員的士氣非常高漲,周五的半夜來臨時,我們緊貼在自己的戰位上,直到與敵艦交火為止。雖然我們被允許回各自的住艙睡覺,但我們當中去睡覺的人不多,因為我們都興奮不已,正耐心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戰斗。我們有信心能結果這支敵人的海上編隊。黎明時分,我們逐漸駛近丹麥海峽;天色漸亮時,我們發現眼前的一切宛如北極的冬日:天色陰沉并飄著雪花,海面上怒濤翻涌。
大約在六點半左右,我們被告知做好戰斗準備。所有的槍炮都裝填了炮彈,炮管抬起并瞄準右舷艦首方向,射擊指揮儀和測距儀也做好了相應的調整和準備。從我的戰位上,可以看到“胡德”號在我們前方約四分之一英里處,攪得洶涌的海面浪花翻飛。兩艦航速平均都在三十節左右。此時,我們能夠看到德艦位于右舷一側,它們同樣以大約三十節的航速行駛。
我們意識到,雙方在幾分鐘之內就會交火。胡德”號向我艦發出信號,要求縮短距離,此時我們距離德國佬的船只有約十英里了。除了我,所有“砰砰炮”的炮手都在抱怨:“那些該死的蠢貨是怎么回事?我們明明可以在三十英里的距離上朝對手開火的。”
當距離縮短到八英里時,我們可以清楚地看見那兩艘敵艦,它們的大炮也對準了我們。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過后,隨即傳來了“胡德號開火了”的叫喊聲。緊接著,又傳來了“德國佬也開火了”的叫喊聲。我跑到左舷的“砰砰炮”甲板上坐下,看“胡德”號開火射擊。“胡德”號朝“俾斯麥”號開火,而我們的船則朝著“歐根親王”號開火。我看到一輪齊射的炮彈落在“胡德”號艦尾后方,還有幾發越過艦身落入對側海中。我想,那肯定是幾發近失彈。我估計“胡德”號會改變航向,可它沒有;另一波齊射的炮彈也落了下來,而且位置更靠前,落點到軍艦的距離也更近了。好精準的炮術!我想。
(編譯者注:那句“德國佬也開火了”的原話是“杰瑞(Jerry)也開火了”,這里的Jerry是尿壺的意思,諷刺一戰時期的德國鋼盔像尿壺,因此早在一戰時期這個詞就成了英美等國對德國兵的蔑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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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5.“胡德”號打出的一輪齊射落在離“俾斯麥”號不遠的地方,與此同時德艦也在朝英艦反擊開火
短短幾秒鐘過后,我看見兩發炮彈打進了“胡德”號的艦尾。我覺得這輪齊射剩下的幾發炮彈也會命中艦尾,但沒有。突然,我看見“胡德”號甲板的通風口里開始朝外噴出火苗。我以為那只是場由一發爆炸的炮彈引發的小火災。直到此時,我所在的“威爾士親王”號還一直毫發無損,反倒讓“歐根親王”號掛了彩。“胡德”號的炮口正在抬升,準備打出下一輪齊射,此時其艦體已經開始往外噴出火焰與濃煙,我和我的戰友們看得目瞪口呆,而那條船剛剛起火,我就迎來了這輩子受到過的最大的震撼:“胡德”號發生了大爆炸,整條船被煙霧和火光遮蔽得看不到了。
我的一位同袍指著“胡德”號喊道:“她沒事!”我看過去,只見“胡德”號的艏樓從煙霧中顯現了出來,自然而然地,我也覺著這條船沒事了。那條船上的“爆炸”僅僅是上甲板的高炮彈藥庫發生了爆炸,但當它的艦首開始高高揚起并緩緩滑入水中時,我的思緒便戛然而止了。“威爾士親王”號旋即改變航向以避開“胡德”號的殘骸,艦上右舷的艦員們在炮火轟鳴聲中紛紛高聲喊道:“我們徑直朝‘俾斯麥’號沖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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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6.倫納德·韋斯特所在的戰位是“威爾士親王”號戰列艦上的一處防空“砰砰炮”,這為他提供了一個觀察與德艦“俾斯麥”號交戰的極佳位置
“胡德”號戰沉后,“威爾士親王”號頓時成了兩艘德艦炮火的重點關注對象。韋斯特繼續回憶道:
一輪齊射彈落在我艦剛剛還在的地方,離現在的艦尾只有一百碼遠。我們聽見了炮彈飛來的呼嘯聲,剛來得及俯身躲避,頭頂上方的艦橋便發生了爆炸。當我們重新從掩體里探出身來時,發現在“砰砰炮”周圍的甲板上散落了一地的碎片。有人說,我們的艦尾部被擊中了。
我們改變了原本徑直沖向“俾斯麥”號的航向,在此過程中我艦仍在繼續開火。這樣一來,我們將在更遠的距離上與德艦交火了。此時,一波波的齊射彈落在我們周圍,但看上去沒有一發命中。我數了一下,在海面上至少炸出了十二朵水花。坐鎮“諾福克”號重巡洋艦的海軍少將弗雷德里克·威克-沃爾克(他在蘭斯洛特·霍蘭中將陣亡后接過了指揮權)發來了信號:“與敵艦脫離接觸,轉入尾隨監視。”當我向“俾斯麥”號望去時,我已經看不見它了,不過一位燈光信號員喊道,它(“俾斯麥”號)位于我們正橫方向,艦體上正冒出滾滾濃煙。當時時間大約是八點四十五分。
我們在自己的戰位上獲得了一絲喘息之機,我立刻動身前往艦橋。一路上,我所看見的一切讓我久久難以釋懷:到處都是鮮血和破碎的衣服,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跟我說:“迪茲死了!”——迪茲跟我住在同一條街上,我看到了他的遺體,他的頭被炸得凹了進去,原先戴著的耳機從他那張慘不忍睹的臉上垂落下來。我開始咒罵希特勒和這場戰爭,然后我聽見有人說:“這就是自由的代價。”我的另一個同袍斯雷特(他曾是“勇敢”號驅逐艦上的一名幸存者,這艘驅逐艦在1940年4月沉沒于納爾維克海域;同時他也是卓越服役勛章的獲得者)也躺在甲板上,身上鮮血直流的他似乎想說些什么,有人聽見他痛苦地嘟囔著“該死的醫生在哪兒”,幾分鐘后,他也死了。我數出了十具尸體,還有三個人被炸成了齏粉。鮮血、骨頭和新鮮的人體組織碎塊在上甲板上散落得到處都是,艦長利奇是艦橋里唯一活著的人,他只是被爆炸震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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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7.“俾斯麥”號正用其主炮向“威爾士親王”號開火,照片從“歐根親王”號上拍攝
韋斯特有關“威爾士親王”號艦橋遭德艦炮彈命中的記憶依然鮮明,但實際情況是,在這次炮擊中還有另外一名幸存者,這次炮擊給“威爾士親王”號艦橋造成的總傷亡情況是十三人死亡、九人負傷。韋斯特接著寫道:
接著我就了解艦橋里究竟發生了什么。當“胡德”號爆炸沉沒后,我們就成了下一個目標。當艦長下令改變航向避開敵艦時,旁邊的軍官們都紛紛看向他。他知道手底下這幫軍官們都在想什么,他說:“不錯,我不會讓這艘船去冒險。”毫無疑問,他當時考慮的是對公眾輿論的影響——倘若我們這艘船也沉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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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8.利奇艦長在其提交的報告中手繪的草圖,展示了他和韋斯特所描述的“胡德”號甲板上噴出的火焰
被遺忘的小戰斗
在上面的敘述之后,韋斯特的信直接跳轉到了5月25日,他在信中回憶了“威爾士親王”號和“俾斯麥”號鮮為人知的第二次交火。他寫道:
那天晚上,大約九點鐘左右,我們突然被要求趕赴戰位。我們被告知,敵艦進入了我們十四英寸大炮的射程范圍內。幾分鐘后,我們命中了“俾斯麥”號,而且命中了不下三次。我們是在無線電測向/測距裝置的輔助下開火的,每次我們命中“俾斯麥”號時,負責操縱該裝置的水兵都能在其面前的熒光屏上看到。“俾斯麥”號也開火反擊,但無濟于事——它打出的齊射都是近彈,因為我們已經幸運地在其主炮的射程之外了。我們旋即接到了“諾福克”號發來的信號,稱“勿與敵艦交戰”。
我們在“砰砰炮”的戰位上,聽到飛機發出的轟鳴聲,立刻操縱起高炮來,但隨后得到消息稱那是友機。我們目睹著它們朝我們飛來,并看出它們是從“勝利”號航空母艦上起飛的“劍魚”式魚雷轟炸機。它們朝著此時已經形單影只的“俾斯麥”號飛去,那艘隨行的重巡洋艦已經成功脫逃。我們可以看到“俾斯麥”號的高炮炮彈在空中爆炸,但所有的“劍魚”都在用魚雷攻擊這艘德國戰列艦后安全返航(盡管好幾架都遭受了不小的戰傷)。
夜里,我們失去了“俾斯麥”號的蹤跡,而且“威爾士親王”號此時逐漸向右舷側傾。我們所剩不多的燃油只夠支撐航行幾百英里了。我們將這一情況告知了“諾福克”號,后者下令讓我們開往距離最近的位于冰島的基地。“威爾士親王”號在無護航的情況下于5月28日抵達那里。我們在那里停留了才大約兩個小時,就接到電報稱“俾斯麥”號已于11時01分沉沒,水兵們都歡呼起來——我們為“胡德”號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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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9.1924年時的“胡德”號戰列巡洋艦,當時它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戰艦;然而,到1941年時,該艦亟需進行大修和改裝,但因戰時壓力而延誤
歷史學家的觀點
今天,偶爾會有關于“胡德”號爆炸沉沒的新觀點問世,但真正能為人們開辟新視角的卻是鳳毛麟角。韋斯特的回憶或許能增進我們對1941年5月24日那天所發生的事情的理解,但它能增進到什么程度?為此,筆者致函屢獲殊榮的海軍史學家德拉奇尼費爾(Drachinifel),這位知名互聯網視頻網站Youtube的頻道主理人以內容高產、研究嚴謹和注重細節而廣受贊譽。他評論說:
這份回憶錄為“胡德”號的沉沒及其直接相關背景提供了有價值的補充。這也讓我們意識到,在艦長認為適合告知艦員之前,出了問題的軍艦上的艦員們所能獲得的信息是多么有限。今天,人們很容易認為,既然我們知道這條船是為迎戰“俾斯麥”號而出航,那么艦員們必然也知情。但正如這段回憶所反映的,普通水兵直到啟航后才知曉要去干什么。
就該回憶錄本身而言,某些細節不僅對確認他人所述事件具有極高的價值,而且更能補充此前難以證實的某些關鍵細節。例如,韋斯特對天氣的描述——下過雪、陰沉的天空和波濤洶涌的海面,都是關于當天天氣狀況的較為詳細的描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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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0.“威爾士親王”號前部的兩座十四英寸主炮塔。盡管存在一些服役初期的問題和故障,這艘戰列艦的主炮還是對“俾斯麥”號造成了破壞性的命中
德拉奇尼費爾還指出,有一個關鍵原因決定了為何韋斯特的回憶是極具價值的:他在船上的位置。韋斯特處在一個絕佳的位置上,得以親眼目睹這場戰斗在他眼前上演:
倫納德·韋斯特位于艦體靠前的戰位或許使他擁有了最佳的觀戰視角,他描述的英國軍艦率先開火、隨后德國軍艦精準還擊的情景,與歷史記錄完全吻合。他還注意到“胡德”號在其最后時刻并未改變航線,這一回憶與我基于其他證詞而形成的關于“胡德”號沉沒的觀點相符,不過該觀點已在更廣泛的海軍歷史學界引發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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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1.“胡德”號戰沉后,“諾福克”號向“俾斯麥”號開火反擊。重巡洋艦“諾福克”號和“薩福克”號一起跟蹤“俾斯麥”號并與之保持接觸,有時它們會遭到德艦的炮火攻擊,便開火予以猛烈還擊
韋斯特所在的位置還意味著,他的視野不亞于“威爾士親王”號的艦長,并證實了艦長所見的大部分情況:
關于摧毀“胡德”號的那輪齊射炮彈落點,最詳盡的證詞來自利奇艦長——當時他所在的位置就在韋斯特附近,僅比后者高出幾層甲板而已。有意思的是,韋斯特的描述,即對“胡德”號尾部的兩次命中,表明可能有兩發炮彈擊中;或者,鑒于他所處的較低的位置,從他的視角看,其中一枚炮彈是從“胡德”號的“后方”飛過來的。但無論是哪種情況,都符合利奇艦長的描述,而且在利奇艦長的描述中還提到,至少一枚、有可能兩枚炮彈擊中了“胡德”號。
韋斯特關于甲板通風口中噴出火焰的回憶也與利奇艦長所見相符,這進一步佐證了雙方的陳述——正如上面所說,兩人的觀察視角是非常相似的。“胡德”號在一門主炮開火后(據推測是前部的主炮)似乎立即發生了大爆炸,但當該艦再次出現在人們視野中時,它起初看起來是完好無損的。這與“胡德”號三名幸存者的陳述相符:據他們所說,這艘船在爆炸后繼續短暫地航行了一小段距離,艦橋上首個明顯的跡象是失去了操艦能力,隨后艦體開始傾斜并下沉。
根據韋斯特的描述,對“威爾士親王”號的炮擊也是非常精準的,命中該艦艦橋的那發炮彈事實上并未爆炸,但可以設想一下一枚超音速飛行的一噸多重的炮彈一路上撕裂和扯碎金屬及玻璃的場景,因此將這次命中描述為“爆炸”也是可以理解的。對這發炮彈命中后造成的后續影響的描述也是很詳細的,而且對這一幕的描述在其他報告中并不常見。所提及的“俾斯麥”號冒煙的情況也挺有意思,當時“威爾士親王”號已經取得了數發命中彈,“俾斯麥”號上的好幾臺鍋爐被打得進水,或許這就是導致該艦冒出濃煙的原因。
最后,韋斯特還提到了“威爾士親王”號與“俾斯麥”號首次交火之后的第二次對決,而這場戰斗常常被人們所遺忘。盡管這艘德國戰列艦在這第二次交手中實際上未被命中一彈,但其中非常有意思的是提到“威爾士親王”號用其雷達協助主炮開火射擊,而且確實有好多發炮彈落在距離“俾斯麥”號非常近的地方。韋斯特回憶錄中提到的從“勝利”號航空母艦上起飛的飛機這個細節也值得注意,因為這表明在“威爾士親王”號與德艦脫離接觸之前,“勝利”號就向后者發起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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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2.“威爾士親王”號的射擊軌跡圖,標記出了該艦十四英寸主炮炮彈的飛行路線和落點,并記錄了命中情況
那么,輪機兵韋斯特的這封信對歷史記錄有什么貢獻呢?可以說貢獻是很大的:
這是一份條理清晰的敘述,與已知的其他記敘高度契合,但它補充了相當數量的關鍵細節,這些內容無疑將為未來的歷史學家提供極大的幫助。
最后需要說明的是,倫納德·韋斯特在其信中列出的時間似乎與學界所普遍接受的時間線不太一樣,我們懷疑這可能是因為后者用格林威治時間(協調世界時)代替了冰島或格陵蘭島當地時間,只要將格林威治時間(協調世界時)減去一到兩個小時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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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3.1950年重制的“威爾士親王”號的航跡,展現了這場海戰的經過,圖中還包括這艘戰列艦的航線、時間點和“胡德”號爆炸沉沒時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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