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浪浪山的小妖怪》，聊聊奇幻影片里的角色身份問題

（文章有劇透，盲盒開箱在文末）

由短片動畫《小妖怪的夏天》衍生出的動畫電影《浪浪山的小妖怪》在這個夏天如約上映了。因其對西游題材的創新性挖掘，加之上美把中國畫的元素熟練地運用在動畫中，相信這部電影無論是關注度還是票房，都會有保底的收成。

觀影之后，有些觀眾在討論“戰力崩壞”的問題，但我覺得，在這之前先是“角色身份”的問題。確定一個角色某一時段，在影片的世界里屬于什么位置什么階層，才好分析此時圍繞他的種種劇情是否合理。以影版《長安的荔枝》主角李善德為例，前中后分別有“上林署九品監事”“荔枝使”“右相特派員”三種身份。九品監事聽名字是個小吏，但縣衙的小吏和部委直屬機關的小吏似乎又不一樣。同級別也分實權崗、領導崗、技術崗、資源節點崗、養老閑差崗等等。隨著觀影會發現，此人和上林署一把手之間應該是沒人了。實權太監魚朝恩會和這個上林署一把手半私下的一對一對接工作，勾兌利益?？辞閼B，兩個人還不是因為這次荔枝的事才有的短暫接觸。而且，李善德的身份夠頂“荔枝使”這個帽子的，朋友圈是身份往上的杜少陵。

再看“荔枝使”這個帽子，到地方上，其實就是“京官”了，也就安史之亂前的節度使敢不給面子?；鼐┖螅苯雍土康闹懈邔訉庸ぷ鳎簿驮诿鎸τ蚁鄷r感覺越級了。后面那個臨時身份有點魔幻先不必管。那么觀眾大約就能把李善德對位成，現實中差不多是某部級單位直轄的某中心某項目組的非領導崗的干部，比如某協會駐聯合國某機構代表。這種位子需要資歷或技術背景，實權和油水可能不多，下面可能沒人，但真有機會接觸到很高層的人。

演員大鵬雖然演出了底層牛馬的一面，讓人感覺“你我皆是李善德”，但劇情一定要圍繞基礎人設展開，而不能忽高忽低。這點《長安的荔枝》還不錯。

偏現實設定的背景下，我們容易和日常對位。但在魔幻奇幻體系下，角色不光有階級身份，還有類似種族和職業的身份。這點哈利波特比較簡單，魔法師和魔法師能生魔法師，麻瓜有概率生魔法師。魔法師必須要有先天因素，還需要后天學習?！读_小黑戰記》我只看過電影，印象里血緣因素，尤其是夸種族繁殖涉及的比較少。也就是不知道作為“妖靈會館的最強執行者”的人類無限，是否能和其它妖或人繁殖，后代又如何。

《哪吒2》開始碰觸這個問題，比如“仙”的來源只能是人或非人（動植物、人造物、天然造物）修煉而來，還是能直接生出來？如果“人”只是“仙”的來源之一，還是不太重要的來源?？梢越忉屜砷T視李靖這樣的家庭為螻蟻，可以輕易犧牲。但如果“仙”主要來自“人”，大多數仙的爸媽都是人，自己也曾經是人。那李靖家基本就是電影里的“仙門第一世家”。而且如果李靖夫婦是人類正常生命周期的話，前兩個兒子應該很小年紀就拜入仙門，短短二三十年已有成就。

另外就是“靈珠培養計劃”的級別，和無量天尊、太乙真人、哪吒在仙門的實際地位，不夠清楚。換句話說，無量天尊你一個滅海妖給大家煉丹，都需要精心布局找理由的地位（沒有善惡定義權）；對付敖光都需要挑唆哪吒幫忙打頭陣的戰力。在申公豹、李靖夫婦都沒死，計劃敗露，又不敢動太乙真人，戰力也不足的情況下，大張旗鼓地強行用鼎煉丹的意義是什么？

這種身份和戰力的不穩定，在《浪浪山的小妖怪》里更為明顯。

影片里即使是最底層的小妖對人類也是不設防的，反而還有了些優越感轉化而來的憐憫。感覺只有妖傷害人的份，反之很難做到。展示主角一家的時候，會讓觀眾錯以為“豬妖”是一種主要通過父母血緣遺傳的，獨立于一般野豬的智慧物種。他們家那些有表情會說話很擬人的弟弟妹妹生來如此。但沒想到，看到結尾還有一個“無智慧的普通豬”狀態。也就是說，主角和團隊其他成員很可能曾經是戰力和智慧都比一般人類明顯低的存在。通過了很多生存考驗和修煉，才成了小妖。似乎是：人吃動物，動物成妖后動物、人、妖都可以吃。

影片沒清楚交代動物和妖的距離，致使不同的觀眾對主角團使用最終大招所付出成本的估價不同，也導致戰力系統的不穩定。感覺這個大招記下簡單咒語就能學會，誰都能使，戰力暴漲十倍不止，持續時間不短，所付出的實際代價不明。馬上就有人想到如果大妖組織小妖集體使用這招呢，如果大妖自己使用這招呢？這個咒語是極少數人知道，還是代價其實大到無人敢用？

還有黃眉親自拉攏剛見面的主角團進入“小雷音寺”計劃的問題。給出的理由是這個計劃非常需要會演戲的妖，而主角團是這方面的技術大拿。說實話，假佛祖假雷音和假師徒假取經的目的和手段高度一致，有合作基礎。黃眉許諾的報酬，給予的崗位，實際放的權足夠的。主角團最后反水還不惜以命相搏的理由，似乎是和真取經團隊“滅妖助人”理念共情了，烙印了“人本位”的道德觀。小妖怪裝人，最后還真把自己當人了。四只自以為是的小妖終究是走上了鄙視同類、背叛同類、打殺同類、迎合人類、共情人類、討好人類的道路。你要說這都是大圣布的局，但表現得確實太潦草了。

這次電影的周邊比較多，我入手的這組“百寶盒”算是比較便宜的

一盒六個硬塑料人仔

東西不大，材質和做工一般

短片動畫圍繞著小豬妖的單位和家庭展開，所有角色都是妖，階層明確，沒有種族差異。而發展成長篇后，需要展示的世界一下子大了起來，很多問題交代不清，又很難忽略不計。奇幻作品，要么套成熟的世界觀，要么自創一套邏輯自洽戰力平衡的世界觀，再講故事。主角團其實早就發現所謂的“取經”就要伴隨著一路“除妖”，一直堅持的動機是什么？這與他們的戰力、出身、種族認同和階級立場都不相符。難怪有觀眾會覺得，他們借大圣除妖的余溫，重回那些被滅的山頭集合殘部，自立門戶，才是更合適的創業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