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老有意思旅行社》：一檔脫離傳統敘事的銀發綜藝

2024年底，《咬文嚼字》編輯部發布年度十大流行語，“銀發力量”榜上有名，力壓一眾偏年輕化的詞匯。政策傾斜以及消費需求的變化，也讓2024年成為“銀發經濟元年”，各行業都在布局銀發人群相關。

綜藝行業也不例外。

越來越多老戲骨被納入嘉賓邀約范疇中，而他們憑借著敢說敢言，成為新一代綜藝之神，在節目中貢獻著大量名場面。以銀發群體為主咖的節目，也成為各平臺發力的重點方向之一。

銀發經濟的發展，讓綜藝市場受眾構成從過去的“年輕人絕對占比高”，變成了“一老一小”。一檔節目如何同時滿足這兩端？芒果TV與無憂傳媒攜手打造的銀發旅綜《老有意思旅行社》成為一個頗具參考意義的樣本。

它以銀發群體為敘事核心，又兼顧到了年輕觀眾的需求，不說教的同時也不失人文關懷屬性。而這檔新綜也確實得到了市場認可——網絡上有不少為節目賣安利的自來水，嚴格的豆瓣網友給出的幾乎都是四星和五星的高評分。

本期曝光計劃，冷眼約到了芒果TV《老有意思旅行社》制片人策策和無憂傳媒藝人中心總裁墨涵，從如何做“老少兼宜”的節目聊起，看代際內容的延展及想象空間。

只要有趣，不會老去

《老有意思旅行社》的誕生，源自于歌手吳克群的人生遺憾。

忙于行程的他總覺得陪伴家人時間還很多，總有下一次機會，殊不知人生的離別就是這樣毫無征兆且突如其來。母親去世后他才發現，原來母親一直很想出去旅行，她甚至去照相館P了很多自己到各個景點旅行的照片。

只是吳克群的母親沒能等來兒子的陪伴，而這件事也成為吳克群的心結。

其實在先導片冷眼發現，吳克群母親那些去世界各地旅行的照片中，只有自己沒有兒子的身影，不知道這是不是她故意為之，但冷眼也相信每當看到這些照片時，吳克群內心一定是有著強烈觸動與悔恨的。

這個故事在節目的先導片中被呈現，而墨涵告訴我們，這檔節目的誕生其實比片中呈現得要更復雜一些。

因為吳克群本身對于地方文旅很感興趣，自己會四處走走看看，所以這檔節目最初的定位是“音綜+旅行”的模式，一路行一路唱，但初版方案做出來以后，大家都覺得差了點什么。

“怎么說呢？就是如果做出音樂旅綜不會出錯，但少了一點能夠觸動人，至少是能觸動我們自己的東西。”

在一次私下聊天中，吳克群透露了自己的心結。母親去世后他其實并沒有完全從那種遺憾且后悔的心情中走出來，所以他有了這樣的想法：幫助其他老人實現心愿，為這些老伙伴圓夢的同時，也為自己療傷。

這個想法，就是墨涵所說的“能夠觸動我們自己的東西”。

圍繞著這個想法，《老有意思旅行社》初見雛形。這是一家以“圓夢”為招牌的旅行社，作為心愿發起人吳克群是當仁不讓的社長，溫嵐、武藝、黃齡、房東的貓、斯外戈、張韶涵、徐正溪等藝人是社員，他們要帶著老伙伴們去旅行，并且在此過程中實現他們的心愿。

帶著老年人一起去旅行的節目，在綜藝市場中也并不算新鮮。

真正讓冷眼覺得眼前一亮的，是《老有意思旅行社》徹底脫離了傳統的銀發綜藝敘事，讓我們看到了老伙伴們的另一面。

提到老年人，很多人腦海中會浮現這樣的刻板印象“對新事物接受能力差、沒有探索欲、不習慣直接表達自己的需求”等等，但《老有意思旅行社》第一站的老伙伴們，憑借他們的言行表現撕碎了刻板印象洗腦包。

他們有探索欲還會制定學習計劃，比如黃惠卿阿姨給自己定下“我一定要學會微信支付”的目標，而且學會后立刻嘗試去付款，是學以致用的典型；

他們對新事物的接受速度極快，第一站來自臺灣省的叔叔阿姨體驗傳統簪花文化，第二站的老伙伴們則在武夷山的夢華錄景區變身為古人感受時空穿越，誰說人年紀大了就與美無緣？

他們在交流中會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哪兒覺得不舒服，但也會用心傾聽別人的想法。像武藝的媽媽楊女士，一直覺得兒子與自己不夠親密，可她并非一味抱怨，而是積極找到母子之間的隔閡在哪兒，并想辦法去破局。

制片人策策說，在細化節目的時候，除了吳克群所說的“子欲養而親不待”這一點外，他們還想要告訴大家的是：老去并不可怕，也不意味著成為所謂的“被時代拋下的人”。

當然，節目并沒有為了回避傳統敘事而抹除掉所有“年邁”本身的呈現，甚至還針對與老年人相關的社會問題，引入了老年人的反詐意識培訓。

AI換臉防不勝防，而老年群體又是被詐騙的重災區，特別是很多老伙伴們不服老，更容易落入圈套。在第一站的旅行中，節目組就設置了一個“真假吳克群”的環節，讓老伙伴們親自感受一下AI詐騙以假亂真程度，提高他們的防范意識。

銀發綜藝不是獨角戲

銀發綜藝存在的另一個問題是：以銀發群體為敘事主線的節目難突破代際壁壘，無法引發年輕觀眾的共鳴。

為何如此？原因很簡單：年輕人覺得和自己沒關系。過去的銀發綜藝表現的是老年人的痛點，對年輕群體的需求展現不足，年輕人便沒有代入感，節目便淪為變成獨角戲。

那么年輕人能從銀發綜藝里得到些什么呢？是解惑。

“屬于老年人的現在，也是屬于年輕人的未來”，策策說在看到《老有意思旅行社》的idea后，他們很自然想到了這句話。

人對未知永遠是恐懼的，年輕人沒有經歷過“老”，所以他們會不自覺地把“變老”妖魔化，而變老又是不可避免的生理過程。所以《老有意思旅行社》于年輕人而言，是對“老”的一次正名。

根據人生不同階段，節目被設計為三大站，除了“圓夢”這個核心大主題外，每一站都有自己的小主題。

第一站的主題是“家”，來自臺灣的叔叔阿姨們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見到分別幾十年卻依舊斬不斷血脈的親人們。他們想通過這一站的設計，告訴年輕人，家在哪里根就在哪里，以及家于每個人的意義是什么。

第二站的主題是“愛”，這當中有身患阿爾茨海默癥相互扶持的伴侶、有結婚多年第一次蜜月的夫妻、有為了第三代常年分隔兩地的夫妻、也有六十歲離開婚姻、獨自開啟人生新征程的單身阿姨。愛，并非只能有一種形式，而每一種形式的愛，都是一樣濃烈。

第三站的主題是“我”，這一站的旅客幾乎都是獨自生活的。通過這站，節目想探討關于“我如何獨自完成最后的旅程、怎么一個人面對生活、怎么一個人面對疾病、怎么一個人面對死亡與失去”這些人生終極問題的答案。

節目組在選角的時候，也花了不少心思。

來參加節目的老伙伴們，都是帶著未完成的心愿：有些人忙了一輩子忽略了自己，連場婚禮都沒體驗過；有人單身半生瀟瀟灑灑，可偶爾也想體驗一下兒女承歡膝下的感覺；還有人與親人分離了百年，想要嘗試尋找自己的根。

幫助老伙伴們完成心愿的年輕嘉賓，則帶著各自的困惑而來。

像樂天派的武藝，他的困惑來自于不知道怎么樣向媽媽表達愛，即使他心里很愛她，會永遠站在她那一邊；

斯外戈，說自己從來不懂來自家人的愛是一種什么感覺，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給予別人愛；

溫嵐則困惑于自己對每一份感情都全心全意地付出，最后遍體鱗傷的還是自己。

他們的困惑有關于自身。有關于家庭、還有關于親密關系。在這次圓夢之旅中，老伙伴們的人生閱歷與智慧，恰好能為這些年輕嘉賓提供答案。

策策把這種關系，稱之為“互換”，這也是這檔節目不同于其他銀發綜藝的一個核心點。

“在這個節目中，旅行、心愿都是形式上的載體，它真正的核心是兩代人之間的互相啟發，它們彼此的內心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探索的風景。”

冷眼很感動的一幕，就是第一站老伙伴們與旅行社見面后聚餐，當斯外戈說“我不會表達愛，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問題”時，幾位阿姨立刻告訴他“這不是你的錯，我想抱抱你”。或許斯外戈在自己的家庭中從未獲得過這樣的溫暖擁抱，但在節目中，這份遺憾得到了補償。

在冷眼看來，《老有意思旅行社》實際上存在著明暗兩條敘事線：明線為老年人圓夢，暗線為年輕人解惑。

所有來參加節目的藝人是來為老伙伴們服務的，也是來尋求解法的。節目從單向服務，變成了雙向治愈，年輕人能在節目中找到他們需要的答案。

一次讓人意外的“聯姻”

除了內容上讓人眼前一亮之外，芒果TV與無憂傳媒這次合作本身，也引發了冷眼的好奇。外界對綜藝行業長期不看好，甚至很多綜藝人去做團播切入直播賽道，為什么無憂傳媒會選擇此時進入？又為什么會選擇和芒果合作？

墨涵坦言，根據無憂傳媒多年做內容的經驗來看，好內容永遠是市場上的稀缺品，只要內容質量過硬，就會有觀眾喜歡。外界環境或許會對觀眾的選擇判斷產生一些影響，但這種影響沒有想象中那么大。

那么什么是能夠成為稀缺品的好內容？《老有意思旅行社》這個idea就是典型。

它源自一位歌手的人生遺憾，動機是真實的，所以有著足夠打動人心的情感力量。它又與當下的社會思潮相關，這使得它有更廣泛的延展性，即可以去從老年人的視角講閱盡千帆后的意難平，又可以從年輕人的角度講面對未知的困惑和困境。

同時它還可以去觸碰一些更深度的議題，比如把婚戀問題拿到明面上來談，父母們的催婚行為背后究竟藏著什么樣的情感？年輕人遲遲不愿意走入親密關系，又是在擔憂和抗拒什么。

在無憂傳媒看來，當這些內容捕捉到了觀眾的真實需求，擊中到了痛點，就有穿越周期的能力。而芒果TV對于內容的敏銳度向來很高，在看到這個idea時就感覺到了它的生命力，一拍即合，有了這次“老有意思”的合作。

其次，無憂傳媒作為一家“互聯網+藝人經紀”運營模式的公司，在藝人側更有優勢。

“我們和克群哥私下就是像朋友一樣”，墨涵告訴冷眼，正是因為他們與吳克群之間彼此信賴，所以他才會在非公開場合和無憂傳媒聊自己一直以來的心結。如果雙方沒有極高的信賴值，藝人很難去談這么私人的情感上的事情，更不用說以此來做一檔節目了。

“這也要感謝芒果TV這邊”，墨涵表示芒果TV在做節目方面有很豐富的經驗，也很了解如何在保證情感真摯濃烈的前提下，去保護每一位出演節目的嘉賓，“所以這是一次彼此放心的合作，我們的每一位參演者都在最大程度地袒露自己”。

最后，或許很多綜藝人都有這樣的困擾。做節目做久了，反而會被困在某種殼子里，或者說容易自說自話。

無憂傳媒的優勢在于他們能站在更外部、更觀眾的視角看問題，就像墨涵說的“我們討論的時候就是會以觀眾的角度來想這個點能不能打動我，如果不能那就不要做”，這種觀眾視角往往能夠讓節目跳出說教與爹味的窠臼，變得更符合觀眾的需求與審美。觀眾視角，搭配芒果的制作與洞察能力，雙方互相補足更加相得益彰。

策策則以節目中的實際呈現補充舉例，像第一站的“尋根”其實很容易會做重做得很說教，“其實我們在做這個主題時，沒有去往宏大的主題方向靠，而是找到了‘好奇’這個切入點”。

我們常常在思考“我是誰”“我從哪兒來”的問題，而答案其實就藏在“根”里。“其實尋根應該是每一個人內心深處都有的好奇，我們通過節目內容來承載大家都有的這種好奇的共性。”所以最后的內容呈現有笑有淚，也有讓人深思的部分，卻都點到即止，給觀眾留下回味空間。

當然，冷眼也在好奇，未來無憂傳媒與芒果TV之間，是否還有蓄勢待發的寶藏節目。

“給大家留個懸念吧”，但墨涵能肯定的是，后續一定會有更多合作，而且會出乎大家的想象，“不止局限于綜藝”。而策策則透露，將來兩家會以“1+1＞2”的效能，為市場帶來更多新題材和新表達。

那就不多說了，我們期待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