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連梅 | 麥角硫因真能“抗衰老”嗎？（一）學會識別基礎研究與臨床研究證據

前兩天，我在這篇文章中說過，麥角硫因是不是假藥需要看情形：如果商家老老實實告訴你它是保健食品（也叫保健品，國外叫膳食補充劑），不能預防或者治療疾病，不能代替藥物，它就不是假藥；如果商家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廣告法》，夸大宣傳麥角硫因能預防、治療疾病，或者利用廣告代言人作推薦、證明，那它就算假藥。

截取自《中華人民共和國廣告法》（2021）

今天，我繼續給你解答上篇文章中遺留的問題：麥角硫因究竟能不能“抗衰老”？

先說結論：證據不足，尚不明確。

我相信輕飄飄這么一句話很難打消你的疑惑，因為你可能看到過商家展示出來的大量研究證據，怎么能說證據不足呢？“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為了徹底解除你心中的疑惑，我決定本著科學的精神，教你三招學會循證評估證據，這樣你不僅能徹底理解麥角硫因的“證據不足”，而且還能在以后考慮其他保健品時，利用這三招評估其證據是否充足。

我要教你循證評估證據的三招是：

1. 學會識別基礎研究證據與臨床研究證據

2. 學會識別臨床研究證據中的相關性研究與因果研究

3. 學會識別臨床研究證據中的替代結局與臨床結局

01

學會識別基礎研究證據與臨床研究證據

在醫學科研語境里， “基礎研究”與“臨床研究”常常被并列提及，很容易對普通人產生誤導。基礎研究一般聚焦于分子、細胞和動物水平的機制探索，而臨床研究則把這些機制帶到真實的人群場景中應用，驗證其在疾病預防、治療和診斷中的安全性和有效性。

作為對機制的探索，基礎研究證據對科研人員有一定的學術指引作用，可以指引他們朝著某一個方向做進一步的驗證研究，但對普通人而言，沒有任何健康指導作用。

舉個例子：你還記得新冠期間的各種“搶購藥品”鬧劇嗎？曾有新聞稱某權威機構研究發現“雙黃連口服液可抑制新型冠狀病毒”。消息一出，民眾連夜排隊搶購雙黃連口服液，導致該藥瞬間脫銷。

這個新聞里提到的研究就是細胞水平的基礎研究，它可以指引科研人員做進一步的驗證研究，但對普通人來說，沒有任何健康指導作用。雙黃連口服液究竟能不能預防和治療新冠，普通人需要參考的是臨床研究證據，后來的臨床驗證結果大家都知道了，它對新冠病毒沒有預防或者治療作用。

說回到麥角硫因的“抗衰老”研究，你可能看到過商家展示的一些國際頂級期刊（如細胞代謝雜志）和權威機構（如哈佛大學醫學院）的機制研究證據（見下圖），可能被這些“高大上”的背書打動過，甚至產生了“連哈佛都在研究，肯定有效”的聯想。不過，現在知道了基礎研究和臨床研究的區別，你應該一眼就能識別出那些證據都是基礎研究了，無論發表這些研究的期刊影響因子有多高，研究機構的名頭有多響，對于你來說，都沒有參考價值。因為基礎研究只是證實了麥角硫因在分子、細胞或動物水平可能具備抗衰老活性，它距離“對人有效”還差著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截取自公眾號“科倫永年大健康”

由于投入少，產出快，毫不夸張地說，這一類的抗衰老基礎研究類證據在醫學文獻里完全可以用汗牛充棟來形容，多到你應接不暇。所以作為普通人，你千萬不要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試圖搞懂什么是“內源性NAD+”等生物學名詞，這些對你沒有任何健康指導意義。

實話實說，時至今日，盡管醫學已經取得了長足進步，但遺憾的是，人類衰老的確切機制仍然沒有完全理清，更不用說真正明確的抗衰老機制了。

2023年，在頂級期刊《Cell》發表的一篇綜述“衰老標志：不斷擴展的宇宙”（ Hallmarks of Aging: An Expanding Universe）中，研究人員在生物分子、細胞和系統水平上，將人類衰老總結為3大類別12個核心機制：初級（包括基因組不穩定、端粒縮短、表觀遺傳改變、蛋白質穩態喪失、巨?噬功能障礙）、拮抗（包括營養感知失調、線粒體功能障礙、細胞衰老）和整合（包括干細胞耗竭、細胞間通訊異常、慢性炎癥、腸道菌群失衡）（見下圖）。

截取自《Hallmarks of aging: An expanding universe》

我知道上述的很多生物學術語你看不懂，但沒有關系，你只需要知道下面兩點就行了：

1. 麥角硫因的抗衰老機制主要歸屬到抗線粒體功能障礙；

2. 任何單一機制都解釋不了人類的衰老，衰老是一個多因素、多層次、復雜交織的過程，涉及基因、代謝、免疫、環境等多重因素的共同影響。

所以現階段，任何單一的保健品、食品和藥品都不可能逆轉人類的衰老。

小結一下：基礎研究不等于臨床研究，基礎研究結果僅供科研人員參考，供普通人參考的是臨床研究結果。我相信學會循證評估證據的這第一招，已經能幫你過濾掉絕大多數打著“科學循證”旗號的保健品了，以后你如果看到保健品商家只給你展示基礎研究證據以及高深的生物學術語，繞著走就對了。

（文章太長怕你看不完，我先寫到這兒，下次以麥角硫因的臨床研究證據為例，教你循證評估證據的第二招：學會識別臨床研究中的相關性研究與因果研究。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