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現生活的本來面目

圖 | 千島

千島說

楊本芬老人的敘事筆調是冷靜的。

我感受到了歷盡滄桑的她

不是想渲染痛苦，

她沒有悲憫于人生際遇的陰差陽錯，

也沒有滿懷著憤世嫉俗的宏大野心，

而是呈現出普通人生活的本來面目。

我是帶著問題讀楊本芬老人的新書《豆子芝麻茶》。

她和我老媽是同一個時代的人，上世紀40年代出生。和我這一代人相比，她們的成長歲月僅僅用“苦難”兩字來形容，實在是有些輕描淡寫。

老媽的生活經歷，大致輪廓我是清楚的，但獲知更多的細節是2023年11月我和姐姐送她去海南過冬，一路上她又聊起她一生的經歷。我聽到了她原本沒有講過的一些非常觸動我的往事，我從中感受到個人命運與時代的關系真是太緊密，能不能跳出時代來看待個人命運，我很想探究。

因此，我想讀讀《豆子芝麻茶》，看看楊本芬老人的文字里會有著怎樣的答案，或許可以推薦給老媽讀讀，以期能引起與楊本芬同時代共命運的老媽的共鳴，能讓她淡然看待過往，活好當下，更好地安享晚年。

楊本芬老人寫了五個人的故事，未讀文本之前看到目錄，編輯分成上下篇，分別賦予篇名“過去的婚姻”“傷心的極限”。寥寥幾個字，與老媽呈現給我的她的命運氛圍幾乎一致，心里就生發起了熟悉的墜重感。

秦老太，用她自己的話說是“一生都在逃”。一出生就沒有母愛，父母離異后跟著父親下放到異鄉生活，也體會不到父愛。第一任丈夫是窮漢子，第二任丈夫是性亢奮者，第三任丈夫老實本分卻患上癌癥，臥床三年去世后她成為一個撿破爛的老太太，才真正有了自己的生活。

湘君，有過三個刻骨銘心的男人。第二個由于男方父親不同意而男方選擇了放棄她，第一個和第三個都讓她懷了孕也都讓她被開除退學，第一個明哲保身離她而去，第三個挺身而出娶她生子，卻疾病纏身英年早逝，從此她一個人扛起了家庭的重擔。

冬蓮，遭遇家暴幾番折騰最終離了婚，但丈夫不思悔改還百般糾纏。直到進入青春期的兒子挺起了小小男子漢的腰板，用菜刀嚇唬住了他爹，她的生活才有了安寧。

胞兄，一位不趨炎附勢且為人正直的教師，在那個荒唐的年代被打成了現行反革命并失去了教職，多年后平反重執教鞭。長兄如父，他對弟妹們幾十年如一日的歲月靜好般的關愛，與殘酷的動蕩現實反差極其強烈。

秦老太，湘君，冬蓮，胞兄，這四個人的命運沒有一個不坎坷，但楊本芬老人的敘事筆調是冷靜的。我感受到了同樣歷盡滄桑的她不是想渲染痛苦，她沒有悲憫于人生際遇的陰差陽錯，也沒有滿懷著憤世嫉俗的宏大野心，而是呈現出普通人生活的本來面目。

濃墨重彩在“媽媽”這個人物上，楊本芬老人還原了她媽媽晚年最后二十六天在人間世生活的細節。和媽媽的最后絮叨（本書封面語），從媽媽跌倒落筆，生命走向終點的時間線里回放起媽媽一個平凡女教師的不平常的一生，在家人親友、同事學生輪番出場追憶媽媽的往事中，一位知性達觀、情感豐富、熱愛生活的母親形象，悄然在我心間刻下印痕。

合上書，封底印著秦老太說過的話：“老都老了，還意義呢。能活著就不錯了。我覺得我現在活得好，很自由。如今的生活才是屬于自己的生活，再沒有人傷害我了。如果傷害可以記載，從出生到現在，我的心早就千瘡百孔了。”

我的答案找到了。我手中這本《豆子芝麻茶》的下一個讀者是我老媽。

楊本芬 著

廣東人民出版社 | 2023年11月出版

《豆子芝麻茶》是《秋園》《浮木》《我本芬芳》作者楊本芬“看見女性”系列的新作，寫盡中國女性的掙扎與力量、堅韌與美好。她看見女性，講述生死，凝視傷痛，傾聽孤獨，記錄平凡，傳遞愛、記憶與能量。

楊本芬，素人作家，現居江西南昌，今年83歲。17歲考入湘陰工業學校，后進入江西共大分校，未及畢業即下放農村。此后數十年為生計奔忙，相夫教子，后從某運輸公司退休。花甲之年開始寫作，80歲出版處女作和代表作《秋園》，之后陸續出版《浮木》《我本芬芳》等作品，均引起強烈反響，陸續獲得十余項文學獎項。

「百年孤獨」第422篇原創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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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島，自由撰稿，混跡出版，專注于紀實文學創作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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