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大巴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馳，窗外的城市高樓逐漸被農田取代。
我靠在座位上，眼睛紅腫得睜不開，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銀行的短信提醒，我漫不經心地點開，下一秒，整個人僵在了座位上。
轉賬到賬：8,000,000.00元。
轉賬人：陳浩。
我的手開始劇烈顫抖，幾乎握不住手機。
短信下方有個附件標志，我用了三次才成功點開那封信。
當我看到開頭那句話時，眼前一黑，差點從座位上滑下去。
車廂里其他乘客的說笑聲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我捂住嘴，眼淚像決堤的洪水般涌出。
這八百萬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封信里究竟寫了什么？
要理解這一切，得從三年前說起。
01
2021年秋天，我接到兒子陳浩的電話。
"媽，欣然懷孕了，預產期在明年三月。"電話那頭，他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您能不能來城里幫我們帶孩子？"
我握著電話的手緊了緊。自從老伴十年前去世，我一個人守著這個小村莊，種著三畝地，養著幾只雞。兒子在省城打拼，一年回來不過兩三次。
"好，媽去。"我答應得很快。
掛斷電話后，我站在院子里看了很久。那是我和老伴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房梁上還掛著他曬的臘肉。但兒子需要我，這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年開春，小孫子陳逸出生了。我提著兩大包行李，坐了六個小時的大巴進城。
兒媳李欣然躺在月子中心的病床上，臉色蒼白。她看到我時，禮貌地笑了笑："媽，您來了。辛苦您了。"
那笑容很淡，淡得像應付差事。
我沒多想，接過護士手里的嬰兒，那個皺巴巴的小生命在我懷里動了動。"逸逸，奶奶來了。"我低聲說，眼淚差點掉下來。
陳浩在一旁看著，眼眶也紅了："媽，這些年讓您受累了。"
"說什么傻話。"我拍拍他的手。
那時候我以為，日子會這樣溫暖下去。
02
月子中心住了二十八天，我每天早上五點起床，給李欣然燉湯。雞湯、魚湯、排骨湯，變著花樣來。
"媽，不用這么油膩。"李欣然皺著眉頭推開碗，"我要控制體重，喝點燕窩就行。"
我愣了愣："這都是老家的土雞，特地托人帶來的。"
"我知道您的心意。"她的語氣很客氣，但眼神里有種疏離，"但我有自己的飲食計劃，營養師已經給我制定好了。"
陳浩在旁邊打圓場："媽，欣然從小在國外長大，飲食習慣不太一樣。湯您留著自己喝吧。"
我端著那碗雞湯站在病房門口，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月子中心的護士經過，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小聲說："阿姨，您的湯我們護士站都搶著喝呢，可香了。"
我擠出一個笑容，把湯遞給她們。
出了月子，一家人搬回了小區的房子。那是一套一百六十平的三居室，裝修得很現代，到處都是冷冰冰的白色和灰色。
我住在次臥，房間里只有一張床和一個衣柜，連窗簾都是半透明的。每天早上六點不到，外面的陽光就刺得我睜不開眼。
"媽，您別起那么早。"李欣然說，"逸逸晚上我用監護器看著，不用您操心。"
"孩子哭了怎么辦？"
"哭了再叫您。"
可每次孩子哭，我從房間沖出去，李欣然總是已經抱起了孩子，用那種溫柔又疏離的語氣說："媽，沒事，您睡您的。"
我站在門口，看著她抱著逸逸在客廳里走來走去，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多余的人。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買菜、做飯、打掃衛生。李欣然休完產假就回公司上班了，她是外企的高管,每天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出門，渾身都是精致的香水味。
"媽，今天中午我不回來吃了。"她早上出門時總是這樣說。
"晚上呢？"
"晚上有應酬，您和陳浩吃就行。"
陳浩也忙，他的創業公司剛起步，經常加班到深夜。偌大的房子里，就我和小逸逸兩個人。
我抱著孫子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這座城市燈火輝煌，卻沒有一盞是為我點亮的。
03
真正的矛盾是從那次小區遛彎開始的。
那天下午，我推著嬰兒車在小區花園里散步。天氣很好，我穿著從老家帶來的碎花布衫，腳上是一雙老北京布鞋。
小區里很多老人帶著孫子孫女，我找了個長椅坐下。旁邊幾個老太太正在聊天,都穿著名牌運動服，腳上是幾千塊的運動鞋。
"你家是幾號樓的？"一個燙著卷發的老太太問我。
"12棟。"
"哦，那棟啊。"她上下打量我，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意味，"你是保姆還是奶奶？"
我的臉一下子紅了："我是孩子奶奶。"
"是嗎？"另一個老太太接話，"現在的年輕人也真是，自己媽帶孩子還穿成這樣。我兒媳婦每個月給我五千塊買衣服呢。"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布鞋。這雙鞋我穿了三年，鞋底都磨平了，但很舒服。
正尷尬著，李欣然突然出現了。她穿著一身黑色職業套裝，踩著高跟鞋走過來，臉色很難看。
"媽，您怎么穿成這樣就出來了？"她壓低聲音說，但周圍的人都聽得見，"我不是給您買了幾套新衣服嗎？"
"那些衣服太貴了，我舍不得穿。"
"您這樣出來，別人還以為我們家虐待老人。"李欣然的聲音提高了一些，"走吧，回家。"
她推著嬰兒車快步往回走，我跟在后面，能感覺到那些老太太們在背后指指點點。
回到家，李欣然把門一關："媽，我說句不好聽的。這個小區住的都是什么人？非富即貴。您這樣出去,丟的是我們一家人的臉。"
"我..."
"我知道您節儉慣了，但能不能為這個家考慮一下？"她打斷我，"陳浩在圈子里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您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那天晚上，我把李欣然買的那些新衣服都翻出來，每一件的吊牌上都是四位數的價格。我摸著那些面料，手都在抖。
陳浩下班回來，看到我坐在床上發呆。
"媽，怎么了？"
"浩啊，"我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媽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怎么會？"他在床邊坐下，"媽，您別多想。"
"可是欣然她..."
"她工作壓力大，說話可能沖了點。"陳浩揉揉太陽穴，"您別往心里去。"
我看著兒子疲憊的臉，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04
轉眼到了逸逸一歲生日。
李欣然的父母從南方飛過來，那是我第一次見親家。李父是個戴金絲眼鏡的斯文人，李母穿著旗袍，渾身都是優雅的氣質。
"親家好。"我笑著打招呼。
"您好您好。"李母禮貌地握握手，但很快就松開了,轉身去抱外孫。
那天，我準備了一大桌子菜。紅燒肉、糖醋排骨、清蒸鱸魚、農家小炒肉...都是我的拿手菜。
"媽，您準備這么多菜干什么？"李欣然皺著眉，"我爸媽吃得很清淡的。"
"沒事，多準備點總是好的。"
開飯時,李母夾了一筷子紅燒肉,放進嘴里嚼了嚼，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個...有點油膩。"她小聲說。
李父倒了一杯茶："現在都講究健康飲食，少油少鹽。親家的手藝是不錯，就是口味重了些。"
李欣然接話："我媽從農村來，做飯習慣了那個口味。爸媽您們將就吃點，我一會兒叫外賣。"
那頓飯，我幾乎沒怎么動筷子。看著滿桌子的菜，我的眼眶一直泛著酸。
飯后，李欣然的父母坐在沙發上喝茶。我收拾完碗筷，端著茶壺出來想給他們添茶。
"不用不用，您坐。"李母擺擺手，但眼神在躲閃。
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該坐還是該走。
"媽，您去休息吧。"李欣然說，語氣里有種不耐煩，"這里不用您忙了。"
我回到房間，靠在門上，聽到外面傳來說話聲。
"欣然啊，"是李母的聲音，"你婆婆在這里住著，你們不方便吧？"
"可不是。"李欣然嘆氣，"每天都要遷就她，做什么都不對。"
"那你怎么不跟陳浩說？"
"說了啊，但他就是個媽寶，根本不聽我的。"
"這可不行，你們小兩口的生活還長著呢。"李父的聲音傳來，"而且逸逸也大了，該送幼兒園了，不需要人看著。"
"我也是這么想的。"李欣然停頓了一下，"我打算找個機會跟她說，讓她回老家。"
我握緊了門把手，指甲陷進掌心里。
那天晚上，陳浩很晚才回來。我坐在客廳等他,所有的燈都關了,只留了一盞小夜燈。
"媽，您怎么還不睡？"他進門看到我，嚇了一跳。
"浩，"我看著他，"媽想回老家了。"
"為什么？"他在我旁邊坐下。
"我在這里...不自在。"我說得很小心，"逸逸也大了，不用我看了。"
陳浩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媽，您再待一段時間吧。"他最后說，聲音很輕，"等逸逸上了幼兒園再說。"
我想問他，聽到兒媳和親家那些話了嗎？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05
接下來的日子，我變得小心翼翼。
出門前，我會換上李欣然買的衣服，對著鏡子照半天。做飯時，我特意少放油少放鹽，但每次端上桌，李欣然還是會說："媽，這個還是有點咸。"
我開始在房間里吃飯，說自己不餓，讓他們小兩口單獨吃。
"媽，您怎么不出來吃？"陳浩敲我的門。
"我吃過了。"我說謊。
其實我只是不想看到李欣然那種嫌棄的眼神。
小區里那些老太太見到我，也不再主動打招呼了。有一次，我聽到她們在背后議論："聽說12棟那個老太太是農村來的，兒媳婦特別嫌棄她。"
"可不是，我上次看到她兒媳婦，那臉色，難看得很。"
我加快腳步走開，推著嬰兒車的手都在抖。
逸逸一歲半那年冬天，我病了一場。高燒燒到39度，躺在床上起不來。
李欣然敲門："媽，您還能做晚飯嗎？陳浩今天帶客戶回來吃飯。"
"我...我試試。"我掙扎著爬起來。
"您要是不行，我就叫外賣了。"她說完就走了。
我撐著墻站起來，頭暈得厲害。在廚房里切菜時，刀差點切到手。
那天晚上，我做了四個菜。陳浩的客戶是個中年男人，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陳總，您家阿姨做的菜，味道...很特別啊。"
李欣然尷尬地笑："不好意思，家里老人不太會做這種菜。我們點外賣吧。"
陳浩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終什么都沒說。
那一刻，我覺得心像被人狠狠攥住了。
06
轉折點發生在今年三月。
那天是周末，李欣然的父母又來了，說是要商量逸逸上幼兒園的事。
我照例做了一桌菜，但這次我學聰明了，特意做得清淡些。
"親家，嘗嘗這個清蒸鱸魚。"我給李父夾菜。
"誒，好好。"他客氣地應著。
吃飯時,李母突然開口："親家母,我聽欣然說，逸逸下個月就要上幼兒園了？"
"是的。"我點點頭。
"那您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李母笑著問，但那笑容不達眼底。
我愣了一下："我...還沒想好。"
"其實啊，"李父放下筷子，"逸逸上了幼兒園，就不太需要人看了。您一個人在這里，也怪悶的吧？"
餐桌上的空氣突然凝固了。
"爸媽的意思是..."李欣然接話，"媽，您在這里住了三年了，也該回老家休息休息了。"
我的手抖了一下，筷子掉在碗里，發出清脆的響聲。
"您看，"李欣然繼續說，"您在這里也不自在，我們也顧不上照顧您。倒不如回老家，種種地，養養雞，多自由。"
"可是逸逸..."
"逸逸有我們照顧就行了。"李欣然打斷我，"而且，說句實話，您的教育方式跟我們的理念不太一樣。我們不希望逸逸從小被寵壞了。"
我看向陳浩,他坐在那里，低著頭吃飯，一句話都不說。
"浩，"我叫他，"你說句話。"
陳浩抬起頭，眼神閃躲："媽，您自己決定吧。"
就這一句話，像一把刀子，直直插進我心里。
"好。"我站起來，"我明天就走。"
"媽..."陳浩想說什么。
"不用送。"我轉身回了房間。
那天晚上，我把三年來的東西都收拾好。其實也沒多少，就兩個行李箱。來的時候兩個箱子，走的時候還是兩個箱子。
這三年，我像是什么都沒留下。
07
第二天早上五點，我就起來了。
收拾好行李，我輕輕推開逸逸的房門。孩子睡得很香，小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我俯下身,在他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
"逸逸，奶奶走了。"我小聲說，眼淚掉在他的被子上。
陳浩堅持要送我去車站。車上，兩個人都沒說話。
到了車站，他幫我把行李箱從后備箱拿出來。
"媽，"他說，"回去照顧好自己。"
"你也是。"我看著他，想說的話千言萬語，最后只化成這三個字。
"我..."他張了張嘴，眼睛紅了，"對不起。"
我搖搖頭，轉身走進候車廳。
身后傳來他的聲音："媽！"
我沒有回頭。我怕一回頭，眼淚就會止不住。
08
大巴車開了五個小時。
我靠在座位上，窗外的景色從高樓大廈變成農田，從柏油馬路變成土路。越往農村開，我的心越涼。
三年前，我滿懷期待地進城，以為可以享受天倫之樂。三年后，我狼狽地離開,像個被趕走的外人。
車廂里很吵，旁邊的乘客在大聲打電話。我閉上眼睛，腦子里全是這三年的畫面。
逸逸第一次叫"奶奶"時，我高興得一夜沒睡。
逸逸發燒時，我抱著他在醫院走廊里走了一整夜。
逸逸學會走路時，第一個跑向的是我。
可這些，李欣然都不記得。在她眼里，我只是個老土的農村老太太，一個礙眼的外人。
最讓我心寒的，是陳浩的沉默。
他從小到大，我舍不得打他一下，舍不得讓他受一點委屈。他爸去世后，我一個人供他讀完大學，賣掉了家里唯一的耕牛，把所有的積蓄都給了他。
可現在，當兒媳婦要趕我走時，他只說了一句："您自己決定吧。"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我迷迷糊糊地掏出來看。
是銀行的短信。
我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轉賬到賬提醒：8,000,000.00元。
轉賬人：陳浩。
我僵住了，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八百萬？
怎么可能？
我顫抖著點開短信，下面有個附件標志。我用了三次才成功點開，那是一封郵件。
發件人：陳浩。
主題：媽媽，對不起。
我的心跳得厲害，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郵件的開頭是一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