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
這事兒得從1963年那個凍死人的冬天說起。
那是12月，哈爾濱冷得像個大冰窖，正在哈軍工死磕書本的羅東進，突然接到了一封來自北京中南海的加急電報。
紙上沒幾行字，但分量重得嚇人：“父病重，速歸。”
羅東進當時心里就“咯噔”一下，差點沒站穩。
要知道，他爹可是羅榮桓，那是出了名的“鐵面元帥”，平時只要不是天塌下來，絕不會允許家里人用私事打擾組織，更別提讓兒子耽誤學業往家跑了。
這電報一發，就說明家里那個頂梁柱，這回是真要塌了。
羅東進連夜往回趕，那種心情咱們現在很難體會，估計連呼吸都帶著冰碴子。
等他滿身寒氣沖進病房，原本以為會是一場那種電視劇里演的“執手相看淚眼”，結果你猜怎么著？
并沒有。
羅榮桓剛從昏迷里醒過來，一睜眼看到氣喘吁吁的兒子，那張虛弱的臉瞬間就漲紅了。
他沒問兒子累不累，也沒說想不想，第一反應竟然是發火，質問兒子憑什么違反校規跑回來。
在生命的最后關頭，這位元帥腦子里想的不是親情，而是紀律。
羅東進當時委屈得眼淚直在眼眶里打轉，但他那時還不懂，這頓看似無情的訓斥，其實是一個父親給兒子上的最后一課，也是最狠的一課。
這種近乎不近人情的“狠”，其實早在1939年就埋下了伏筆。
那時候八路軍要挺進山東，羅榮桓給剛出生的兒子取名“東進”，聽著挺豪邁，但在那個炮火連天的年代，帶個嬰兒行軍跟送死沒區別。
沒辦法，兩口子只能把還在襁褓里的羅東進寄養在沂蒙山的老鄉家里。
那是什么日子？
老百姓窮得叮當響，只有粗得剌嗓子的煎餅，大人都難下咽，更別提沒長牙的奶娃了。
沂蒙山的紅嫂們是真的心疼孩子，硬是把干煎餅放在自己嘴里，嚼得爛爛的，再嘴對嘴喂給小東進。
說白了，羅東進這命，就是吃著老鄉帶著體溫的口水撿回來的。
這段經歷，成了羅榮桓后半輩子的一塊心病，也是他治家的鐵律。
在他看來，兒子的命是老百姓給的，要是長大了變成那種翹著尾巴的“八旗子弟”，那就是最大的忘本，是絕對不能饒恕的背叛。
羅東進三歲那會兒，正是淘氣的年紀，翻出個繳獲的防毒面具戴在頭上滿村跑，結果把收養他的老鄉家的孩子嚇得哇哇大哭。
這事兒傳到羅榮桓耳朵里，那就不得了了。
他根本不聽什么“童言無忌”的解釋，直接把才三歲的兒子關了禁閉。
理由硬得讓人沒法反駁：那是養你的恩人的孩子，你去嚇唬人家，這就是良心讓狗吃了，就是違反群眾紀律。
在羅榮桓這兒，沒有那么多慣孩子的臭毛病，只有必須守住的底線。
這種對“特權”的過敏反應，在羅家簡直到了嚴苛的地步。
有一年冬天，當媽的林月琴心疼兒子，買了頂棉布帽子。
結果小東進嫌土，那是咱們現在說攀比心上來了，非鬧著要像別的干部子弟那樣戴皮帽。
這下好了，皮帽子沒要來，反而招來老爹一頓痛批。
羅榮桓眼睛毒得很，他從這件屁大點的小事里嗅到了危險信號：這么小就講吃穿、比待遇，長大了還得了？
為了掐滅這股苗頭，他給家里定了死規矩：上下學必須擠公交，那個組織配給他的專車，誰也別想碰。
有次兄妹倆錯過了末班車，硬是靠兩條腿走了回來，雖然累得夠嗆，卻換來了父親難得的笑臉。
在他眼里，這種自討苦吃的勁頭，比考一百分都金貴。
羅榮桓這人“狠”起來，那是六親不認的。
建國后，他二哥羅晏清覺得弟弟當了大元帥，自己怎么也能跟著沾光，跑到北京擺起了“老太爺”的譜，甚至指使工作人員伺候他。
羅榮桓撞見后，臉黑得像鍋底，當場就炸了。
他指著二哥的鼻子說，這些工作人員是革命同志，不是你家的長工佃戶。
一點面子沒給，直接把親二哥送去接受教育。
在羅榮桓的天平上，原則這兩個字，重得能把親情壓得粉碎。
不過，你要說他光對別人狠，那就錯了。
這人對自己才是真的狠。
1963年的時候，他的腎衰竭已經到了晚期，身體整個就垮了。
那個年代哪有什么像樣的透析機，只能靠腹膜透析硬撐著，那罪遭的，常人根本想象不到。
最折磨人的是尿毒癥帶來的嘔吐，吃什么吐什么。
但他為了能繼續工作，硬是逼著自己吃了吐、吐了再吃，把吃飯當成打仗一樣執行。
醫院看他太痛苦，想給他弄張搖床，方便半臥著看文件。
結果他死活不要，理由又是那句“不能搞特殊”。
最后還是老婆林月琴實在看不下去了，自掏腰包在上海定做了一張，他才勉強同意躺上去。
生命的最后時刻，羅榮桓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
那個寒冷的12月，當他再次從昏迷中醒來，看著圍在床邊的一家人，他沒交代身后事怎么辦，也沒給子女留下一分錢存折。
他留下的最后囑托，干凈利落得讓人心疼：“我死以后，分給我的房子你們不要住，騰出來給組織。
我沒有遺產留給你們，只有一句話：堅信共產主義，永遠干革命！”
1963年12月16日，這位被毛主席稱為“老實人”的元帥，永遠閉上了眼睛，終年61歲。
現在回頭看，或許我們更能讀懂那天病房里那聲嚴厲的“為何回來”。
那根本不是什么父親的冷漠，而是一個革命者在生命的盡頭，拼盡最后一口氣，想把“不能搞特殊、不能做八旗子弟”的信念，死死地烙進兒子的骨頭里。
對于羅東進來說，爹確實沒留下金山銀山，但那個關于“嚼碎的煎餅”的故事，還有那句“永遠跟黨走”的遺言，夠他受用一輩子了。
在這個誰都想“拼爹”的年代，這種苦行僧似的家風，值的咱們好好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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