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參考來源:《舊唐書》《新唐書》《唐故常州義興縣令上柱國秦府君墓志銘》《秦愛墓志銘》及相關考古資料
部分章節僅代表筆者個人觀點,請理性閱讀
1974年夏天,河南洛陽郊外的一片農田里,挖掘機的轟鳴聲突然停了下來。
施工隊在平整土地時,機器碰到了堅硬的東西。
有經驗的老工人立刻意識到,這片古都大地下,可能又埋藏著什么秘密。
他示意停工,蹲下身仔細查看——泥土下,青石的一角若隱若現。
洛陽市文物部門接到通知,迅速派出考古隊趕赴現場。
經過幾天的細致清理,一座唐代墓葬呈現在眾人眼前。
墓室規模不大,陪葬品相對簡樸,但最有價值的,是那塊保存完好的墓志銘。
當考古專家拂去千年塵土,墓志銘上的文字一點點顯露出來:"唐故常州義興縣令上柱國秦府君墓志銘并序"。
繼續往下看,"諱懷道,字理,右扶風人"。
秦懷道——這個名字讓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個在《隋唐演義》里威風八面的秦瓊之子,居然真實存在過。
墓志銘上的文字,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塵封千年的歷史寶庫。
這塊石碑不光證實了秦懷道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它在字里行間透露出的信息,將徹底改寫人們對那段歷史的認知。
一千多年前那場驚心動魄的戰爭,那些叱咤風云的英雄,那些流傳至今的傳說,都將在這塊墓志銘的見證下,露出它們最真實的面目...
【一】一塊石碑,一段家族史
1974年的那個夏天,注定要在中國考古史上留下濃重的一筆。
洛陽,這座有著五千年文明史、十三朝古都的城市,地下埋藏著無數歷史遺跡。
考古隊對這次發現格外重視,因為墓志銘上的信息實在太豐富了。
《唐故常州義興縣令上柱國秦府君墓志銘并序》,全文共計七百多字,記載了墓主人秦懷道的生平事跡。
更重要的是,墓志銘用了相當篇幅追溯他的家族歷史。
"公諱懷道,字理,右扶風人也。漢山陽太守秦彭之后。六世祖效力于慕容氏燕國,官拜樂陵郡守,子孫后代因而居住在齊地。"
秦彭,東漢時期著名的循吏,《后漢書》有專門記載。
他在任山陽太守時,清廉公正,深受百姓愛戴。
能把家世追溯到這位東漢名臣,說明秦家確實是名門望族。
墓志銘繼續記載:"曾祖季,北齊咸陽王斛律武都府錄事參軍,貞觀初追贈瀛州刺史、上柱國、歷城縣開國公,食邑一千戶。"
這個"曾祖季",就是秦瓊的父親秦愛,字季養。
1995年,在山東濟南又有一個重大發現——秦愛的墓志銘出土了。
這塊墓志銘與秦懷道的墓志銘相互印證,讓秦瓊家族的脈絡徹底清晰起來。
秦愛墓志銘記載,他的祖父名叫秦孝達,曾任元魏廣年縣令。
父親秦方太,擔任北齊廣寧王府記室。
秦愛本人,則在北齊時期任咸陽王斛律武都府錄事參軍。
在南北朝那個動蕩的年代,最高統治者都依靠士族支持統治,按照門第高低選拔官員。
"王府記室"在北齊是五品官,"錄事參軍"是六品官。
秦愛年紀輕輕就擔任這個職位,祖父又是縣令,三代為官,這在當時已經算是詩書門第、中上等的士族家庭了。
但秦愛的人生,在北周武帝滅齊后發生了轉折。
他親眼目睹了朝廷內部的相互爭斗、殘酷廝殺,經歷了朝代頻繁更替。
特別是隋末農民戰爭爆發后,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秦愛和父親秦方太一起,選擇了歸隱故里。
這一隱,就是三十七年。
隋大業十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也就是公元614年12月23日,秦愛在齊州歷城縣懷智里去世,終年六十九歲。
那一年,他的兒子秦瓊正在外征戰,根本沒辦法回鄉守制。
【二】門神秦瓊的真實身世
說起秦瓊,幾乎每個中國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每到春節,家家戶戶貼門神,大多數人家貼的就是秦瓊和尉遲恭。
手持雙锏的秦叔寶,威風凜凜,守護著千家萬戶的平安。
但關于秦瓊的家世,正史記載卻少得可憐。
《舊唐書》《新唐書》中,秦瓊的傳記都沒有提到他的家族背景。
這讓后世史學家一直對秦瓊的出身存疑——這位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到底出身如何?
秦愛和秦懷道兩塊墓志銘的出土,徹底解決了這個疑問。
原來,秦瓊出身于一個沒落的士族家庭。
他的曾祖父是縣令,祖父是王府記室,父親也做過六品官。
這個家族在南北朝時期還算體面,到了隋朝,隨著秦愛的歸隱,就逐漸沒落了。
秦瓊,字叔寶,生于隋文帝開皇年間,大約在571年左右。
他年輕時就以勇猛著稱。
隋朝末年,秦瓊最初在隋將來護兒手下效力。
來護兒對這個年輕人印象深刻。
有一次秦瓊的母親去世,來護兒派人去吊唁。
手下軍吏不解,問道:"士卒死亡及遭喪者多矣,將軍未嘗降問,獨吊叔寶何也?"
來護兒回答:"此人勇悍,加有志節,必當自取富貴,豈得以卑賤處之。"
這位老將軍慧眼識英雄,看出了秦瓊的不凡。
后來,秦瓊跟隨張須陀征戰。
大業十年,也就是秦瓊父親去世的那一年,張須陀率軍討伐盧明月。
盧明月有十余萬人,而張須陀只有一萬余人,雙方實力懸殊。
張須陀想了個辦法——他親自帶大部隊吸引盧明月注意,派奇兵偷襲敵營。
但這個任務需要勇氣和智謀,誰愿意去?
只有秦瓊和羅士信站了出來。
兩人各帶幾百人,趁盧明月追擊張須陀主力時,直奔敵營。
營門緊閉,進不去,秦瓊和羅士信就飛身躍上城樓,拔掉敵軍旗幟,各自擊殺數人,敵營大亂。
隨后兩人又攻破關隘,放大軍進來,縱火焚燒敵營三十余處。
張須陀回軍反擊,前后夾攻,盧明月大敗而逃。
這一戰,秦瓊聲名鵲起。
但接下來的經歷卻很曲折。
張須陀戰死后,秦瓊轉投裴仁基,后來又跟隨裴仁基投奔瓦崗軍李密。
李密失敗后,秦瓊短暫地在王世充手下效力。
王世充這個人表面恭敬,內心狡詐,秦瓊看不慣他。
武德二年,秦瓊和程咬金一起,帶著部下投奔了唐朝。
這一年,秦瓊已經四十多歲了。
【三】美良川,一戰成名
秦瓊投奔唐朝后,被李淵分配到李世民帳下。
當時的唐朝,只控制著山西和關中兩塊地盤。
山西又被劉武周占領,形勢十分危急。
如果山西失守,整個唐朝都可能完蛋。
李淵一度想放棄山西,守住關中算了。
但李世民堅決反對,主動請纓前往征討劉武周。
李淵同意了,派李世民率軍東征。
秦瓊就在這支軍隊里。
武德二年十一月,李世民率軍渡過黃河,在柏壁扎營,與劉武周手下大將宋金剛對峙。
宋金剛勇猛善戰,手下還有尉遲恭這樣的猛將,實力不容小覷。
十二月,永安王李孝基在夏縣戰敗,唐儉、于筠等將領被尉遲恭俘虜。
尉遲恭大獲全勝,帶著俘虜和戰利品返回澮州。
李世民得到情報,立即做出決斷——派秦瓊、殷開山在美良川設伏。
美良川,位于今天山西介休附近,是一條山間峽谷。
尉遲恭的隊伍押送著大批物資和俘虜,行進緩慢。
當他們進入美良川時,突然遭到猛烈攻擊。
弓箭如雨,喊殺聲震天。
尉遲恭的士兵猝不及防,陣型大亂。
尉遲恭雖然勇猛,但此時己方是疲憊之師,對方是以逸待勞,根本無法抵擋。
《舊唐書》記載:"敬德得勝后返回澮州途中,李世民派秦瓊、殷開山于美良川將其擊破,斬首兩千余級。"
《新唐書》更簡潔:"戰美良川,破尉遲敬德。"
這一戰,秦瓊功勞最大。
尉遲恭敗退,唐軍不僅奪回了被俘的將領和物資,還扭轉了河東戰場的不利局面。
李淵得知戰報,欣喜若狂。
他派人送去一個金瓶,并在詔書中對秦瓊說:"你不顧妻兒遠道來投奔我,如今又立下這樣的大功,我的肉都可以割下來給你吃,更何況是賞賜一些仆婢和財帛呢。"
這話雖然肉麻,但表達了李淵對秦瓊的極度重視。
李淵立即任命秦瓊為秦王府右三統軍,地位一下子提升了好幾級。
武德三年四月,宋金剛糧盡北逃。
李世民一路追擊到介休,在那里進行決戰。
秦瓊、程咬金、李勣等將領分兵攻打,李世民親率精騎沖殺敵后,宋金剛大敗而逃。
尉遲恭見大勢已去,獻出介休、永安兩座城池,率部投降唐朝。
平定宋金剛后,李淵又賞賜秦瓊黃金百斤、雜彩六千段,加封上柱國。
這一年,秦瓊已經五十歲左右了。
但他的戰斗生涯,才剛剛進入高峰。
【四】玄甲軍,無敵戰神
武德三年七月,李世民率軍圍攻洛陽,討伐王世充。
在這場戰役中,李世民做了一個重要決定——組建一支精銳騎兵部隊。
這支部隊有千余人,都是精挑細選的勇士,身穿黑色鎧甲,所以被稱為"玄甲軍"。
玄甲軍分為左右兩隊,由四位將領統領:秦瓊、程知節、尉遲敬德、翟長孫。
尉遲恭投降后,很快就得到了李世民的重用。
他和秦瓊一起,成為玄甲軍的核心將領。
每次作戰時,李世民都親自率領玄甲軍沖鋒,所向披靡。
《舊唐書》記載,李世民挑選這支精銳騎兵,"每戰,世充軍陣見之,皆即敗走"。
敵人一看到玄甲軍,還沒交手就嚇破了膽。
武德四年三月,形勢發生了變化。
竇建德率領十幾萬大軍,從河北南下,準備增援被困在洛陽的王世充。
李世民做出決斷——留下李元吉繼續圍困洛陽,自己帶著秦瓊等將領,前往虎牢關迎戰竇建德。
五月初,李世民在虎牢關外與竇建德對峙。
雙方都不敢貿然出擊,就這么僵持著。
李世民心生一計。
他讓人在黃河北岸放牧上千匹戰馬,制造出唐軍草料將盡、準備撤退的假象。
竇建德果然中計。
次日清晨,他率領全軍出擊,從板渚出牛口,擺開陣勢,逼近汜水。
李世民一直按兵不動。
他在等待最好的時機。
日頭漸高,正午時分,竇軍士兵已經饑渴疲憊,陣型開始松散。
就在這時,李世民下令出擊!
唐軍渡過汜水,發起猛攻。
秦瓊、程咬金、史大奈、宇文歆等將領,跟隨李世民直插竇軍中心。
玄甲軍如同一把尖刀,鑿穿了竇軍的陣型。
他們一直沖到敵陣后方,在那里展開唐軍旗幟。
竇軍士兵回頭一看,以為己方已經大敗,軍心立刻崩潰,全線潰逃。
竇建德被俘,王世充見大勢已去,出城投降。
這一戰,秦瓊率數十名騎兵率先沖破竇軍陣型,立下首功。
戰后,李淵封他為翼國公,賞賜黃金百斤、帛七千段。
從此,秦瓊成為唐朝開國功臣中最耀眼的將星之一。
虎牢關之戰后,秦瓊又跟隨李世民征討劉黑闥。
武德五年二月,秦瓊在列人縣擊破劉黑闥部隊,又立新功。
戰后,李淵又賞賜了大量物資。
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玄武門事變爆發。
這是一場改變歷史走向的政變。
《舊唐書·太宗本紀》明確記載:"太宗率長孫無忌、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宇文士及、高士廉、侯君集、程知節、秦叔寶、段志玄、屈突通、張士貴等于玄武門誅之。"
秦瓊參與了這場政變。
事變成功后,秦瓊被任命為左武衛大將軍,食實封七百戶。
但從這時起,他的身體狀況開始每況愈下。
秦瓊常對人說:"我從年輕時就跟隨軍隊征戰,經歷了大小二百余場戰斗,光是流出的血就有好幾斛。怎么能不生病呢?"
這話說得很實在。
秦瓊從二十幾歲開始打仗,到玄武門事變時已經五十多歲了,戎馬生涯三十多年,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傷疤。
貞觀初年,秦瓊經常請假養病。
朝堂上,很少再見到他的身影。
貞觀十二年,秦瓊病逝。那一年,是公元638年。
李世民對這位開國功臣的去世非常悲痛。
他追贈秦瓊為徐州都督,陪葬昭陵,還特地下令在秦瓊墓前立石人石馬,用以彰顯他的戰功。
貞觀十三年,秦瓊改封為胡國公。
貞觀十七年,李世民命閻立本繪制二十四功臣圖像,掛入凌煙閣。秦瓊位列第二十四位。
雖然排名最后,但能進凌煙閣本身就是莫大的榮耀。
秦瓊去世時,他的兒子秦懷道才十四歲左右。
這個少年繼承了父親的爵位,成為歷城縣開國公。
他先是擔任皇帝的侍衛武官千牛備身,任期屆滿后改授綿州司士參軍,又轉任常州義興縣令。
這些職位都不算高,也不算低。
秦懷道就這樣安安穩穩地過了一輩子,沒有建立什么驚天動地的戰功,也沒有遇到什么大風大浪。
嗣圣元年二月一日,也就是公元684年2月21日,秦懷道在括州括蒼縣病逝,終年六十歲。
他的兒子秦景倩,時任越州山陰縣令。
直到開元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也就是公元718年12月23日,秦景倩才將父親的遺骨從括州遷葬到洛陽縣清風鄉,并刻下了那塊墓志銘。
從去世到改葬,中間隔了整整三十四年。
墓志銘上的文字平實無華,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夸張的描寫。
就是這樣一塊普通的石碑,卻在一千多年后重見天日,為我們揭開了一個流傳了幾百年的歷史謎團。
那些在《說唐》《隋唐演義》里叱咤風云的英雄,那些力大無窮、天下無敵的戰神,他們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什么。
墓志銘中記載的真實歷史,將把這些秘密一一揭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