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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偷偷把房子過戶給兒子防我,我反手公證600萬資產與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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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婚那天,婆婆梁秀蓮拉著我的手說:“歡馨啊,以后這就是你家。”

      她笑容慈祥,眼角的皺紋里盛滿暖意。那時的我以為,自己真的走進了這個家。

      直到兩年后的這個秋天,我才明白那句話的真實含義——這是他們的家,而我始終是個外人。

      房產證上的名字,公證處的文件,沉默的丈夫,還有那套被悄悄轉移的120平房子。

      所有偽裝在這一刻剝落殆盡。我看著手里那份公證文件,指尖冰涼。

      原來有些圍墻,從一開始就筑在了心里。

      既然他們先劃清了界限,那我也該亮出自己的底牌。六百萬資產公證與婆家無關的文件就在包里。

      今晚的家庭聚餐,該換個味道了。



      01

      新婚第三天,婆婆梁秀蓮提著兩大袋行李站在門口。

      “你爸最近血壓高,我一個人照顧不過來。”她笑盈盈地解釋,“先來你們這兒住段時間。”

      周俊楠連忙接過袋子,眼神有些閃躲。我這才知道他早知情。

      九十平的兩居室忽然擁擠起來。婆婆的旗袍占據了衣柜大半,她的養生藥材堆滿了廚房柜臺。

      早晨六點,敲門聲準時響起。

      “歡馨,該起床做早飯了。”婆婆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俊楠上班辛苦,得吃熱乎的。”

      我揉著惺忪睡眼走進廚房。婆婆已經系好圍裙,卻只是站在一旁指導。

      “粥要順時針攪,這樣才順當。”

      “煎蛋不能放太多油,俊楠血脂有點高。”

      她每句話都以“俊楠”開頭或結尾,仿佛廚房里只有她兒子一個人需要喂養。

      周俊楠洗漱完坐在餐桌前,低頭刷手機。他習慣了這種被照顧的姿態。

      “媽,歡馨也要上班的。”他終于說了句。

      婆婆擺擺手:“她那工作室又不著急,九點才開門吧?哪有國企規矩。”

      我的設計工作室剛起步,確實時間自由些。但在她嘴里,這成了不正經的工作。

      周末,婆婆召集了大掃除。

      她指揮我擦玻璃,自己卻坐在沙發上疊衣服。那些屬于周俊楠的襯衫,她一件件撫平褶皺。

      “男人在外面要體面。”她喃喃自語,“衣服皺巴巴的,同事怎么看?”

      我擦著陽臺玻璃,水珠順著窗框往下淌。就像某些情緒,悄無聲息地積聚。

      婆婆忽然走到我身后:“歡馨,你這擦法不對。”

      她拿過抹布示范:“得這樣,從上到下,不能留水漬。”

      她的手掌覆蓋著我的手背,力道有些重。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像個被指導的新手員工。

      晚上,周俊楠摟著我道歉:“媽就是愛操心,過陣子她就回去了。”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我想問他,這個“過陣子”是多久。

      但看著他疲憊的側臉,話又咽了回去。新婚燕爾,不該計較這些。

      那時我還不知道,有些界限一旦被跨越,就再也回不去了。

      婆婆的到來像一滴墨,漸漸暈染了我們生活的整張紙。

      02

      我的工作室漸漸有了起色。

      第三個月,接到第一個品牌合作案。那天我抱著合同回家,腳步輕快。

      婆婆正在看電視里的家庭倫理劇。女主角為了事業忽略家庭,最終婚姻破裂。

      “你看看,”她指著屏幕,“女人太要強,家就散了。”

      周俊楠從書房出來,婆婆立刻換了話題:“俊楠,今天單位怎么樣?”

      “還好,就是李副主任要退了,位置空出來。”他松了松領帶。

      婆婆眼睛一亮:“那你得爭取啊!多走動走動,媽給你準備些禮品。”

      她轉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傳來燉湯的香氣。那是周俊楠最愛喝的蓮藕排骨湯。

      我的那份合同靜靜躺在包里。我突然不想拿出來了。

      晚飯時,婆婆給周俊楠盛了滿滿一碗湯。

      “多喝點,補補身子。當領導費心神。”

      她轉向我:“歡馨,你也給俊楠夾菜啊。男人在外面打拼,回家得舒心。”

      我夾了塊排骨放到周俊楠碗里。他對我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歉意。

      “媽,歡馨的工作室今天簽合同了。”他忽然說。

      婆婆夾菜的手頓了頓:“哦?什么合同?”

      “一個品牌設計案,費用還不錯。”我盡量語氣平淡。

      “多少錢啊?”婆婆問得直接。

      “五萬。”

      空氣安靜了幾秒。婆婆繼續夾菜:“還行。不過女孩子家,賺點零花錢就夠了。”

      “這不是零花錢,媽。”我的聲音有點硬,“是我的事業。”

      周俊楠在桌下輕輕碰了碰我的腿。婆婆放下筷子。

      “我沒說不是事業。但你們剛結婚,是不是該考慮要孩子了?”

      話題轉得猝不及防。周俊楠低頭喝湯,沒有接話。

      “俊楠都三十四了,他爸這個年紀時,他都上小學了。”婆婆數著手指,“我現在身體還行,能幫你們帶。”

      “工作室剛起步,我想再等等。”我說。

      婆婆嘆了口氣,那聲嘆息很長,沉甸甸地落在餐桌上。

      “你們年輕人啊,總是等等等。等來等去,把最好的時候都等過去了。”

      她起身收拾碗筷,動作有些重。陶瓷碰撞的聲音在廚房里回蕩。

      周俊楠跟著進了廚房。我聽見壓低嗓音的對話。

      “媽,您別著急……”

      “我能不急嗎?你看隔壁老王家,孫子都會打醬油了。”

      我坐在餐桌前,看著那碗還沒喝完的湯。油花凝結成白色的圈,一圈套著一圈。

      就像這個家,每個人都困在自己的圈里。

      那晚,周俊楠摟著我時說了很多。

      “媽的話你別往心里去。她就是老觀念。”

      “我知道你工作室不容易,我支持你。”

      “孩子的事……確實可以再緩緩。”

      他說得很誠懇,手掌溫暖。可我還是覺得冷。

      因為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在婆婆面前說這些話。

      那些支持與理解,只存在于我們兩個人的私密空間里。一旦有第三人在場,他就沉默。

      就像月光,只在黑夜出現。



      03

      家族聚會定在周末,婆婆提前三天就開始準備。

      “你二叔三姨都來,得做十個菜,六葷四素。”她列著菜單,“歡馨,你負責切菜。”

      周六早晨七點,我就被叫進廚房。婆婆已經把食材擺滿料理臺。

      “胡蘿卜切絲要均勻,青椒去籽要干凈。”她站在我身后監工。

      我握著刀,案板發出規律的聲響。婆婆忽然開口:“你三姨家的兒媳,在銀行工作。”

      “哦,那挺好。”我敷衍著。

      “她每個月工資都交給婆婆打理。”婆婆頓了頓,“說是不懂理財,讓長輩幫忙存著。”

      刀鋒在胡蘿卜上停了一瞬。我繼續切:“現在年輕人都有自己的理財方式。”

      “是啊。”婆婆走到水池邊洗菜,“不過一家人嘛,錢放一起才像過日子的樣子。”

      水聲嘩嘩作響。我沒接話。

      親戚們陸續到了。二叔三姨,表姐表弟,擠滿了客廳。婆婆笑得格外熱情。

      “這是俊楠媳婦,自己開工作室的。”她介紹我,語氣里有種微妙的炫耀。

      三姨拉著我的手:“真好,現在女孩子都能干。”

      吃飯時,話題自然轉到各家孩子身上。

      三姨家的兒媳確實在場,溫順地給婆婆夾菜。婆婆梁秀蓮特意提起:“小雅最孝順,工資卡都交給我妹妹保管。”

      那個叫小雅的女孩低下頭,臉有些紅。

      “女孩子賺多少不重要,關鍵要顧家。”三姨笑著說,“你看她把孩子帶得多好。”

      我忽然意識到,今天聚會的主角不是我,也不是周俊楠。

      是婆婆和她想讓我看見的“榜樣”。

      “歡馨的工作室怎么樣?”二叔問我。

      婆婆搶著回答:“還行吧,接點小活兒。不過我總跟她說,別太累,家里不缺那點錢。”

      周俊楠看了母親一眼,最終什么也沒說。他往我碗里夾了塊魚肉。

      飯后,女人們在廚房收拾。婆婆又開始念叨。

      “小雅那樣的媳婦,才是過日子的。不像有些女孩子,心太高。”

      她在說“有些女孩子”時,眼睛掃過我洗盤子的手。

      表姐湊過來打圓場:“歡馨姐這樣也挺好,獨立女性嘛。”

      “獨立也得有個度。”婆婆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夫妻倆要是各管各的錢,那還叫一家人嗎?”

      盤子在我手里滑了一下,差點摔碎。我握緊它,指節發白。

      回家路上,周俊楠開車,我坐在副駕駛。

      “今天媽的話,你別在意。”他第無數次說這句話。

      “如果我在意呢?”我看著窗外流動的燈火。

      他沉默了很久。紅燈亮起,車停在線內。

      “媽就那觀念,改不了了。咱們過好自己的就行。”

      “怎么過好?”我轉過頭看他,“在你媽眼里,我賺的每一分錢,都該交給你或者她保管。這就是‘過好’?”

      “我沒那么想。”他著急地辯解。

      “可你也沒有告訴她,你不那么想。”

      綠燈亮了。后面的車按喇叭。周俊楠踩下油門,話題就此中斷。

      那晚我失眠了。枕邊人呼吸均勻,睡得很沉。

      我在想,婚姻到底是什么?是兩個家庭的事,還是兩個人的事?

      如果永遠有一個聲音在耳邊說“你應該怎樣”,那么“我”又在哪里?

      月光從窗簾縫隙溜進來,照在梳妝臺上。那里放著我工作室的營業執照。

      法人代表那一欄,是我的名字。

      那是我親手建立的世界。而現在,有人想在這個世界的邊界上,筑起圍墻。

      04

      工作室的業務漸漸穩定。第四個月,我招了第一個助理。

      婆婆知道后,在飯桌上搖頭:“才賺多少錢就招人,凈浪費。”

      我沒解釋。有些事越解釋越像辯解。

      那天下午,律師朋友林薇約我喝咖啡。她是我的大學同學,專攻婚姻家庭法。

      “最近怎么樣?新婚生活甜蜜嗎?”她笑著問。

      我攪動咖啡,把婆婆同住的事情說了。林薇聽完皺了皺眉。

      “長期這樣可不行,得設立邊界。”

      “我知道。”我嘆氣,“可每次一提,俊楠就說再等等。”

      林薇沉默片刻,忽然壓低聲音:“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說。”

      “上周我在公證處看到你婆婆了。”她看著我,“和她一起的,好像是你公公?”

      我愣住了:“你看錯了吧?他們去公證處干什么?”

      “不確定。但公證處就那么幾個窗口,我排隊時看見的。”林薇猶豫著,“歡馨,你家的房產情況,你清楚嗎?”

      婚前,公婆曾承諾將名下的一套房子給我們做婚房。

      但那套房子登記在公公盧德厚名下,婚前說好過戶,卻一直沒辦手續。

      我們目前住的這套九十平房子,是我和周俊楠共同貸款買的。

      “婆婆說,那套房子遲早是我們的,不急。”我回憶著。

      林薇的表情嚴肅起來:“我建議你了解一下情況。現在很多家庭,父母把房子公證給子女個人,特別是有兒子的家庭。”

      咖啡涼了。我盯著杯沿的泡沫,它們一個個破裂消失。

      “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提醒。”林薇握住我的手,“希望是我想多了。”

      那天回家,婆婆正在陽臺上澆花。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回來了?”她回頭看我,“晚上吃面條,俊楠想吃炸醬面。”

      我站在玄關換鞋,突然問:“媽,爸最近身體怎么樣?”

      “還行,就是血壓還是有點高。”她放下噴壺,“怎么了?”

      “隨便問問。好久沒見爸了。”

      婆婆眼神閃了閃:“他最近忙著跟老同事聚會,退休了反而更忙。”

      這話題就此打住。晚飯時,我問周俊楠:“那套120平的房子,爸媽說過戶的事嗎?”

      周俊楠筷子頓了頓:“怎么突然問這個?”

      “就是覺得,既然說是給我們的,早點辦手續也好。”

      婆婆接過話頭:“急什么?房子又不會跑。過戶要交稅,好幾萬呢。”

      “可以走贈與,稅費沒那么高。”我平靜地說。

      餐桌安靜下來。周俊楠看看我,又看看母親。

      婆婆笑了:“歡馨懂得真多。不過這事得跟你爸商量,房本上是他名字。”

      她收拾碗筷進了廚房。水聲響起,掩蓋了其他聲音。

      周俊楠小聲說:“這事以后再說吧,別惹媽不高興。”

      “我只是問一句,怎么就惹她不高興了?”我看著他的眼睛。

      他避開我的視線:“你知道媽的性格……慢慢來,好不好?”

      那晚,我查了房產贈與的相關政策。又查了公證的幾種類型。

      婚前財產公證,贈與公證,遺囑公證……每一種都有其意義。

      林薇的話在耳邊回響。希望是我想多了。

      可如果真的只是我想多了,為什么心會這么不安?

      深夜,我起身去客廳喝水。路過婆婆房間時,門縫下透出微光。

      她還沒睡。隱約有說話聲,像是在打電話。

      “……嗯,差不多了……下周三吧……別讓俊楠知道……”

      聲音壓得很低,像怕驚動什么。我在黑暗中站了一會兒,悄悄退回房間。

      周俊楠睡得正熟。我躺在他身邊,盯著天花板。

      下周三。這個日期像枚釘子,釘進了我的意識里。



      05

      周一早晨,婆婆在餐桌上宣布:“物業說可以辦個優惠,能省不少錢。”

      她拿出幾張表格:“需要身份證和戶口本復印件。歡馨,你的證件給我一下。”

      周俊楠正喝粥,頭也沒抬:“放哪兒了?我給您拿。”

      “在臥室抽屜里。”我說。

      婆婆跟著我進了臥室。我打開抽屜,拿出身份證和戶口本。

      她接過去,指尖在戶口本上停留片刻。那一頁,我和周俊楠的信息并列。

      “結婚兩年了。”她輕聲說,“時間真快。”

      “是啊。”我看著她,“媽要辦什么優惠?我陪您去物業吧。”

      “不用不用。”她連忙擺手,“你忙你的,我去就行。”

      她拿著證件出了臥室。我看著她的背影,心里的疑云越來越重。

      周三,我特意把工作室的事情推到下午。上午十點,我提前回家。

      婆婆不在。她的房間門關著,但沒鎖。

      我猶豫了幾秒,推門進去。房間收拾得很整潔,床頭柜上放著老花鏡和記賬本。

      抽屜里,我的證件靜靜躺著。旁邊還有周俊楠的,以及公婆的。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異常。我松了口氣,也許真是自己想多了。

      正準備離開時,瞥見廢紙簍里有張揉皺的紙。職業習慣讓我多看了一眼。

      展開紙團,上面是手寫的幾個地址和時間。

      “公證處,周三上午9:30”的字樣赫然在目。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帶齊所有證件。

      紙團在我手里被重新揉緊。它那么輕,又那么重。

      下午,我去了那家公證處附近的咖啡廳。坐在靠窗位置,能看見大門。

      兩點鐘,婆婆的身影出現了。她挎著那個用了多年的布包,腳步匆匆。

      進去,半小時后出來。手里多了個文件袋。

      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銀行。又過了四十分鐘才離開。

      我坐在咖啡廳里,點第三杯咖啡時,服務員投來異樣的目光。

      可我需要咖啡因,需要保持清醒。需要確認那些可怕的猜想。

      傍晚回家,婆婆正在廚房燉湯。文件袋不在手邊,可能已經收起來了。

      “回來了?”她心情似乎很好,“今天物業的優惠辦好了,以后每個月能省一百多。”

      “那挺好。”我平靜地說,“媽辛苦了。”

      “不辛苦。”她嘗了嘗湯的咸淡,“為了你們,媽做什么都愿意。”

      這句話以前聽著溫暖,現在卻像裹著糖衣的針。

      晚飯時,我問周俊楠:“今天媽去物業辦優惠,你知道嗎?”

      “知道啊。”他隨口說,“省點是點。”

      “物業要身份證復印件可以理解,為什么要戶口本?”我繼續問。

      周俊楠筷子停了停:“可能是什么證明吧。媽辦事,咱們放心就行。”

      婆婆笑著夾菜:“還是俊楠懂事。歡馨啊,你就是想太多了。”

      我看著他們母子默契的對視,忽然覺得很累。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你站在這里,卻像個局外人。

      他們的世界有完整的運行規則,而你永遠在規則之外。

      睡前,周俊楠摟著我:“最近怎么了?總覺得你心事重重的。”

      “俊楠。”我輕聲問,“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媽有了矛盾,你站哪邊?”

      他身體僵了一下:“怎么問這個?不會有那天的。”

      “萬一有呢?”

      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睡著了。

      “媽年紀大了,有些觀念改不了。”他最后說,“咱們讓著她點,好嗎?”

      我沒有回答。黑暗中,眼淚無聲地滑下來。

      那一刻我終于明白,在他心里,有些順序早已排好。

      母親是第一位的,我是第二位的。不是誰更重要的問題,而是誰更不可動搖。

      周五,我約了林薇。把最近的事情都告訴她。

      林薇聽完,表情凝重:“歡馨,你必須弄清楚。如果是婚前財產公證……”

      “如果是,怎么辦?”我握著茶杯,手心出汗。

      “那就意味著,那套房子永遠和你無關。”林薇直視我的眼睛,“而且你丈夫可能知情。”

      “他不會……”

      話說到一半,我停住了。想起周俊楠這些天的沉默,那些含糊的回答。

      他真的不知情嗎?還是裝作不知情?

      林薇握住我的手:“我可以托朋友查。公證處的記錄,內部能查到。”

      “需要多久?”

      “三天。”她說,“這三天,你保持正常,什么都別說。”

      我點頭。咖啡廳里音樂輕柔,我的心卻像繃緊的弦。

      三天。七十二小時。四千三百二十分鐘。

      每一分鐘都可能是真相浮現的時刻。也可能是某些東西徹底破碎的時刻。

      06

      三天后,林薇的電話來了。

      “歡馨,你現在方便說話嗎?”她的聲音很沉。

      我在工作室的衛生間里,鎖上門:“方便,你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這幾秒里,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查到了。”林薇說,“你婆婆確實辦了公證。把盧德厚名下的那套120平房產,公證贈與給周俊楠個人。”

      水龍頭在滴水。滴答,滴答,像倒計時。

      “公證文書上特別注明:該房產系贈與人贈與給受贈人個人的婚前財產,與受贈人配偶無關。”

      林薇念得很慢,每個字都清晰。每個字都像冰錐,扎進我耳朵里。

      “文件是上周三辦的。你婆婆,你公公,你丈夫,三個人都在場簽字了。”

      我靠著墻壁,瓷磚的冰涼透過衣服滲進來。

      “俊楠也簽字了?”我的聲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

      “是的。”林薇嘆了口氣,“歡馨,你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我也不知道。大腦一片空白,只有那句話在回蕩:與受贈人配偶無關。

      原來在法律的條文里,在公證書的白紙黑字上,我真的只是個“無關”的人。

      “歡馨?你還在聽嗎?”

      “在。”我深深吸氣,“薇,幫我個忙。”

      “我要把我名下的所有資產做公證。公司股權,存款,理財,全部公證為我個人財產。”

      林薇倒吸一口氣:“你想清楚了?這相當于……”

      “相當于劃清界限。”我接過話,“他們先劃的,我只是跟上。”

      電話那頭安靜了很久。

      “我支持你。但你要想好,這個動作做出來,可能就回不了頭了。”

      “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我看著鏡子里蒼白的臉,“幫我算一下,所有資產加起來有多少。”

      林薇是除了我之外,最清楚我財務狀況的人。工作室的賬目都是她幫忙審核的。

      “公司估值四百萬左右,存款一百五十萬,理財五十萬。加起來六百萬。”

      六百萬。這個數字讓我笑了。笑著笑著,眼淚流下來。

      “幫我辦公證。盡快。”

      掛斷電話,我在衛生間里待了很久。洗手,一遍又一遍。

      水流沖刷著手背,卻沖不掉那種冰冷的感覺。

      原來心寒是這種感覺。像掉進冰窟窿,四肢百骸都凍僵了。

      下班回家時,婆婆正在包餃子。她系著碎花圍裙,面粉沾在臉頰上。

      “歡馨回來了?今晚吃餃子,三鮮餡的。”

      多溫馨的場景。如果我不知道那些事,會覺得這是家的溫暖。

      周俊楠也回來了,在沙發上看電視。他抬頭對我笑:“今天忙嗎?”

      “還行。”我平靜地換鞋,“你們先吃,我有點累,想躺會兒。”

      “怎么了?不舒服?”周俊楠站起來。

      婆婆也看過來,眼神里有種不易察覺的審視。

      “可能有點感冒。”我走進臥室,關上門。

      靠在門后,聽見外面的對話。

      “歡馨最近好像不太對勁。”婆婆說。

      “工作累了吧。”周俊楠的聲音。

      “女人不能太累,傷身體。你們趕緊要孩子才是正經……”

      我捂住耳朵。那些聲音還是鉆進來。

      這個家,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舞臺?每個人都在演戲。

      婆婆演著慈母,丈夫演著孝子,而我演著一個蒙在鼓里的傻瓜。

      不對。也許只有我一個人在演。他們早就亮出了底牌,只是我不知道。

      那晚我吃了五個餃子,就說飽了。婆婆皺眉:“吃這么少怎么行?”

      “真飽了。”我推開碗,“媽,爸最近身體怎么樣?”

      婆婆神色如常:“老樣子。你問這個干嗎?”

      “想看看他。畢竟那套房子的事,也該正式談談了。”

      餐桌安靜下來。周俊楠筷子停在半空。

      “房子什么事?”婆婆笑著裝糊涂,“不是說好了嗎,等你們要孩子的時候……”

      “媽。”我打斷她,“那套房子,是不是已經公證給俊楠了?”

      死寂。絕對的死寂。

      婆婆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周俊楠瞪大眼睛,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

      “歡馨,你說什么?”他聲音干澀。

      “我說,那套120平的房子,媽已經公證給你了,對吧?”我看著他,“上周三,公證處。你和爸媽一起去的。”

      婆婆猛地站起來:“你胡說什么!誰告訴你的?”

      “這不重要。”我也站起來,“重要的是,這是真的,對嗎?”

      我盯著周俊楠。他避開我的視線,嘴唇顫抖。

      “俊楠,你說話。”婆婆厲聲道。

      周俊楠終于開口,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媽……歡馨怎么知道的……”

      這句話,等于承認了一切。

      婆婆臉色煞白。我看著她,看著這個我曾真心叫“媽”的女人。

      “所以是真的。”我點點頭,“挺好的。這樣一來,那套房子就跟我徹底沒關系了。”

      “歡馨,你聽我解釋……”周俊楠伸手拉我。

      我甩開他的手,動作不大,但很堅決。

      “不用解釋。法律文件寫得很清楚:與配偶無關。”我微笑,“我理解。”

      “歡馨!”婆婆聲音尖利起來,“我們是為了……”

      “為了什么?”我轉過身,“為了防我?怕我貪圖你們家的房子?”

      她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其實您多慮了。”我聲音平靜得可怕,“我韓歡馨要什么,可以自己掙。不用靠別人施舍,更不用算計別人家的東西。”

      周俊楠拉住我的胳膊:“歡馨,別這樣……媽也是為了我們好……”

      “為我們好?”我終于忍不住了,“周俊楠,你簽字的時候,想過我嗎?想過這是我們的婚房嗎?”

      他松開手,像被燙到一樣。

      我深呼吸,努力平復情緒。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們也不用再瞞著。”我看向婆婆,“至于我怎么做,是我的事。”

      說完我走進臥室,關上門。靠著門板,聽見外面急促的對話。

      “她怎么知道的?誰告訴她的?”

      “媽,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

      “肯定是她那個律師朋友!我早說了,那種女人不能交……”

      我捂住耳朵。太吵了。這個世界太吵了。

      拿出手機,給林薇發消息:“公證最快什么時候能辦?”

      “材料齊全的話,明天下午。”

      “好。明天下午兩點,我去找你。”

      發完消息,我打開手機銀行,查看賬戶余額。數字很長,尾數有幾個零。

      這些零是我無數個日夜熬出來的。是我的才華、汗水和堅持換來的。

      現在,它們成了我的底氣。成了我面對這場算計時,最后的鎧甲。

      窗外夜色漸深。這個城市的燈火一盞盞亮起來。

      每盞燈后面,都有一個家。每個家里,都有各自的悲歡。

      今夜,又有一個家的平靜被打破了。

      而打破它的人,不是我。



      07

      第二天早晨,餐桌上異常安靜。

      婆婆低頭喝粥,眼皮浮腫,顯然一夜沒睡好。周俊楠坐在我對面,幾次欲言又止。

      “歡馨,昨晚……”他終于開口。

      “我上午去工作室,晚上可能晚回。”我打斷他,語氣平靜得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婆婆抬頭看我,眼神復雜。有愧疚,有警惕,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固執。

      “俊楠,你送我去上班吧。”我拿起包。

      周俊楠連忙點頭:“好,好。”

      車里,沉默像厚重的霧氣,彌漫在狹小的空間里。

      “歡馨,對不起。”他終于說,“我不該瞞著你。”

      我望著窗外流動的街景:“什么時候知道的?”

      “……媽第一次提的時候。”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收緊,“她說只是走個形式,房子遲早是我們的。”

      “所以你就簽字了。”

      “我……我當時覺得沒什么。”他聲音越來越小,“反正咱們有這套房子住,那套空著也是空著……”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我轉過頭看他,“如果真覺得沒什么,為什么不告訴我?”

      他答不上來。紅燈亮起,車停在線內。

      “我怕你多想。”他最后說,“怕你覺得媽不信任你。”

      “難道她信任我嗎?”我問。

      周俊楠沉默了。綠燈亮起,后面的車按喇叭催促。

      那一整天,我在工作室里處理工作,效率奇高。助理小唐驚訝地說:“韓姐,你今天狀態真好。”

      我笑了笑。人在下定決心后,反而會變得異常清醒。

      下午兩點,我準時出現在林薇的律師事務所。她已經在等我了。

      “材料都準備好了。”她把文件推過來,“公司股權證明、銀行流水、理財協議,全部復印了三份。”

      我看著那些文件。六百萬資產,白紙黑字。

      “公證處的預約在三點。”林薇看看表,“歡馨,你確定要這么做嗎?”

      “確定。”我簽字的手很穩,“他們先做了選擇,我只是跟上。”

      林薇嘆口氣:“這樣一鬧,你們的婚姻可能……”

      “薇,你覺得婚姻是什么?”我放下筆,“是算計與防備,還是信任與坦誠?”

      她答不上來。我們都是婚姻里的學生,答案要自己找。

      公證處的流程比想象中順利。工作人員核驗材料,錄入系統,最后讓我在文件上簽字。

      “韓女士,您確定要將這些資產全部公證為個人婚前財產,與配偶及其家庭無關嗎?”

      “我確定。”

      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那聲音很輕,又很重。

      一式三份的公證書,蓋著鮮紅的公章。我拿起其中一份,仔細閱讀。

      “茲證明韓歡馨女士名下資產,系其個人婚前財產,與配偶周俊楠及其家庭成員無關。”

      這句話,和婆婆辦公證時寫的那句,何其相似。

      只是角色互換了。防備與被防備,算計與被算計。

      原來走到這一步,我們都成了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需要通知您配偶嗎?”工作人員問。

      “不需要。”我把公證書裝進文件袋,“這是我的事。”

      走出公證處,陽光有些刺眼。林薇跟出來,遞給我一瓶水。

      “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回家。”我說,“把該說的話說了。”

      “需要我陪你嗎?”

      我搖搖頭:“有些仗,必須自己打。”

      林薇擁抱了我:“記住,你沒錯。保護自己的權益,從來都沒錯。”

      我點頭,心里卻空落落的。沒錯又怎樣?贏了道理,輸了感情。

      但感情早就輸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

      回家路上,我給周俊楠發了消息:“晚上早點回來,媽也在吧?有事說。”

      他很快回復:“歡馨,我們好好談談。別沖動。”

      我沒再回。有些話,必須當面說。

      到家時,婆婆正在廚房忙活。今晚她做了六個菜,都是周俊楠愛吃的。

      “歡馨回來了?”她探頭出來,笑容有些勉強,“洗洗手,準備吃飯。”

      “媽,等俊楠回來,我有事要說。”我把文件袋放在茶幾上。

      婆婆擦手的手頓了頓:“什么事非要現在說?”

      “很重要的事。”我在沙發坐下,“關于這個家的未來。”

      她在我對面坐下,眼神警惕。那種眼神,像在看一個入侵者。

      周俊楠很快回來了。他進門時腳步匆匆,看見我時眼神復雜。

      “歡馨,我們……”

      “先吃飯吧。”我打斷他,“吃完再說。”

      那頓飯吃得無比艱難。筷子碰碗的聲音,咀嚼的聲音,呼吸的聲音。

      每個人都心事重重,卻又裝作若無其事。演技最好的,大概是婆婆。

      她給周俊楠夾菜,說著家常話,仿佛昨晚的沖突從未發生。

      “俊楠,你二叔說他們單位有個空缺,你要不要……”

      “媽。”我終于放下筷子,“先別說了。”

      餐桌安靜下來。三個人,六只眼睛,彼此對視。

      “有什么事,說吧。”婆婆也放下筷子,姿態端了起來。

      我起身,從茶幾上拿起文件袋。抽出三份公證書,推到他們面前。

      “這是我今天下午辦的文件。”

      周俊楠拿起一份,婆婆湊過去看。他們的目光在紙面上移動,臉色漸漸變了。

      “這是什么?”周俊楠聲音顫抖。

      “公證書。”我平靜地說,“把我名下的所有資產,公證為個人財產。與周俊楠及其家庭成員無關。”

      婆婆的眼睛瞪大了。她盯著那些數字,嘴唇哆嗦。

      “六百……六百萬?”

      “準確說是六百零三萬。”我說,“我的工作室,我的存款,我的理財。”

      周俊楠猛地抬頭:“歡馨,你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看著他,“只是學習您的做法。”

      “我……我那是……”他語無倫次。

      “您那套房子值多少?三百萬?四百萬?”我轉向婆婆,“您把它公證給俊楠,防著我。現在我把我六百萬的資產公證出來,也防著你們。”

      “公平合理,不是嗎?”

      婆婆的臉色從煞白變成通紅,又變成鐵青。她指著我的手在發抖。

      “你……你算計我們?!”

      “是你們先算計我的。”我依然平靜,“我只是以同樣的方式回應。”

      周俊楠抓住我的胳膊:“歡馨,別這樣……我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我終于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周俊楠,你簽字的時候,想過我們是一家人嗎?”

      他松開手,像被抽干了力氣。

      婆婆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韓歡馨!你這是要跟我們劃清界限?!”

      “是您先劃的。”我看著她的眼睛,“我只是把這條線,劃得更清楚些。”

      她跌坐回椅子上,手捂著胸口。周俊楠連忙過去:“媽,您別激動……”

      “滾開!”婆婆推開他,眼睛死死盯著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個省油的燈……”

      “那您當初為什么要同意我們結婚?”我問。

      她愣住了。周俊楠也愣住了。

      這個問題,也許她自己都沒想過。也許她以為,只要房子在手,其他都不重要。

      可偏偏,她遇到的兒媳,不是那種可以隨意拿捏的人。

      “現在公證書在這里。”我把文件往前推了推,“一式三份。這份是給您的,這份是俊楠的,這份我留著。”

      “從今天起,我的錢是我的,你們的房子是你們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婆婆抓起她那份公證書,手抖得太厲害,紙張嘩嘩作響。

      “你……你好狠的心……”

      “比不上您。”我說,“至少我沒在結婚前就算計。”

      周俊楠終于爆發了:“韓歡馨!你到底想怎樣?非要鬧到這個地步嗎?”

      “我想怎樣?”我看著他,這個我愛了兩年的男人,“我想知道,當你簽字的時候,有沒有哪怕一秒,想過我的感受?”

      他答不上來。答案都寫在臉上。

      “所以,就這樣吧。”我拿起包,“這幾天我住工作室。你們冷靜一下,我也冷靜一下。”

      走到門口時,婆婆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虛弱卻清晰。

      “你會后悔的。”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也許吧。但至少現在,我不后悔。”

      門關上了。把那個家,和家里的人,都關在了身后。

      走廊的聲控燈亮起來,又滅下去。我站在黑暗里,很久很久。

      眼淚終于落下來。沒有聲音,只是靜靜地流。

      原來徹底心寒之后,連哭都是安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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