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血。到處都是血。
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個跪倒在床邊的男人身上——溫實初。
他臉色慘白如紙,手里的刀還滴著血,一滴,一滴,砸在她即將熄滅的生命里。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爬過來,眼淚混著他嘴角的血,一同落在她的臉上。
「眉兒……我對不住你……那晚……那晚的暖情酒……它根本……就沒用!」
沒用?
沈眉莊燃盡的意識猛地一顫。
本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以為這是他懦弱的又一個謊言。
可當她真的從這場血色噩夢中重生,在瘋癲的邊緣一遍遍撫摸那把冰冷的玉壺時,她才終于明白,自己一生引以為傲的背叛,竟是一場天大的笑話。
而靜和公主的生父,竟是那個她最意想不到的人...
碎玉軒,沈眉莊覺得自己正在往下沉,沉進一個沒有光也沒有聲音的深淵里。
身體的疼痛已經變得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抽離的冷。
她看見甄嬛跪在床邊,那張素日里最沉得住氣的臉,此刻皺成了一團,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砸,像是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干。
「姐姐…姐姐你看看我…你看看靜和…」
她想抬手,想摸一摸甄嬛的臉,告訴她別哭。
可那只手像灌了鉛,沉得抬不起來。
她的目光越過甄嬛,看到了那個站在不遠處的男人,溫實初。
他的臉比墻上的白灰還要白,嘴唇哆嗦著,手里那把自宮用的刀還在滴血,一滴,一滴,落在干凈的地磚上,濺開小小的、刺目的紅花。
他看著她,眼神里是毀天滅地的悔恨和絕望。
他一步步挪過來,跪倒在床榻的另一側,俯下身,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她耳邊說話。
他的聲音很輕,像風吹過殘破的窗戶紙,帶著嗚咽。
「眉姐姐…是我對不住你…那晚…那晚的暖情酒…根本沒有用…」
什么?
眉莊的腦子里「嗡」地一聲。像有人拿重錘狠狠地砸了一下。
暖情酒沒有用?那靜和是…
她想問,想抓住他問個清楚,可喉嚨里只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聲。最后一點力氣也隨著涌出的血流走了。意識消散前,她最后的念頭是,溫實初,你這個懦夫,你到了最后,還要用這樣一句謊話來騙我,是想讓我死都死得不甘心嗎?
黑暗像潮水一樣涌了上來,徹底將她淹沒。
「小主,小主,您醒醒。」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眉莊費力地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讓她瞇了瞇眼。入目不是碎玉軒的血色狼藉,而是存菊堂里清冷熟悉的陳設。案幾上的菊花開得正好,一縷清香鉆進鼻子里。
她猛地坐了起來,低頭看自己的肚子,平坦如初。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臉,觸手溫潤,不是彌留之際的冰冷。
「采月?」她試探著喊了一聲,聲音沙啞。
「奴婢在呢。」貼身的侍女采月端著一碗湯藥走進來,「小主您又做噩夢了?這一頭的冷汗。這是安神的湯藥,您趁熱喝了吧。」
眉莊看著采月那張年輕又關切的臉,又看了看窗外。這一切,真實得不像話。她顫抖著伸出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
不是夢。
她真的回來了。
她慢慢躺回去,把臉埋進被子里。眼淚無聲地浸濕了錦緞的枕套。她不是死在產房里的惠嬪沈氏,她是剛剛因為「假孕爭寵」被禁足,又被甄嬛設計還了清白,從咸福宮遷回存菊堂的沈貴人。她的人生,回到了對皇帝徹底心死,對一切都意興闌珊的那個節點。
溫實初的那句話,像一根毒刺,扎在她重生后的心上。
「那晚的暖情酒,根本沒有用。」
她一遍遍地咀嚼這句話。前世,她以為溫實初懦弱,不肯承認孩子是他的。可此刻,從死亡邊緣走過一遭的她,忽然明白了另一種可能。
溫實初不是在撒謊。他是在說實話。
如果他說的是實話,那晚,什么都沒有發生。那靜和…靜和是誰的孩子?她沈眉莊一生清白孤傲,除了那個夜晚,再沒有越軌之舉。可如果那個夜晚都是一場空,那她的孩子,那個讓她血崩而死的女兒,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一個巨大的、荒謬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謎團,籠罩了她。
她掀開被子,對著銅鏡里那張蒼白卻決絕的臉,一字一句地對自己說。
「沈眉莊,你活過來了。這一世,不為恩寵,不為榮華,只為一箇真相。我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她發誓,她不僅要查清真相,還要護住那些她想護住的人。甄嬛,溫實初,還有前世那個未曾好好看過一眼的女兒。
這一世,棋局重新開始,而她,不再是那顆任人擺布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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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的日子,過得像一杯涼透了的茶。
眉莊徹底斷了對皇帝的念想,那點殘存的夫妻情分,早在前世的產房里就跟著血一起流干了。
現在的皇帝對她而言,只是一個符號,一個高高在上的、需要應付的男人。
皇帝來了存菊堂幾次。他大概覺得,眉莊受了委屈,如今沉冤得雪,自己再來稍加安撫,給些體面,這個向來溫婉得體的女人,就該感恩戴德,重歸于好。
前世的她,確實在掙扎。心死了,可看到他來,還是會有一絲漣漪。
但現在,她的心是古井,是深潭,扔再大的石頭下去,也聽不見半點回響。
「朕聽說你身子大好了,怎么還這么清瘦?」皇帝坐在她對面,語氣溫和。
眉莊垂著眼,手里捻著一串佛珠,聲音平淡無波:
「謝皇上關懷,嬪妾遭此大劫,只想在佛前多靜靜心,求個安穩罷了。」
她不看他,也不接他的話茬。只說自己要禮佛,要靜心。
皇帝的示好,像打在棉花上,軟綿綿地,使不上力。
他坐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便悻悻地走了。
采月在一旁看著,心里著急:
「小主,您怎么對皇上這么冷淡?好不容易出了咸福宮,皇上也念著您,您可不能再使性子了。」
眉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采月,以前是我錯了。在這宮里,靠皇上的恩寵,是靠不住的。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她這話說的采月一愣一愣的。小主像是病了一場,整個人都變了。
以前是清冷孤傲,現在是…是徹底的冷,冷得像存菊堂冬日里的冰。
皇帝那邊碰了釘子,皇后那邊自然樂見其成。聽說惠貴人如今一心向佛,不問世事,皇后還特意賞了些經書和筆墨來,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
眉莊知道,這意味著,在皇后眼里,她已經是個沒有威脅的廢人了。這正是她想要的。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兩件事上。
第一件,是甄嬛。
她算著日子,知道甄嬛此刻正在經歷心死的過程。從倚梅園的初遇到杏花微雨的定情,再到「菀菀類卿」的殘酷真相。她比誰都清楚甄嬛要走的路有多苦。
她去了碎玉軒。甄嬛果然病著,憔悴得不成樣子。
「嬛兒。」眉莊坐在她床邊,握住她冰涼的手,「我知道你心里苦。」
甄嬛看著她,眼圈一紅:「姐姐,我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假的。情愛是假的,恩寵也是假的。」
眉莊沒有多勸,她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語言都是蒼白的。她只說了一句話,一句讓甄嬛記了很久的話。
「嬛兒,無論真假,活下去最重要。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你記住,這宮里,最想讓你死的人,不是妃嬪,而是皇后。你要防著她,更要防著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尤其是那些看似柔弱無害的。」
她說的是安陵容。前世,她就是太小看了安陵容那把溫柔刀,才吃了大虧。
甄嬛聽著這話,心頭一震。眉莊的眼神,有一種超乎尋常的篤定和清醒,仿佛她已經看透了所有人的結局。這份提醒,像一顆種子,埋在了甄嬛心里。
第二件事,便是調查「暖情酒」。
這件事,她誰也不能告訴,只能自己暗中進行。她不能直接問溫實初,那會像個瘋子。她需要證據。
她記得,前世那壺酒,是她親手調的。方子是她從一本古籍上看來的,說是有溫補之效,能讓男女情動。她又加了些自己認為能助興的藥材。
現在想來,漏洞百出。她一個大家閨秀,哪里懂什么藥理?溫實初是太醫,他怎么可能輕易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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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以「調養身子,想學些藥膳」為名,讓采月去太醫院找些藥理的書來看。
她不敢找溫實初,便托詞說不想總麻煩溫太醫,讓采月去找些資歷淺、不起眼的小太醫請教。
她憑著記憶,一點點拼湊出前世那個「暖情酒」的方子。
人參、鹿茸、枸杞…還有幾味她自己加上去的,以為能添些情致的花草。
她把這些藥材的名字寫在一張紙上,看著那幾個字,心里一陣陣發冷。
她需要找一個絕對可靠的、宮外的大夫來驗證這個方子。
溫實初說它沒用,她需要另一個聲音來證實這句話。
與此同時,她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件關鍵物品——那把用來盛酒的玉壺。
她記得,那是太后賞的。
一把纏枝蓮紋的白玉執壺,溫潤通透,精美異常。
前世,她就是用這把壺,給溫實初斟了那杯致命的酒。
那把壺,現在還靜靜地躺在她的妝匣深處。
她把它取出來,放在手里反復摩挲。
冰涼的玉石貼著溫熱的掌心,像是在提醒她前世的荒唐。
她仔細地看著,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這把壺,太后為什么早不賞,晚不賞,偏偏在她對皇帝心灰意冷的時候賞下來?這其中,是不是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關竅?
疑云像一張網,越收越緊。眉莊知道,她正走在一條布滿荊棘的路上,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但她不怕。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么可怕的呢?
為了驗證藥方,眉莊費了些周折。她不能動用宮里的太醫,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哪句話會傳到誰的耳朵里。她想到了甄嬛的父親,甄遠道。
她托人給甄府送了信,只說自己想為家里年邁的長輩尋一個滋補的方子,聽聞京城外有位姓劉的老郎中醫術高明,想請甄大人幫忙請進府里,為自己解惑。
她特意點明,此事不想讓宮里知道,免得落個「私相授受」的話柄。
甄遠道是個聰明人,知道眉莊此舉必有深意,加上甄嬛和眉莊情同姐妹,他自然滿口答應。
幾天后,一個看起來樸實無華的老郎中,跟著甄府的管家,悄悄地進了存菊堂。
眉莊屏退了左右,只留下采月在門口守著。她將自己默寫下來的方子遞了過去。
「劉郎中,您請看,這方子,若給一個身強體壯的男子喝了,會如何?」
劉郎中扶了扶老花鏡,仔細地看著那張紙。他看得極慢,時而點頭,時而蹙眉。眉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
過了許久,郎中才抬起頭,表情有些古怪。
「貴人,恕老朽直言,這方子…有點不倫不類。」
眉莊的心一沉:「怎么說?」
「您看,這人參、鹿茸,確是陽剛大補之物。但您配的量,太少了,少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更重要的是,」郎中指著方子里的一味藥材,「您加了這味酸棗仁。酸棗仁是安神助眠的良藥。您把這幾樣東西混在一起,用烈酒沖服…」
郎中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對一個酒量不好、或是心神本就恍惚的人,或許有幾分迷亂之效。但若給一個意志清醒、尤其是本身就精通藥理的人喝…」他搖了搖頭,「別說情動了,怕是只會覺得頭腦昏沉,只想睡覺。這方子,成不了事。」
只想睡覺。
這四個字,像四把錘子,狠狠地砸在眉莊的心上。
溫實初…溫實初是太醫,他自然是那個「精通藥理的人」。
她想起來了。前世那個夜晚,她因為絕望,自己先喝了許多悶酒,頭腦本就是昏沉的。溫實初喝下那杯酒后,眼神確實有過片刻的迷離,但那迷離之中,更多的是心疼、是掙扎、是痛苦。然后,沒過多久,他就伏在了桌子上,像是…睡著了。
她當時以為他是因為藥效發作,在用意志力抵抗。現在想來,他根本就不是在抵抗藥效,他是在抵抗那突如其來的困意!
而自己呢?自己后來做了什么?
記憶像一團被漿糊粘住的亂麻,眉莊用力地去撕扯,想從中找出一些清晰的片段。
她記得溫實初睡過去之后,她很失望,也很絕望。她覺得自己連最后一點反抗都失敗了。她扶著桌子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好像又喝了一杯酒…
是誰?是誰又給了她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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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不起來了。那段記憶模糊不清,像隔著一層濃霧。
「貴人?貴人?」劉郎中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眉莊回過神,臉色蒼白得嚇人。她勉強笑了笑:「多謝郎中解惑。我知道了。」
送走了郎中,眉莊獨自一人坐在屋子里,從黃昏坐到深夜。
采月進來點燈,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擔心道:「小主,您怎么了?可是那方子有問題?」
眉莊沒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盯著妝匣里那把白玉執壺。
溫實初的話是真的。暖情酒沒用。
那個夜晚,他只是睡著了。
那么,她到底是如何懷上靜和的?
如果不是溫實初,那會是誰?
在這座看守森嚴的紫禁城里,在她的存菊堂,有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她懷上一個孩子?
眉莊不敢再想下去。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太過可怕,可怕到讓她渾身發抖。
她必須做點什么。她決定,要重演一次那個夜晚。但這一次,她不是局中人,而是那個躲在暗處,冷眼旁觀的獵手。她要設一個局,看看那晚到底發生了什么,看看那只看不見的手,究竟來自何方。
她算準了日子,就是前世她約溫實初來存菊堂的日子。她需要一個幫手,一個絕對可以信任的幫手。
她想到了甄嬛。
她寫了一張紙條,讓采月悄悄送到碎玉軒。
紙條上只有一句話:「嬛兒,姐姐有難,請你幫我。」
甄嬛來得很快。此時的她,雖然對皇帝心灰意冷,但姐妹之情,是她心中僅存的溫暖。看到眉莊紙條上的「有難」二字,她心急如焚。
存菊堂里,眉莊摒退了所有人。
「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甄嬛拉著她的手,急切地問。
眉莊看著甄嬛,沒有立刻回答。她知道接下來要說的話有多驚世駭俗,但她必須說。
「嬛兒,我問你,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活在一個巨大的騙局里,你會怎么辦?」
甄嬛一怔,以為眉莊還在為假孕之事傷心,便安慰道:「姐姐,都過去了。那些害你的人,總有一天會得到報應。」
「不。」眉莊搖了搖頭,眼神空洞得可怕,「我說的不是那件事。我說的是…一個更可怕的騙局。」
她深吸一口氣,將自己對「暖情酒」的懷疑,以及劉郎中的診斷,簡略地告訴了甄嬛。當然,她隱去了重生和溫實初的部分,只說自己懷疑前世有孕之事另有內情,想查個清楚。
「我懷疑,有人在我身上動了手腳。我想重現那晚的情形,但我需要你在外面幫我。幫我查清楚,那晚,皇上的確切動向。」
甄嬛聽得目瞪口呆。她從未想過事情會如此曲折。眉莊的懷疑,聽起來荒謬,可看她那般篤定的神情,又不像空穴來風。
「姐姐是懷疑…皇上?」甄嬛小心翼翼地問。
眉莊閉上了眼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宮里,能做到這一切的,屈指可數。」
「好。」甄嬛沒有再多問。她知道眉莊的性子,若不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和巨大的決心,絕不會走這一步險棋。「姐姐想怎么做,我都幫你。敬事房那邊,我父親有些舊識,我去打點,定能查到些蛛絲馬跡。」
有了甄嬛的承諾,眉莊心里安定了不少。
計劃的日子一天天近了。眉莊每天都在痛苦地回憶前世那個夜晚的每一個細節,希望能找到一些被忽略的線索。
她的頭很痛,記憶的碎片像刀子一樣割著她的腦子。
酒…溫實初睡著了…她站起來…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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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聞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熟悉的,霸道的,讓她既迷戀又憎惡的味道。
龍涎香。
是皇帝身上獨有的味道。
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她混亂的記憶。她猛地想起來了。前世那晚,在她以為溫實初睡去,自己也天旋地轉之時,空氣中確實飄來了一縷若有若無的龍涎香氣。
她當時太醉了,只當是自己思念皇帝,思出了幻覺。可現在想來,那味道真實得不容置疑!
不僅如此,她還想起來了。當時,好像有人扶住了她,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那人湊在她耳邊,低沉地說了句話。聲音很模糊,但那語氣,那聲線…像極了那個男人。
然后,一杯琥珀色的酒被遞到了她的唇邊。
「喝了它,就不愁了。」
她記得自己迷迷糊糊地喝了下去。那酒很烈,也很香,和她自己調的「暖情酒」完全不同。喝下去之后,她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龍涎香…高大的身影…熟悉的聲音…另一杯酒…
眉莊的臉上血色盡失。
一個可怕的輪廓,在她心中越來越清晰。
她踉踉蹌蹌地走到妝匣前,再次拿出了那把白玉執壺。這一次,她看得比任何時候都要仔細。她用指腹,一寸一寸地摩挲著壺身上纏枝蓮的紋路。
從壺嘴,到壺身,再到壺底。
就在壺底圈足內,一朵雕刻得極為精細的蓮花花蕊處,她的指尖感覺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尋常的凸起。
那不是玉石天然的紋理,更像是一道…接縫。一道被處理得天衣無縫的接縫。
眉莊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她找來一根最細的繡花針,屏住呼吸,對著那道幾乎看不見的縫隙,輕輕地撥弄。
與此同時,甄嬛那邊的調查也有了突破。
她花重金買通了內務府檔案房里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監。老太監掌管著皇帝的起居錄。
官方的記錄清清楚楚,前世的那一晚,皇帝翻的是齊妃的牌子,依制應當留宿長春宮。
可老太監喝了酒,收了錢,私下里卻透露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甄小主,您可千萬別說出去…」老太監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那晚啊,皇上半夜就從長春宮出來了。說是天象有異,要去欽天監的觀星樓。可奴才瞧得真真的,皇上壓根沒去觀星樓,他披著斗篷,只帶了蘇培盛一個人,去的方向…是后苑的西北角。」
后苑的西北角。
那里,正是存菊堂的方向。
甄嬛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夜,像潑開的墨,將紫禁城浸染得一片漆黑。
存菊堂里,只留了一盞昏黃的燈。眉莊坐在燈下,面前擺著那把白玉執壺。她的臉在跳躍的燭火中明暗不定,看不清表情。
甄嬛帶來了消息。
「姐姐,查到了。」甄嬛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祥的沉重,「內務府的起居錄上記著,那晚皇上宿在齊妃宮里。可是,我買通的人說,皇上半夜獨自出了長春宮,去的方向,正是存菊堂。」
眉莊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仿佛這一切,早已在她的預料之中。
甄嬛看著她,心里一陣陣發慌。「姐姐,你…你是不是已經猜到了?」
眉莊抬起頭,目光落在甄嬛臉上,那眼神里有著甄嬛從未見過的悲涼和荒蕪。
「嬛兒,」她緩緩開口,「你說,這世上最可笑的事情是什么?」
甄嬛搖了搖頭。
「最可笑的事情是,你以為你對著敵人射出了一支箭,滿心以為自己報了仇,雪了恨。到頭來卻發現,那支箭,從一開始就是敵人遞到你手上的。你所謂的反抗,不過是他默許的一場戲。你以為的背叛,只是他另一種形式的占有。」
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可甄嬛聽著,卻覺得每個字都像冰錐,扎得人心口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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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的目光落到了桌上的玉壺上。「姐姐,這壺…」
眉莊拿起那把玉壺,遞給甄嬛。「你仔細看看它的壺底。」
甄嬛接過來,入手冰涼。她翻過玉壺,借著燭光仔細端詳。在壺底那朵精致的蓮花雕刻中心,她看到了一道細如發絲的劃痕。
「這是…」
「是暗格。」眉莊說,「我猜,這里面藏著秘密。」
她的語氣很肯定。這幾日,她反復回憶,反復推敲,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同一個方向。無效的暖情酒,溫實初的沉睡,那縷突如其來的龍涎香,那杯被遺忘的合歡酒,皇帝深夜詭異的行蹤,還有太后那「恰到好處」的賞賜。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塊塊拼圖,拼湊出一個讓她無法呼吸的真相。
她需要最后的證據。一個能徹底砸碎她所有驕傲和幻想的證據。
「嬛兒,幫我。」眉莊看著甄嬛,眼神里帶著一絲懇求。
甄嬛點了點頭。她從發髻上取下一支最細的金簪,將尖端對準那道縫隙,小心翼翼地探了進去。
房間里安靜得可怕,只聽得見兩人緊張的呼吸聲。
金簪在縫隙里輕輕撥動,尋找著那個看不見的機關。甄嬛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眉莊坐在一旁,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角,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像一場漫長的凌遲。
就在甄嬛快要放棄的時候,她感覺到簪子尖端似乎觸到了一個微小的彈簧。她心中一動,用了一點巧勁,輕輕一按。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脆響,在死寂的房間里,清晰得如同驚雷。
壺底那朵蓮花的花蕊,竟然應聲彈開,露出一個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凹槽。
一個小小的,足以藏下致命秘密的暗格。
眉莊的呼吸停滯了。她死死地盯著那個暗格。
暗格里沒有紙條,沒有信物。只有一小撮黑褐色的、早已凝固成粉末的殘渣。
甄嬛將玉壺倒轉,把那點粉末小心翼翼地倒在一張干凈的白紙上。
眉莊顫抖著伸出手,用指尖捻起了一點點粉末,湊到鼻尖。
那一瞬間,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